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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應松:要做生活的炸彈而不是鞭炮

http://marskidz.com 2013年03月07日11:23 來源:楚天金報





  文/本報記者楊揚 圖/本報記者程平 實生習王盼歆

  人物素描

  記者剛走到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的辦公樓門口,一個中年男人騎著自行車晃身而過!澳顷悜衫蠋焼?”聽到詢問,正在鎖車的男人直起身子,一揮手,道:“就是我啊!

  陳應松,現任湖北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文學院院長,魯迅文學獎得主,曾連續(xù)五年進入中國小說學會的“中國小說排行榜”中篇小說十佳。

  關注過他微博的人不難發(fā)現他對重大民生、現實問題的關切,他對底層人群的心腸是柔軟的;與之對應的恰是他文字的粗糲、強硬,于是才有了《太平狗》、《馬嘶嶺血案》、《松鴉為什么鳴叫》中毫不手軟、刀刀見血的寫作,這背后是作家對生命深刻的理解與同情。

  在底層體驗這個時代

  2000年去神農架掛職,創(chuàng)作出“神農架系列”之后,陳應松的小說被視作“底層文學”的代表。他的作品走出去了,他卻更頻繁地“回家”——精神的家鄉(xiāng),他寫作的第一現場,他熱愛的山林和鄉(xiāng)野。他說“作家不能在‘溫柔鄉(xiāng)’里安樂死”,這個赤子情懷的男人已經建立了自己精神的高地,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作家一旦明確了自己的立場,就占有了一種精神資源,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正因為能從熟悉的土地中尋找到“陌生”的感悟,陳應松愈加堅持行走于故鄉(xiāng)的田野。2009年,陳應松去荊州掛職。2013年1月,他的中篇小說集《一個人的遭遇》出版,陳應松撥開眼花繚亂的亂象,呈現出一個平日新聞信息中不曾看到過的鄉(xiāng)村。與此同時,他在創(chuàng)作談里反復強調:“我的筆,想發(fā)現我們生活深處可怕的現實存在,我已多年沒寫什么苦難了。”

  是什么讓他的態(tài)度如此激烈?陳應松說:“我堅持用平等的、低姿態(tài)的方式去展現底層困境,但絕不是某些人眼中單純地寫苦難,這是他們對底層文學的污名化。近年來最好的小說幾乎全是寫底層的,底層文學是時代的先鋒,它影響了新世紀文學的走向,甚至影響了部分政治生活。我的《狂犬事件》、《太平狗》等作品關注了三農問題,在文學越來越專業(yè)化、貴族化的今天,強烈地、直接地表達農民的心聲,和其他作家、其他學者們共同努力推動了取消農業(yè)稅的變革!

  這個拒絕被“圈養(yǎng)”的作家,想通過小說提請大家共同思考一些東西,想寫出歡樂表象下面地痛苦!爸袊搅艘粋路口,只有去底層才能發(fā)現問題”。但在那里,他也遇到有人阻止他對農村現狀的調查。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采訪?陳應松自有一套辦法,他盡量避開接待,不要人陪同,自己坐車、步行。當他發(fā)現一個受訪人有價值時,會不動聲色地故意扯閑,保持很長時間的普通聯系,等那人信任自己以后就把事情真相和盤托出了。用陳應松的話說:“對某事無法弄清真相,可以把這種無法弄清真相的事實端出來,也是一種真相。”在他新近結集出版的《一個人的遭遇》里,寫到了這種不能到達的“到達”,使他的作品充滿了一股濃濃的真實生活的氣息,他所有小說的故事都全部來自生活。

  神農架是我創(chuàng)作的“根據地”

  很多作家的寫作都有一塊“根據地”,比如莫言的山東高密鄉(xiāng),賈平凹的秦川大地,而神農架就是陳應松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個轉折點,也是他后來大部分作品的題材。很多人都想當然地認為,作家寫得最好的是自己的家鄉(xiāng),至少是生活時間最長的地方,而神農架之于陳應松,顯然二者皆非。

  陳應松曾寫過《黑艄樓》、《黑藻》等船工題材的作品,甚至一度被歸納為“打工作家”,但沒有得到文壇普遍認可。而后,他又寫過一些農村題材的小說,但還是沒有普遍反響。直到2000年,44歲的陳應松去神農架掛職,他的寫作才開始改變。

  “那時我在武漢已經生活了15年,但我對武漢沒有好感,幾乎是在漂泊。之前甚至連住房都沒有,曾租住在三官殿。后來我搬進了作協(xié)大院,但我對大院封閉的生活十分厭倦。那一年,兒子上了大學,我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我就想暫時離開作協(xié)院子,離開城市。為什么我沒去恩施、大別山呢?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痹瓉碓缧┠觋悜稍胝{至神農架工作,但未成行,而發(fā)現漢族首部創(chuàng)世史詩《黑暗傳》的神農架林區(qū)文化干部胡崇峻又一再勸說他去那里看看,這幾重因素讓陳應松產生了一股直接的沖動,要去離現在生活圈子最遠的地方,神農架是最佳選擇。

  “陌生”給陳應松帶來的誘惑太大了,大到因水土不服,在半夜被山民抬下山搶救他也沒想過離開。他坦言:“直到那時,我仍然不清楚自己能寫出什么,我根本不是為了形成某種風格才去的!

