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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福春:展現(xiàn)一個世紀的新詩曲折歷程

http://marskidz.com 2013年06月24日09:59 來源:新京報 鄧玲玲

  收集新詩史料三十年,一人之力終成《中國新詩編年史》

  劉福春 展現(xiàn)一個世紀的新詩曲折歷程

《中國新詩編年史》(套裝上下冊)  作者:劉福春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3年3月《中國新詩編年史》(套裝上下冊) 作者:劉福春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3年3月
劉福春劉福春

  1956年5月生于吉林,1980年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現(xiàn)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研究方向為中國新詩,主要是對新詩史料進行收集、整理與研究。已收集詩集、詩刊等新詩版本萬余種,與2000余詩人有過通信,在此基礎上完成了國家社科重點項目《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中的《中國現(xiàn)代新詩集總書目》和文學研究所重點科研項目《新詩書刊總目》的編撰工作。最新著作為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新詩編年史》。

  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研究員劉福春參加過無數(shù)的研討會,但近日在中國出版集團的會議大廳參加自己新書的研討會,還是第一次。會上,老中青三代評論家,如謝冕、白庚勝、陸建德、吳思敬、唐曉渡、張檸、李怡等齊聚一堂,他們有的是劉福春一輩子的好友。

  新書名為《中國新詩編年史》,分為上下兩卷,以編年體的形式,收錄新詩從1918年到2000年的史料。一般此類大型著作多為集體合作,比如18卷本的《中國文學編年史》,為武漢大學組織了多所大學的多位學者合力完成。該書由劉福春一人獨立完成,因為這項資料性的基礎工作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時間,三十年來他很少寫理論文章,在所里被稱為“做資料的”,在職稱和福利上都得靠后。

  這兩百多萬字的新詩編年史出版不易,人民文學出版社為此申請到了國家出版基金,這讓劉福春頗為欣慰,一是一輩子的工作算是有了一個成果,二是史料性的基礎研究終于得到了肯定。作為圈內(nèi)知名的新詩史料收集研究者,這套編年史在資料上的豐富翔實,以及史學選擇上的問題意識,尤其是眾多的“文革”史料,受到了與會者的肯定。

  海量藏書終成“新詩收藏館”

  朝陽區(qū)文化館附近一條胡同深處的大院門口,掛著朝陽區(qū)基層文化輔導中心的牌子,院里的一座紅磚樓房二樓的一個七八十平米的房間,門外貼著“新詩收藏館”的牌子。這個房間里,有45個書柜,里面陳設了劉福春一生收集的大部分詩歌資料,另有三分之一還留在他面積差不多大小的家里,因為這個房間也堆不下書了。

  很難想象,這些海量的書籍之前堆在他家里是怎樣的情形!芭笥褌冮_玩笑說我不讓去家里,真的進不去,已經(jīng)傷人了”,劉福春稱,兒子小時候因為被書絆倒而縫針,老婆最近也絆倒過一次造成輕微骨折。

  2011年,主編《創(chuàng)世紀》的臺灣詩人張默慕名來到劉福春家里拜訪,因為劉福春作為新詩史料收集最豐富的“活字典”,如今在海內(nèi)外都小有名氣。大老遠過來,劉福春不好意思擋駕,就給他找了一張凳子坐下。張默坐下不久就難受得不行,提議集體起立站著。

  劉福春也覺得過分了,就找了朋友的倉庫暫時堆放了一部分。后來,劉福春去上海出差時遇到了朝陽區(qū)文化館館長徐偉,徐偉提出可以給劉福春提供一個場所,于是就有了這個“新詩收藏館”。

  “新詩收藏館”開張,劉福春拉了兩卡車書籍過來,這些書籍至今還沒能完全整理出來。“新詩收藏館”未來將開放給做新詩研究的學者,如今已經(jīng)有了一個“駐館研究員”——北師大教授李怡。

  與“新詩收藏館”同時搬來的,還有他和林莽、吳思敬等老友一塊做了多年的《詩探索》雜志,并同時設立了一間小小的、溫馨的詩歌沙龍會所,F(xiàn)在,劉福春每天都要來這里整理他的書籍,有時和老友們談詩喝茶,做些詩歌公益活動,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編年史當然不是資料史”

  1980年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的劉福春,分配到了社科院文學所。那時的他經(jīng)常寫詩,夢想當一個詩人。

  那時所里正好有一個重點項目——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資料匯編,其中有一個題目是中國現(xiàn)代新詩集總書目,分配給了喜愛詩歌的劉福春。劉福春到處跑圖書館查資料,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完成了這個項目。這個項目的書目只收錄到了1949年止,劉福春覺得1949年后的史料還需要填補空白,便開始有意收藏1949年以后的詩集。

  喜歡詩,還喜歡書,劉福春隨后分配給了藏書家唐弢做助手,與書的緣分就越來越深。

  80年代的青年劉福春沒有錢,也沒有房子,沒想要藏書。但是那時候的詩集便宜,舊書店兩三毛錢一本,薄薄的也不占地,藏書生涯由此開始。每個星期,他都去潘家園收書。

  進入90年代,詩人、評論家、以及詩刊的朋友都知道了劉福春的這個愛好,便隨時把自己的收藏和新出版的詩集送他。邵燕祥、牛漢、綠原等送過他很多簽名詩集。劉福春記得一次從邵燕祥家搜羅到一堆書,用自行車馱著太沉,以至于不得不推著從永安路走回勁松家里。

