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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輯 “崇低”與“祛魅”——中國“低詩潮”分析

http://marskidz.com 2014年01月26日16:47 來源:中國作家網 陳仲義

  一、 以“垃圾”為核心的低詩潮

  新世紀只過去幾年,仿佛預謀似的,民間詩界繼續(xù)掀起各種形式的“揭桿起義”。江湖詩歌力量空前瘋長,自由寫作局面無邊打開,這一切,都歸結于網絡的興起。它慫恿和集結了詩歌內部,那些反叛的民間能量——野心、理念,和創(chuàng)造欲望,在幾乎不受干預與節(jié)制的前提下,舉辦了“反詩性”狂歡。如果要追溯的話,它可以直接20年前第三代詩歌“源頭”,較之1986“現(xiàn)代詩大展”那一幕,沖擊波更為猛烈。不同的是,此番它完全借助網絡傳播方式和后現(xiàn)代語境,在更大范圍內,全面震蕩著傳統(tǒng)政治文化和傳統(tǒng)美學。具體的說,就是新一輪的反崇高反本質、褻瀆權威、顛覆正統(tǒng)話語;主張崇低、推崇審丑、還原世俗、呈現(xiàn)生活原生態(tài),釋放被剝奪被壓抑的話語潮流,正以漫無邊際的新形式向我們涌來。

  因為網絡的推波助瀾,使越來越多的人馬,匯入到這股號稱“低詩潮”的寫作大軍里,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先后“加盟”的,有破壞即建設的“空房子寫作”;性作為突破口的“下半身寫作”;反理念反現(xiàn)狀反方向的“垃圾寫作”;縱橫禁區(qū)的“后政治寫作”;言之無物的“廢話寫作”;游戲性為圭臬的“灌水寫作”;“不潤飾不飾真”的“反蝕主義”;“與世界不正經的”的荒誕寫作;對存在不斷追問體悟的“俗世此在寫作”;“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民間說唱”;立足國計民生的“民本詩歌”;專注底層的打工詩歌;堅持“反抗、反諷、反省”再次復出的“撒嬌派”;反詩道、反病態(tài)、主張輕狂的“放肆派”;力戳謊言和騙局的“軍火庫”;爭取人權、民主的“中國話語權力”等等。

  意識形態(tài)松綁,加劇著自由寫作空間迅速膨脹;互聯(lián)網出現(xiàn),升溫大量出格、出軌的文本;詩寫者在對抗權利、物質的雙重壓迫下,時代感和底層經驗再度獲得開發(fā),自身的寫作行為在與后現(xiàn)代語境的交互中,蛻變?yōu)橐环N新的寫作向度:即從“賤民”的立場出發(fā),關注民生、關注社會底層、關注人的肉身價值,關注人性與事物的陰暗面,直面當下。并且采用粗陋語言、老土語言、不正經語言、非詩語言,制造刺激、驚悚,“讓你不舒服”的效果。

  如果說,期間影響最大,也就是最前衛(wèi)最極端的首推“垃圾派”(引起爭論文章多達數(shù)百篇),可能構成網絡“臺風眼”,那么,低詩歌和低詩潮,就類似外圍臺風圈。兩者之間的關系有點像今天派之于朦朧詩。

  其理論,就是“崇低”與“祛魅”4字,按垃圾派創(chuàng)始人老頭子說法“崇低”是“人類的常態(tài)之一”:“崇低思想的內容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詩學的,一部分是哲學的。在詩學方面,它具體表現(xiàn)為在網絡詩壇已產生廣泛影響的以“崇低、向下,非靈、非肉;離合、反常,無體、無用;粗糙、放浪,方死、方生”為內容的垃圾(派)三原則。在哲學方面,崇低思想以垃圾為基本范疇,對世界進行重新發(fā)現(xiàn)和認識。”[1]他認為:“對于事物而言,垃圾主要的并不是作為死亡或腐朽的標志而存在,垃圾主要的是作為事物具有生命活力的標志而存在。占中國思想史統(tǒng)治地位的從來都是崇高思想。在中國,此前不可能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非崇高思想。中國的精神世界將因崇低思想的出現(xiàn)而變得完整。崇低思想既是作為崇高思想的對立而存在,同時與崇高思想也是互為統(tǒng)一的。[2] 這樣的“確立”,讓人想起巴赫金有關“貶低化”的論述:“把一切崇高的、精神性的、理想的和抽象的東西轉移到整個不可分割的物質和肉體層次!盵3]  使神圣降為低微,形而上走向凡俗,宏大敘事回歸原在話語,無疑提示了一條反本質主義思路。

