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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兆言:我是小說家 不是一個暢銷作家

http://marskidz.com 2013年08月01日10:51 來源:深圳商報 楊 青

  葉兆言最近很火,兩個月內(nèi)出了四本新書:散文集《陳年舊事》,小說《一號命令》,這兩本書引發(fā)的動靜兒還沒消停,中篇小說集《美女指南》和散文集《動物的意志》又接踵上市。

  有142萬粉絲的葉兆言微博也因此變得熱鬧起來。先是《陳年舊事》中寫《汪辟疆》一篇有一句斷語引發(fā)爭議。接下來《動物的意志》的腰封讓葉兆言哭笑不得,也引發(fā)網(wǎng)友的熱議。

  7月30日上午,本報記者電話專訪了正在南京家中的葉兆言,聽他談“腰封門”,談新書,談新作。

  葉兆言,著名作家、教育家葉圣陶之孫,作家葉至誠之子,女兒葉子也是作家,一家四代舞文弄墨,葉圣陶的文章曾被選進語文課本,巧合的是女兒葉子的《到處都是泡泡》也被收錄到人教版第五冊語文課本里。祖孫兩代的作品被收進不同時期的語文課本,算是一段文壇佳話。而葉兆言是維系這段佳話的中間紐帶。

  在作家父親因為寫作被打成“右派”后,葉兆言一直被警告遠離寫作,他當過四年鉗工,最終考入南京大學中文系,一直到碩士畢業(yè)。在接到了30萬字的退稿后,他終于認定自己是一個可以靠寫作吃飯的人。于是違背家訓,走上了寫作之路。在這條路的前頭,祖父的盛名壓著他,而在這條路的后面,女兒也咄咄逼人。而他一直按自己的節(jié)奏穩(wěn)步前行。

  “腰封門”:同情并理解

  7月29日,葉兆言發(fā)了這樣一條微博:“新出兩本書,編輯希望轉(zhuǎn)播,一直忍著,所以忍,因為郁悶。一篇小文章中,我曾經(jīng)寫到,‘書的腰帶又不是褲帶,不束好就會有傷風化地掉下來’,現(xiàn)在這樣子,真是有傷風化!边@后面跟著一個哭臉。

  沒過多久又接著發(fā)了一條:“《陳年舊事》上蘇童的話,也是三十年前玩笑,我也不知道會用,其實很遭人罵,好在蘇童是朋友,大家一笑就過去了!

  腰封和封面上到底寫了什么?

  《動物的意志》腰封上這樣寫著:“中國具備奪取諾貝爾文學獎實力的作家不止一個,除了莫言,至少還有葉兆言。”其中“除了莫言,至少還有葉兆言!焙隗w大字,非常醒目,這也是葉兆言郁悶的主要原因。

  《陳年舊事》的封面上寫著蘇童的這樣一句話:“葉兆言的性格為人絕對是儒家的,他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滿腹經(jīng)綸,優(yōu)雅隨和,身上散發(fā)出某種舊文人的氣息。”

  相較而言,蘇童的贊譽還容易讓人接受,“除了莫言,還有葉兆言!钡难鈱嵲谔^拙劣。天涯趙瑜建議:“葉兆言老師應該要求出版方更換腰封。”葉兆言這時倒反過來安慰:“把腰封扔掉就行,沒有褲帶就好了。出版社也不容易,我做過編輯,知道編輯的苦處難處。拿到書時已這樣,也怪我自己,應該要求先看一下。”這一回應倒是應了蘇童說他的“優(yōu)雅隨和”“儒家性格”。

  說到“腰封門”,電話那頭,葉兆言解釋:“我自己出了一百多本書,很少有在出書以前看到樣書的。其實我跟讀者一樣,看到的就是成品書。書設(shè)計成什么樣子,封面寫了什么話,我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很多網(wǎng)民讀者不理解,以為出書前作者會找人設(shè)計封面。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樣,我的書的封面設(shè)計沒人問我同意不同意。再說好多書是成套出的,我的只是其中的一本。所以不是我好說不好說話,因為我自己以前也在出版社干過,可以理解。我的漂亮的書都是臺灣出的,當然也有出得不好的,所以出書跟買彩票一樣,運氣好出了好書,運氣不好就出不好!