  可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斷碰觸到讓他驚呼的素材,“以前我總看別人寫山里的妹子多么天真水靈,漢子多么憨厚樸素,也許那些作者對身邊的生活太過熟悉,即便是那些讓他們不太舒服的情景和事件,也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僧斘铱吹搅瞬灰娞烊盏拿芰掷铮切┡罎M青苔的石頭和大樹;看到18歲的大姑娘祖孫三代睡一張床,那種不可想象的貧窮;我聽到打豹英雄陳傳香的故事,神農架的最后一只豹子死得那么孤獨和慘烈,陳傳香這個昔日在舞臺上做報告的女英雄,生活中卻那么凄傷……這種沖擊對我前所未有,強刺激給了我寫作靈感。那種長久的悲憤和不平讓我一定要把這個故事寫出來。”

  正是這種樸素強烈的傾訴欲,讓陳應松滿含深情地去書寫這片陌生的土地,打破了前人對山區(qū)書寫的臉譜化、浪漫化、平面化。

  2004年,在陳應松走進神農架大山4年后,他的小說《松鴉為什么鳴叫》獲得第三屆魯迅文學獎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自此以后,陳應松明白自己擅長寫什么,不能寫什么。也才有了自己的精神坐標——神農架。陳應松說:“神農架是我心中溫暖的山峰,我將懷著虔敬,終身仰望它!

  作家寫一本小說就是僧人磕一個長頭

  就像陳應松與神農架神秘的緣分一樣,他與文學的緣分也實屬偶然。1956年,陳應松出生在湖北公安縣一個叫黃金口的小鎮(zhèn),且不說楚文化博大精深,“公安派”獨抒性靈的熏陶,小鎮(zhèn)水路碼頭交通便利,當時很多所謂的“毒草”小說在那里都能看到!白鳛橐粋裁縫的兒子,什么《青春之歌》、《小城春秋》、《牛虻》這些書我都能接觸到,都看過!

  可少年時的陳應松最愛的還不是寫作,而是畫畫。陳應松當知青時,因為會畫畫,被借調到水利工地指揮部辦公室,這期間,他寫了很多快板詩。后來他寄了兩首詩給縣文化館。在他自己都忘記這碼事時,他在長途車上偶遇文化館的創(chuàng)作輔導干部陳善文老師,并告知詩在他們刊物發(fā)表了,對方鼓勵他繼續(xù)寫詩。“如果當時我認識的是一位搞繪畫的老師,我可能就會繼續(xù)畫畫了”,命運就是如此奇妙。1982年,陳應松借調到縣文化館工作,1985年進入武漢大學中文系插班學習。由此,陳應松走上了他稱之為的“如同坎坷血淚史的文學路”。

  陳應松的小說里經常用詩歌呼喚神性,甚至直接引用《圣經》,他說:“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沒有信仰是很可怕的。”那么,他本人又信仰什么呢?

  “寫作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信仰。試想,每天7點起來就坐在書桌前,這種儀式感難道不類似宗教嗎?寫作決定了我的生活方式,解決了我對生活態(tài)度的迷惑,它不就是我的宗教嗎?我去甘孜,看到那些信徒一路磕長頭,去拉薩。他們太偉大了。寫一個作品,就等于作家磕了一個長頭!标悜深D了頓,篤定地說道:“而作家,則要用一輩子的寫作抵達文學的拉薩。”

  采訪實錄

  1.問:聽說您至今仍堅持手寫小說,而非電腦打字?那您的小說修改幅度大嗎?

  答:是的,我從來就是手寫,不習慣在電腦上操作。我喜歡修改自己的作品。所謂的“改”,大多時候就是重寫,不是在電腦上小修小改。我的《松鴉》、《狂犬》、《馬嘶嶺血案》都是重寫過的,不滿意就推倒,一直寫到滿意為止。這樣雖然費力費時,但可以保證寫出來的東西,每一個小說都對文壇有殺傷力。年輕時我10天就能寫出一個中篇,現在我一年只寫兩三個,就是為了保證質量。我希望每一部作品投入到文壇中都是炸彈,而不是鞭炮。

  2.問:您喜歡哪些外國作家的作品?能推薦一本您最近閱讀的書嗎?

  答:我喜歡的外國作家很多;蛘哒f我只喜歡外國作家的作品。最喜歡的還是南美作家們的。我最近讀的一本好書是墨西哥作家富恩特斯的小說集《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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