  而將之進一步進行理論深化、總結的,應推張嘉諺,他在《低詩歌詩選》中概括說:“崇低,是低詩歌的精神信念,審丑,是低詩歌的價值取向;反飾(語言的直白、直截與不假修飾),是低詩歌的文體格調;粗陋玩世主義,是低詩歌的基本創(chuàng)作方法;以下犯上與平面擠蕩,是低詩歌興起的運動路線;“后政治”、“反諷”、“冷敘事”

  “詩性正治”等等,是低詩人與詩評家注重并倡導的話語策略;不拘形跡縱情抒寫的言說狂歡,是低詩人的節(jié)日慶典。”[4]

  另一主將丁友星也在《低詩歌狂潮》中闡述:低詩歌就是文化民主或民主文化在詩歌意識形態(tài)中的具體表現(xiàn),它是對高詩歌的又一次更加徹底的革命。其真正目的在于推動詩歌回歸現(xiàn)實,關注民生、關注人權、關注人性,以人為本、以民為本,擺脫“真、善、美”的絕對崇高控制,同時展開對“假、丑、惡”全方位的審丑與解構。[5] 如此一來,“崇低”與“祛魅”,很快構成低詩潮低詩歌的核心。

  伴隨著大量文本在網上洶涌,他們在主體形象上給人痞子、惡棍、傻逼、混混的印象,無須否認他們在詩學范疇上過度的“縱欲”、“獻丑”,在立場上的極端、逆反,也無須否認他們在語言運作上的“臟亂差”,但他們對歷史、現(xiàn)實、社會的強介入,是近年來少有的,甚至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這是另一種形態(tài)的語言暴力。通過各種方式破壞、消解、去中心、顛覆、邊緣化,他們拋去溫情脈脈的面紗,直擊對象的軟肋。他們針對腐敗、強權、人治、禁錮……以毒攻毒進行揭惡,用“嘔吐”暴光、用“口水”打假,以“性趣”楔入禁區(qū),以審丑照亮丑惡。戲擬“正義”,反諷“人權”,用黑色幽默為民請命,制造荒誕,砸爛枷鎖,全面放任“灌水”,淹沒正統(tǒng)田園!安俚啊弊鳂I(yè)戲弄著神圣道學,陰毒的臟水潑向精英口味,“嬉笑怒罵”或“裝瘋賣傻”,將一篇篇檄文皆做成分行。

  這里,應挑明一個問題,他們一系列性暴露性展示,愈演愈烈,早已觸犯大眾的倫理“天條”,不過從文化流變史和混沌學角度,應該可以理解,他們的邊緣化沖擊,既帶有突入禁區(qū)、宣泄本能生理的“私下”快感,又夾帶著預期“爆破”意識形態(tài)壁壘的“群策群力”,合力演出了驚世駭俗的“鬧劇”。

  這是賤民寫作的另類作為。由于發(fā)生在民間,網絡,由于尖刻、犀利的對抗,他們一直難以被認同,同時也被傳統(tǒng)審美慣性所拒絕,就是一般公眾,也會因種種緣由,將之視為“非詩”。這樣的“非詩”,的確有別于此前詩歌潮流。不同于早期朦朧詩的抗衡特點,多采用曲折隱蔽的方式;不同于“非非”主義的始作俑者,注重“前文化思維”和激活語感;不同于“他們”推崇現(xiàn)象學,做客觀平淡不動聲色的敘事學;也不同于精致蘊藉的“新古典”、溫潤情懷的“新鄉(xiāng)土”;以及近年頗為看好的“草根性”;更是大大區(qū)別于泛學院的風度、玄學和技術修辭。在大大咧咧的“嚎豬”(李亞偉們)、“野種之歌”(伊沙們)和“心藏大惡”(沈浩波們)后面,變本加厲,刮起新一輪的歪風邪雨。在這一次網絡的火山口上,委實凸現(xiàn)兩個震源,一是“低”,從政治倫理學上看,它的低,是極力強調真正意義上的“賤民”立場和“賤民”寫作。二個是“丑”,祛美為丑。從美學上看,它與以往的“化丑為美”“以丑為美”有很大的不同。