  《一號命令》:強烈的反戰(zhàn)小說

  作家總是有意無意寫作歷史。葉兆言的《一號命令》是指1969年10月中旬,林彪向軍隊頒發(fā)命令,要求全軍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包括北京、南京等大城市的退伍軍人、家屬等都被要求緊急疏散到農(nóng)村。當時作為“社會名流”的葉圣陶也收到了緊急疏散的命令。他想投奔遠在河南干校條件差地處偏僻的葉兆言的伯父,老人堅信:“這場戰(zhàn)爭最后會解決一切問題”。葉兆言說,小說《一號命令》的靈感就來源于祖父的家書。只不過男主角趙文麟作為國民黨的軍官,他經(jīng)歷的抗戰(zhàn)史跟我們以往歷史書上看到的抗戰(zhàn)史截然不同。

  葉兆言強調(diào),還原歷史是不可避免的,是小說家的基本功,但是小說家更重要的是傳達思想。這是一本強烈的反戰(zhàn)小說。他覺得,一切災難都是戰(zhàn)爭造成的。今天很多毛病,腐敗也好,計劃生育都和戰(zhàn)爭有關(guān)。自滿清以來軍國主義思想一直植根在中國文化人和老百姓中間,我們是一個不善戰(zhàn)的好戰(zhàn)民族。滿清一直灌輸大國沙文主義。戰(zhàn)爭說到底就是老百姓死來死去,被調(diào)來調(diào)去。今天這個社會是可以坐下來談判的理智的社會。“我寫小說本身不是還原歷史的問題,是對戰(zhàn)爭的反思。我有非常強烈的反戰(zhàn)思想在里面。我覺得我們民族要反思,要善于思考。”

  新作《很久以來》殺青:

  距離感讓小說家從容出手!

  說到兩個月出了四本新書,葉兆言解釋,完全是偶然,作家的創(chuàng)作和作品的面世有時間差。這四本書幾乎都是以前的舊作,《一號命令》前年就發(fā)表了,今年出了單行本,《陳年舊事》是報紙上寫了三年專欄的結(jié)集,《動物的意志》和《美女指南》都是自選集,涵蓋了二三十年的東西,前年出了一套五卷本自選集,還有三卷的短篇自選,還有長篇集。上海書店出了四卷本的散文集。這些書都是成套的書,印數(shù)不高,部頭又大,也沒有媒體報道,年輕人不愿意買。所以我想出兩本導讀一樣的東西,大家看了有興趣,也可以去買成套的來看。

  葉兆言說,我這兩年一直寫的是《很久以來》。這是一直很想寫的小說。《一號命令》寫一個軍人的故事!逗芫靡詠怼穼憙蓚女性的故事,其中有一個被槍斃。這樣的故事寫和不寫我一直很糾結(jié),因為在八十年代這是一個很熱的報告文學題材,我不太愿意寫的原因就是因為太熱門,太像報告文學的熱門話題,太文學主流了,也太像當時流行的傷痕文學和反思文學了。用小說講述這樣的故事不是我愿意的。那個時候類似的小說挺多的。我動了寫作的念頭是奧運前在北京和東歐詩人一起聊天。他說,我們歐洲人不太關(guān)心中國,來之前以為中國人還在體育館槍斃人。葉兆言說,他們對中國的印象還停留在“文革”時期。這次談話觸動了他寫作的念頭,F(xiàn)在來看,這樣的故事離我們太遠了,完全模糊,荒誕,變得很奇怪。是該用小說的形式再現(xiàn)那段歷史了。避開熱門,控訴,從汪偽時代一直寫到今天奧運會,結(jié)尾到上海的世博會。更多展現(xiàn)時代的畫面,沒有做過多的評價。在今天這個題材不是熱門話題了,因為大家對它沒有興趣了,是小說家該出手的時候了,這個距離感可以讓小說家很從容地出手了。

  葉兆言說,《很久以來》寫了一兩年,現(xiàn)在在修改,估計一兩周可以殺青,出版可能到了明年初。

  微博:怪誕的東西,太即興!

  葉兆言的新浪微博粉絲142萬,關(guān)注300多個,微博不到400條。

  7月初的微博上,葉兆言轉(zhuǎn)了南京先鋒書店推薦《陳年舊事》的一條,摘錄的是他寫《汪辟疆》的一段文字:“話說抗戰(zhàn)勝利,國民政府風風光光還都南京,時不時搞些文化活動粉飾太平。有一次蔣委員長設(shè)宴,招待各界名流,汪辟疆是著名教授,蔣非常業(yè)余地提問,說汪先生博覽群書,有沒有看過一本《文心雕龍》。汪先生說,蔣先生乃黨國要人,應以治國平天下為己任,就沒有必要研究此書了!边@段文字看上去沒什么要緊,但接下來葉兆言還有兩句評價:“對一個做學問的人來說,《文心雕龍》是一本入門的書,委員長想賣弄,想套近乎,欲深入反而顯得淺薄。與毛主席他老人家相比,蔣雖虛長幾歲,文人氣息差遠了!