  劉福春收集到了大量上世紀80年代民間自印的詩刊,比如《非非》《星星》等。這些資料并非正規(guī)出版物,未能進入版本圖書館,但在詩歌史上的作用巨大。劉福春覺得,作為私人收藏者,他不可能超過圖書館,但這些圖書館找不到的資料,是他收藏中最有價值的東西。

  80年代以前,劉福春的圖書收集主要靠舊書購買,90年代后至今,大量的詩集是自費出版,而且開本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只能依靠朋友贈送,劉福春稱現(xiàn)在能收集到60%的新詩集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在編年史中,史料的選擇最能體現(xiàn)編者的眼光和判斷。如周作人的《小河》,在書中占了不小的篇幅,類似編排得到了謝冕的肯定。但是,對于翻譯詩歌以及《今天》資料的缺席,唐曉渡也表示了遺憾。

  該書收錄了大量“文革”期間看似與詩歌無直接關系的史料,如詩人的活動、日記、紅衛(wèi)兵報紙等,這些在其他的文學編年史中沒有出現(xiàn)過,引起了評論家們的注意。唐曉渡覺得,這告訴了我們,“中國新詩就是這么走過來的!睆垯幧踔撂岬骄W(wǎng)上流傳的一首名為《貢獻敬愛的江青同志》的詩,據(jù)說是郭沫若所作,不知劉福春有否見到出處。劉福春后來對記者說,他也沒有見到過這首詩,但“文革”時的小報也可能會有。

  “編年史當然不是資料史,這里面包含了評價!碧茣远烧f。

  【對話】

  我并不認為詩歌是寂寞的

  新京報:開研討會的時候,有人覺得你在“文革”這一段的資料非常珍貴,因為其他的文學史沒怎么寫出來。

  劉福春:“文革”這一塊,確確實實有很多是非藝術的東西。所以我一直強調,這個編年史不完全是一個藝術史和詩歌史,而是一個問題史。我想把將近一個世紀的詩歌走的曲折道路盡量描述出來。

  新京報:你覺得你在資料取舍上與其他的新詩史著作有什么不同?

  劉福春:一方面,工農(nóng)兵詩歌我放了很多,一般的不會選那么多。另外,像一些當時有問題的作品,比如卞之琳的《四重奏》等,發(fā)表了以后很多人批評。我把當時是怎么批評的,卞之琳怎么檢討的,這些我有意突出出來。我是想把詩歌寫作的艱難,詩人想適應一個新的時代而無法適應的過程展現(xiàn)出來。比如讓他們深入生活,他們就去寫農(nóng)民,我記得有一首詩是寫農(nóng)民下過雨鋤地,寫完了以后農(nóng)民就寫信來說下過雨是不能鋤地的,因為鋤了下面的苗就活不了。

  這本書文獻積累非常重要,但對我來說,可能最困難的是選擇。我在選擇上花的時間比找資料花的時間多。

  新京報:1918年以后還有很多人寫舊體詩歌,比如錢鐘書、聶紺弩這些人,為何沒有收進編年史中?

  劉福春:錢鐘書沒有寫過新詩,聶紺弩的新詩我提到了,但是舊體詩沒有提到,因為我收錄的是新詩。為什么用新詩的概念?就是把舊體詩排除。當然寫新詩的人寫舊體詩也是很有意思,需要探討的。如果用現(xiàn)代詩的概念,就可以把這些舊體詩一起加進來。

  新京報:工農(nóng)兵打油詩也算新詩?

  劉福春:還算新詩。因為那個時候民歌跟新詩運動有一個直接關系。上世紀50年代的文體非常復雜,一本詩集里面有快板、大鼓詞、敘事詩等,分類問題非常頭疼。我一般依據(jù)的是作者的主觀愿望,他說是詩我就按詩分類,他說我是大鼓詞我就不收了。

  新京報:社科院像你這樣做資料研究的多嗎?

  劉福春:不多,因為是需要做出一點犧牲的,所以我的碩士研究生都不主張他們做文獻,因為占用的時間太多了。這條路走起來很難,我之所以能走下來,完全是按照自己興趣來的,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他們說我偉大、無私,我說我是非常自私的。我看到那些我沒有的東西,就想把它拿過來。

  我們常常說書比人瘦。我想呼吁一下,對現(xiàn)在文獻的搶救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比如我在80年代能讀到的刊物,現(xiàn)在很多都不能讀了。我們傳統(tǒng)的書多用宣紙,紙張好,壽命比較長,能夠重新裝裱,而現(xiàn)代文獻很多是報紙,包括抗戰(zhàn)時期用的圖紙,里面的酸比較厲害,最多就一百年閱讀時間。今天這些文獻已經(jīng)到了一個閱讀的極限,很多東西都不能再翻了。

  新京報:你有沒有感覺到現(xiàn)在詩歌很寂寞?

  劉福春:寂寞我覺得都是大家渲染出來的,實際上詩歌活動是最多的,所以我的看法跟他們不是很一樣。我記得很多年前電視臺做了一個詩歌節(jié)目,在書店里面隨機采訪12個人,只有2個人讀詩,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現(xiàn)在沒有人讀了。如果這個調查是真實的,那12億人有2億人讀詩,不是瘋了嗎?所以,我覺得這完全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但他得出來的是一個悲觀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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