  二、直捅政治文化的“私處”

  “低”,是指告別此前的崇高,宏大敘述,回到真實的存在底部,以突出的“賤民”立場和生猛的民本思想,與龐大的政治倫理學叫板,盡管朝它的“私處”“陰處”直捅去。就是把“一切崇高的、精神性的、理想化的和形而上的東西,降低到下體部位和垃圾層面,形而下地建造一個世俗的平民世界——那是飲食男女率性而為的世界”[6]先看《錯落的時代》  (黃土):

  ……俺們剛把白條換成人民幣你們又把人民幣換美元了

  /俺們剛把青菜上的害蟲滅掉你們又愛吃蟲啃過的青菜了 /俺們剛結束喝河水而喝自來水你們又改喝農夫山泉了

  /俺們剛把破內褲扔掉你們又開始在褲子上剪洞了 /俺們剛能坐公汽你們又開始打的了

  /俺們剛開始學會打麻將你們又開始賭球了 /俺們剛能抽點煙喝點酒你們又開始吃搖頭丸了

  /俺們剛養(yǎng)了很多的王八你們又喜歡吃大閘蟹了 /俺們剛能吹風扇你們就又用空調了

  /俺們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正掙扎呢你們又玩借殼上市了 /俺們的民工進城了你們又開始下崗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么呀!。

  此詩堪稱低詩歌代表作。作者站在中國最弱勢群體立場上,發(fā)出一代農民辛酸而又期盼、憤懣而又無助的呼聲。生活在底層的農民,被現(xiàn)代文明的殘酷進程抽打,被權勢和城市盤剝,只能在屈辱與苦難中掙扎。誰能為他們代言?作者滿懷同情悲憫,進行指控性書寫。其成員小王子說:

  以一個基本公民,以人的身份來主動地、自覺地關注生存,有尊嚴地“狗眼看人世”, 盡自己在社會群體中的責任及使命。是一種自醒的反抗意識,和內心深層次的一種悲憫。[7] 對比之下,那些口口聲聲為民請命的“志士們”中,那些關注民生民聲,貼近主旋律的“詩人們”,應該捫心自問,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比比這樣的文本,才能反省“那種不痛不癢的空洞形式寫作、無病呻吟的風花雪月寫作、無視殘酷現(xiàn)實真像的逃避寫作、蔑視人間苦難的張揚自我寫作和日常無聊的個性化寫作”[8]

  “低”,也是杜絕“假大空”,重新喚醒求真、打假、批黑的新現(xiàn)實主義勇氣。低詩潮講究的是一個“真”字,真即真實、真情。中國積蓄了太多謊言和騙局,存在太多做秀作假作惡,且都以崇高的革命、民族、祖國為名號、幌子。講真話實在太難了,尤其文革后帶來的后遺癥,導致大話空話假話批量生產,時間一長,就見慣不怪、見常不驚了。只有堅定的斗士,一如既往保持高度敏感,不懈的揭穿,像捅馬蜂窩一竿子插到底。他們早已放棄朦朧詩時期那種高壓下的隱晦曲折策略,直接進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像《愛國的十大理由之三》  是針對歷史的“自圓其說” :“《史記》 /《資治通鑒》 /《四庫全書》 /一半是真理 /一半是謊言 //一分為二 /就是兩半西瓜 /四分五裂 /就是八張嘴巴 //我們成長的整個過程 /就是圍繞地球吃西瓜 /我們生命的全部歷史 /就是瞪著眼睛說瞎話 ”!稅蹏氖罄碛芍穭t是針對當下“風尚與媒體”的:“