  結(jié)果這一段文字引發(fā)不少網(wǎng)友質(zhì)疑,葉兆言回復:文人給點自由,就喜歡順竿子爬。蔣委員長也是脾氣太好,本來人家跟你敷衍,也是統(tǒng)戰(zhàn),仿佛領(lǐng)導跟你聊諾貝爾獎,你非要說領(lǐng)導不懂文學,這種人不打右派,不“文革”,不進牛棚,天理不容。這個看上去滿是反諷的推斷結(jié)果又引來不少批評,他被扣上“文革”余孽的帽子,有人批評他對父親的苦難沒有反思,有人覺得他不服氣就是虛偽,葉兆言不得不上陣反駁。

  當記者問起他眼中的微博,他覺得這是一個很怪誕的東西。上去時間不多,偶爾上去只看兩屏,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完全是一個即興的東西,所以他覺得他看到的微博是不真實的。他說自己控制盡量少發(fā)言,因為不善于互動,只能維持。不過他承認微博上讀者的回饋還是讓他覺得很受益。

  非暢銷書作家:我認命

  當記者問到作家的稿費是不是太低?靠寫作謀生日子如何時,葉兆言說,我自己做過編輯,在出版社干過。從一般講,書暢銷作家自然多拿,書賣不動,拿很少的錢,這是商業(yè)規(guī)律。作家拿版稅,這是國際慣例,沒什么可抱怨的。他說,我是認命的人。我不是一個暢銷作家,我經(jīng)常有這種郁悶,到書店看不到自己的書?墒呛髞硪蚕朊靼琢耍瑧{什么你寫了書人家一定要買呢?

  說到作家的生活,葉兆言說,很難回答,我們這些體制內(nèi)作家,沒有任何理由抱怨,有一份固定的薪水,這也是中國作家一直被詬病的話題。不過這也是全世界作家面臨的基本問題。一般作家很難避免被包養(yǎng)的命運,不是被大學、基金會包養(yǎng),就是被大老板或企業(yè)包養(yǎng),這是寫作者的尷尬,但作家必須保持思想自由,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他說,我慶幸的一點是沒有人要求寫什么,寫多少。父親是作家,祖父也是作家,從自由寫作來說,我比他們幸運多了,所以你寫不好不能怪任何人,機會條件太好了,外界給我的東西太夠了,寫不好只能怪自己水準不夠。

  葉兆言說,我寫作的時候從來沒有條條框框。有的文章在報刊上發(fā)表時會刪減,但我寫的時候不會考慮這些,而且出版書的時候可以恢復被刪掉的部分!兑惶柮睢冯m然出版時換了出版社,折騰了幾次還是折騰出來了,但我在寫作時是自由的。

  背叛:這是作家的使命

  《陳年舊事》中葉兆言寫到,祖父能寫一手很不錯的毛筆字,但并不贊同兒孫練書法,也不要求學古文,我看到這里還是有點吃驚。不知道葉兆言骨子里的老派來自何處?他從祖父那里又學到了什么?

  葉兆言說,祖父是五四一代人,有新思想對舊學恨透了。他完全不一樣。作家必須要背叛的。

  不過他說,我跟祖父學來的是好的性格,我比較坐得住。我祖父是不寫作也能坐幾個小時的人,我確實是每天要寫幾個小時的人,我習慣也挺喜歡這個事兒的,成就感卻談不上,因為有成就感就有失落感,對我不是太重要。寫作就像習慣抽煙喝小酒看看體育頻道一樣,比較真實。

  蘇童還說過,女兒是葉兆言最好的作品,葉子早年出國留過學,回國后在復旦大學讀博士,葉兆言擔心過她的就業(yè),也說過《一號命令》里趙文麟和女兒的隔膜也多少映照了他現(xiàn)實生活中與女兒的關(guān)系。

  問到葉子的現(xiàn)狀,葉兆言說,她已經(jīng)畢業(yè)半年,在南京大學做老師,但不能進編,因為所有的人都這樣,大學里現(xiàn)在競爭非常激烈。

  說到做父親,他覺得自己是一名最普通的父親,特別傳統(tǒng)的父親。

  說到他的身份認定,葉兆言說,我就是一個小說家,寫散文只是玩票。 

  人物簡介

  葉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1974年高中畢業(yè),進工廠當過四年鉗工。1978年考入南京大學中文系,1986年獲碩士學位。當過大學老師,出版社編輯,現(xiàn)為專職作家,寫有400萬字的作品。葉兆言早年的小說被認為是從民間角度寫歷史,在朋友蘇童的眼中,他有老派文人的氣息。

  最近,蘇童的《黃雀記》,馬原的《糾纏》,余華的《第七日》先后問世,他們曾是中國文學中的“先鋒派”,現(xiàn)在不管是銷量還是實力,又被看做是文學的“掌權(quán)派”。葉兆言的小說創(chuàng)作一直不斷推出,但他和他們好像劃不到一派,他早年不先鋒,現(xiàn)在也不掌權(quán)。他自認不是暢銷書作家,只是一個習慣寫字的小說家,講究與生活的距離,拿捏出手的時機,自成一體,可以看做是文學里的“逍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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