  無論政治掮客 /無論經濟騙子 /無論名人娼妓 /還是苦難的人民 //全部都是圍繞金錢 /轉圈的熱鍋螞蟻 //打開報紙 /什么義正詞嚴 /什么道貌岸然 //打開報紙 /睜開眼睛

  ”。雖然有些口號式,但它的價值,就如同當年抗戰(zhàn)時期田間的“傳單詩”。針對虛假民主的長期麻木,敢于發(fā)出真聲,目前還是太少了,所以彌足珍貴。哪怕寥寥幾句,也都是一針見血。再看《勞動節(jié)》(管上):

  這一天全世界勞動者都放假了

  只有父親還在山坡上

  面朝黃土背朝天

  全詩只有這三句半,卻在對比中深刻概括農民的苦難和宿命。

  徐鄉(xiāng)愁《我倒立》,則是用反話證偽了現(xiàn)實中種種黑白顛倒,反諷了我們時代的虛妄癥候:“我發(fā)現(xiàn)人們總是先結婚后戀愛/先罰款后隨地吐痰/先受到表揚再去救落水兒童/先壯烈犧牲再被追認為黨員/或者獲榮五一勞動獎章/先寫好回憶錄/然后再去參加革命工作/先對干部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再去大搞貪污腐化/就像先射精后插入一樣先實現(xiàn)共產主義再建設社會主義 ”。

  這是一種“把無價值的東西撕破給人看”(魯迅)的做法,連續(xù)做視點的“后空翻”,還略帶一種喜劇風格,雖然大白話些

  卻很容易被讀者接受。  這樣直面現(xiàn)實的寫作,一掃冷漠、蒼白的象牙塔風氣,我們發(fā)現(xiàn)很多詩歌有著對現(xiàn)實政治強烈批判的勇氣,有著對現(xiàn)實關懷與思考的心靈,有著真實表達自己的聲音,有著人性豐富的印證與反映,有著不屈不擾執(zhí)著前進的靈魂。[9]

  “低”,

  就是一方面泛濫著形形色色“下里巴人”粗淺的、平面的操作,一方面推行著不乏親和力、平易近人的模式。比如采用各種后現(xiàn)代手法:反諷、戲擬、幽默、魔幻、還原、拆解、錯位、顛倒、假借、拼貼、復制、粘連、改寫、嬉戲、灌水等等。

  例如

  《讓一部分人先硬起來》( 管上)

  美國偉哥(10粒) ¥1000.00 /高蓓泰妮 ¥280.00 /情素(日本) ¥192.00 /特強蒼蠅水 ¥280.00 /口交快感¥450.00 /半身女郎 ¥608.00 /VP-RX增大丸 ¥1380.00 /裘麗仙女棒 ¥168.00 /威而強 ¥388 /全方位刺激器 ¥608.00/千喜蟲 ¥650.00 /美國極品催情藥 ¥260.00   //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改革開放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的的確確是硬道理

  以購物清單的形式,開列12種極具刺激的性藥性具,(特地用數(shù)字標明昂貴價格),從而“論證”了市場經濟出現(xiàn)的“硬道理”,但它拉大貧富之間巨大差距是不爭的事實,其間的微妙反諷讓人忍俊不止。

  三、“以丑抗丑”“以毒攻毒”

  低詩歌低詩潮的第二個核心字眼是“祛魅”!办铟取痹隈R克斯•韋伯的詞典里,是破除神秘化和拜物教,有著啟蒙思想含義。故他的名言“世界的祛魅”(the disenchantment of the world),可以通俗翻譯成“世界不再令人著迷”。而“祛魅”在阿多諾那里,既有“覺醒”“清醒”“醒悟”之意,又兼具剔除理性自身(概念、范疇體系)之“魅”的舉動!办铟取钡脑,既然是驅除著迷、崇拜,也就是差不多與解咒等同了,它意味著對同一性、對典律、對有意義有價值東西的瓦解。如果引入美學,那么在美學領地上的“祛魅”,可以視為是一種放逐美、驅逐美的行為,據此筆者大膽直接稱之為“祛美”。

  從反向上看,康德很早肯定過“惡”也是人類歷史的動力。正如血腥的原始資本積累,有它偉大的歷史進步作用一樣。人類的文明史,固然真善美一直引領著文明主旋律,但作為整體人性的內容,人們同樣饒不過假丑惡。假丑惡是人性不可或缺的另一部分。尤其到了二十世紀,隨著人類對自身認識的深化與開發(fā),人們意識到如若失去審美另一翼——審丑,同樣是文明的殘缺,人性的缺席。人們開始清醒:傳統(tǒng)美所體現(xiàn)出來的秩序、和諧、勻稱,在相當程度上遮蔽被異化了的生存處境,變成理性神話的粉飾。眼下,越來越多的喬裝打扮遮蔽了事物的真實。為求取更全面的“真相”,大有必要祛除那層美妙的“謊言”,還原本性,至少這樣做,要比那種假兮兮的“美”強得多。而且現(xiàn)代審美性的深化——已經將其中的審丑發(fā)展到極端——達之荒誕;恼Q,一旦與“真”深入地聯(lián)系起來,更是詩歌現(xiàn)代性把握世界、把握人性的一種重要方式。人類深知文明并不能一味提供提拉米酥和卡布奇諾,而人類心靈的普遍危機:孤獨、壓抑、焦慮、絕望,它在精神上所帶來的一系列“負面”,必然引發(fā)對傳統(tǒng)美學規(guī)范的全面突圍,而審丑以其更強硬的對立面——對美的“積極倒錯”,自然獲得發(fā)展“機遇”。

  祛美求丑的審丑寫作,在低詩歌低詩潮看來,就是針對各種假冒偽劣、陰暗丑陋……給予充分曝光、徹底揭批,使社會的毒瘤瘴氣、人性原惡得到顯形。不言而喻,揭惡審丑,五四以來的新詩界,多少接續(xù)了波氏“惡之花”的余脈,20年前大陸那場后現(xiàn)代運動也不時推波助瀾,但終歸沒有成為正果。直到低詩潮興起,才釀成祛美審丑大趨勢。與從前的最大的區(qū)別是,他們不是停留在傳統(tǒng)上的“美的陪襯”“化丑為美”,或“惡中揭美”——許多還只是屬于局部性質的。而是已然全面鋪開戰(zhàn)線——做面對面強攻丑惡,還原丑惡,展示丑惡,即“以丑見丑”“以丑抗丑”。

  表現(xiàn)之一:怪戾陰毒,直透丑陋人性

  先看管上《西門慶》:“

  大官人有多少女人/ 我們決不能去考證/ 大官人的三妻四妾/ 生了多少雜種 /這些雜種有多少活到現(xiàn)在/ 有沒有當官的/ 有沒有寫詩的/ 有沒有腰纏萬貫的 /有沒有殺人犯/ 有沒有強奸犯/ 西門大酒店外/ 潘金蓮對我說:有/進來看看 ”此詩通過我與歷史文本的“對話”,發(fā)現(xiàn)“人性惡”的棲身地,不管是大官人、文化人、引車賣漿者們,無一不落入“西門慶”——西門大酒店,這個貪欲的全息代碼,經由典型語碼的“轉嫁”,揭示了這一孽根,已從歷史走進當下的普遍性,表現(xiàn)出作者洞查力的刻薄和機巧。

  80后女性打工詩人鄭小瓊在《魏國》里寫道:“下崗的草原一片慵懶,三個農婦因為充滿感動 / 被迫剝光的衣褲,剝光她粗大的體毛來拉動 / 經濟,將你燜在高速發(fā)展的湯中,經濟學家如此說 / 用犧牲一代少女來帶動GDP,魏國的環(huán)境需要改善”。又在《人行天橋》上說:“我信仰的詩集讓一個時髦小姐撕了三頁走進了公共廁所/官商們共建的樓群在不斷的繁榮腐敗蟲與貪污鳥/一個討不到工錢的外來工從第四十八根鐵柱跳了下去/他白色的腦漿迸地/此刻偉大的《勞動法》正在桑拿女郎的三角褲里微笑/‘向偉大的時代致敬吧!’做秀的偉大報紙如此說! 很難設想,平時不動聲色的鄭小瓊,能從瘦弱的軀體,連續(xù)噴出幾百行長詩。底層掙扎,弱勢群體的疼痛,官僚腐敗,世相黑暗、交織于時代與個人的病脈。她提供一系列審丑的感性鏡像。社會和人心在“轉型”期充斥著虛偽

  浮躁。文學與詩歌的介入力量十分薄弱,而低詩潮能在此間充當英勇的“清道夫”,對時代不公、異化、假象做出尖銳指認,比起當年朦朧詩的“曲線救國”,另有一番直接的效果。  

  表現(xiàn)之二:意淫作為楔子,直捅政治與倫理禁區(qū)。極端者如典裘沽酒的《張志新,我后悔沒有把我的處男身獻給你》(例略)在專制時期,全社會只剩下極少數(shù)的先覺者,敢以生命做代價進行雞蛋碰石頭的搏殺,張志新是其中最令人動容的一位。后來的歷史書寫,總是依照主流定勢,奉獻一大堆按部就班的禮贊。唯獨典裘沽酒,石破天驚般打開性區(qū),以“獻身處男

  ”的非常舉動 ,控訴了打著人民旗號的各種暴力奸污:政治的

  、真理的、民意的。在赤裸裸的行為中,故意碰觸電網而引起警鈴大響。

  網上詩人動不動就寫性寫肉,肆無忌憚,但大多停留于肉身這一層,“下半身”創(chuàng)下了群體記錄。然而,性禁區(qū)之外,還存在更大的政治禁區(qū),多數(shù)人望而卻步,最多小打小玩,淺嘗輒止。只是到了低詩歌寫作,才循著“下半身”缺口,有意把陽根與陰器作為“道具”,利用子宮與下腹,放肆地實施性裸露、窺陰癖、意淫、奸尸,由此“粘連”到人權、民權、民主、自由的“義題”上,以期達到消解目的。仿佛是為了回應特里•伊格爾頓那個判斷:“對肉體的重要性的重新發(fā)現(xiàn),已經成為新近的激進思想所取得的最可寶貴的成就之一!盵10]  表面上看,是一系列令人作嘔的“亂性”演出腳本,骨子里,可不乏藏有針對性的機鋒。

  其策略便是將大量刻毒、不能入眼的黃色下作語,臟水般潑向正統(tǒng)、正經的主流禁區(qū),褻瀆、玷污,搞混,在收獲瓦解的同時也發(fā)泄生理快感。

  最驚世駭俗的,是典裘沽酒對名人“梅艷芳”的“奸尸”(例略)。有人為其辯護說:這不是性變態(tài)的強暴癔想,不能把“奸尸”當成一種現(xiàn)實性考量,其意在表現(xiàn)人的精神視境對丑陋現(xiàn)實世界的蔑視、質疑、挑戰(zhàn)與跨越,這正是中國低詩歌放言無忌的先鋒品質。[ 11]  類似這樣的文本還有相當數(shù)量,如:《我想在天安門城樓上做愛》(大路朝天)`《裸體游行》(老德)《我要翻身作主人》《我要把我的裸照貼在所有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小蝶)等等。問題是,對于具備法定姓名者,采取如此不堪入目的作為,哪怕不是出自任何意淫動機的虛擬,肯定也于法理與倫理之線上大大越了軌。試想換上你的母親姐妹們,你能這樣寫嗎?!所以審丑還得保住一定的底線。

  就連鼓倡者之一的丁友星也看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錯誤地把審丑當成美學的全部使命,把審丑推向了極端,惟丑為美,嗜丑成性,與西方實用主義畫家戈蒂埃一樣,以為“凡是有用的東西都是丑的”;進而導致了人格與藝術分離,以為敢于描寫丑惡就是道德,就是英雄,把淫穢、骯臟、邪惡、缺德、頹廢等當成全部美,當成全部人性,使自己成為一切精神錯亂與心靈墮落的收容所,在沉淪中快感與厭惡,誤入了低詩歌的最大誤區(qū):嗜丑。[12]

  固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往往戴著面具,隱藏不少假、丑、惡的東西,遮蔽事物許多真相。低詩歌一反常態(tài)常規(guī),切入靈魂深處,不分皂白一一揭開,這一反動,有助于人們對人性的全面把握,但畢竟,任何祛美審丑的過程中,其最終目的,還在于激發(fā)人們追求更高的審美。

  表現(xiàn)之三:“病態(tài)”心理,籠蓋病態(tài)事物

  當人們在為2004年始料未及的“大海嘯”痛哭流淚、呼天搶地之時,丁目卻以他與眾不同的心態(tài),發(fā)出令人發(fā)指的詛咒——《海嘯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二十八萬在同一時間墮入死亡之口的人/ 有多少殺人犯 /多少吸毒者 多少貪官 /多少惡棍/ 多少地痞 /多少竊賊 /多少強奸犯 /多少恐怖分子 /多少虐待狂 /多少無事生非者 /多少麻木不仁心如糞土空負一副肉體之軀的行尸走肉……/除此若還有值得生者憐憫的好人若干/那么他們間又有多少生性軟弱卻在夢中殺人放火的準壞蛋?/ 比雞巴兩次勃起間的時間還短/ 二十八萬人類中的渣子就從人間灰飛煙滅 /讓我們這些有幸活下去的好人們舉杯相慶/ 并直抒胸意的去贊美/“哦!大海,你藏污納垢的胸懷如此偉大”

  作者的心理和眼光變得如此殘忍無情,如此近乎“病態(tài)”。也許是采用“反其道而用之的”手段,故意“以偏概全”地去抨擊人類中的敗類。在眾人千篇一律的哀悼中,動用反諷,反而獲得“對世界的重新發(fā)現(xiàn)”。由是,我們看到,在整個審丑寫作中,面對社會、人生、人性的種種墮落、殘酷

  、骯臟、惡習,詩人們經常采取自我獸化、自我虐化、自我毒化。最大的變化是作者的主體性從以往的正面——不要說詩歌中的英雄、硬漢、俠客,就是連普通世俗人的身份都不如,轉而為得意洋洋的淫棍、醉鬼、奸尸犯、流氓、癟三。與畜生為伍,同畸形為伴!白寖刃牡奈蹪嵋挥[無余”——老德的公開表白,一語道破天機。徐鄉(xiāng)愁也說他在“屎詩”系列時感到壓抑不住的痛快。正是時代病根所產生的反抗快感,使主體性在陰暗的維度上保持“作惡”的激情。“審丑寫作的開心、刺激、過癮、好玩,已經‘不是美感’了,而是一種‘力感’,‘快感’與‘痛感’,中國詩歌由‘求美’轉向‘審丑’,冷淡‘求善’而熱衷于‘揭惡’,由迷戀‘美感’

  轉向于追求‘力度’,自有其必然性。如果說,求真揚善與審美的詩歌總是與‘美感’對應,那么,打假揭惡審丑的詩歌就需要表現(xiàn)‘力度’——即快感與痛感”。[13]

  正是此類“快感”與“痛感”構成低詩歌寫作動力,與此構成相關聯(lián)的是,文風文體的“粗相”:粗鄙、粗糙、粗放、粗陋,從而改變了長期來“化丑為美”的慣性,在此一向度里,全面鋪開“以毒攻毒”“以惡抗惡”的路徑。這是后現(xiàn)代語境在相對寬松情勢下的新動向,是民間詩歌進一步介入現(xiàn)實世相、人生人性的新舉措。

  研究現(xiàn)代丑學的專家指出:深刻有力的丑,帶有革命性質。它是對舊價值體系的反叛,也是對舊價值體系無法度量的悖謬。它鄙棄理性規(guī)范下的秩序,張揚人內在的真實,對理性主義主宰下已成穩(wěn)態(tài)的和僵死、虛飾的美發(fā)起沖擊。它以否定的姿態(tài),與個體相親,個體不斷獲得解放的過程,也是丑得以日益顯露的過程。[14]

  當網絡以前所未有的開放姿態(tài)慫恿與加劇個體的自由顯露,一場大規(guī)模的“祛美”風暴——拌攪著大量畸形、粗陋、陰鷙、怪誕元素,將變本加厲地沖擊我們多年的傳統(tǒng)審美意趣。

  四

  為尋找低詩歌低詩潮的合法性,主要理論干將丁友星找出上個世紀80年代,北京大學辜正坤教授在他《中西詩陰陽對立七大潮》中,所建立的“陰陽周期理論”。

  辜正坤教授把西方世界詩歌大體劃分為七大階段,它們之間呈現(xiàn)出陰陽交替的發(fā)展規(guī)律,丁友星借此推出“高低周期理論”。他和張嘉諺都認為,詩歌主潮以高低兩極對立的模式遞進循環(huán)發(fā)展著。從文本的主體性角度看,中國新詩的主角形象走的是一條不斷向下的路線:從神話英雄(鳳凰、天狗)——現(xiàn)實英雄(吹號者)——正統(tǒng)模范(雷鋒之歌)——到社會人——個體人——肉性人(殘缺為下半身)——垃圾人(非人)的不斷演進路線,正好圖解了詩歌周期律,在中國新詩發(fā)展過程中高低嬗變的動態(tài)歷史,它大致標示了近百年來中國詩歌主潮一步一步向下邁進的足跡,符合“高低周期理論”。[15] 我們暫且不論“移用”的準確性如何,他們至少抓住一個可能:崛起的低詩歌可以與高詩歌互為主潮。

  由此合法性派生的寫作宗旨,曾被張嘉諺概括為:“奪回詩人與中國知識者喪失已久的言論自由的話語權力。”即“履行話語職責,爭取話語權力,推動話語換場!被蛘呤

  “破壞話語現(xiàn)場,更新流行語言,創(chuàng)造優(yōu)性話語!盵16]“低詩歌寫作是改變中國人思維姿態(tài)、思維習慣與思維方式的“換腦”寫作……”[17]

  由于網絡的自由、無序和難以控制,顯然加劇著民間詩歌內部的叛逆趨勢、甚至帶有某些歇斯底里色彩,由此大大膨脹了許多人的“詩歌野心”“詩歌幻覺”,不斷以決絕的口氣強化它、夸大它。有人說這一輪的低詩潮,“和以前任何一個流派誕生的不一樣,它帶給中國詩歌界一次徹底的革命,一次殘酷的人性較量”[18];有人歡呼它“九背離”的特別功能:背離現(xiàn)有存在的傳統(tǒng)、文化、正義、道德、文明、高尚、法律、秩序、時尚,影射人類社會中最大的真實和陰暗的一面[19];更有人破天荒的將其性質拔高到,其意義完全可以同西方14-16世紀的文藝復興相媲美,簡直勢不可擋,是一次真正的中國文藝復興運動。[20]

  這樣高的評價還沒接受時間的裁決時,首先就遭到一些人強烈反對。針對“主心骨”垃圾派,漢上劉歌在《向下走:一條從根本上摧毀詩歌的罪惡路線》指出:“垃圾派里,最好的詩尚能擺脫無聊,有一種冷峻和刻骨的深度,可惜不多,大多不惜將詩歌弄得充滿血腥,是詩里的邪教和恐怖主義!盵21] 青鋒《被解構與被凌辱的詩意》—— 一場發(fā)生在網絡上的詩歌傳銷鬧劇》和雯澤《"垃圾派”:社會悲劇與文化鬧劇交媾的結晶》也都不約而同斥責他們“迷失方向,精神墮落”。

  作為低詩潮低詩歌重要理論發(fā)言人丁友星,畢竟還是看出問題的癥結,因而希望獲得某種整合:避免與擯棄下半身詩歌的淫穢、放蕩,垃圾詩歌的邪惡、骯臟,做到“好色而不淫、怨誹而不亂”,“微婉顯晦、盡而不污”;突破性禁區(qū),但有節(jié)制而不至于墮落為污穢;突破政治禁區(qū),批判政治,但有限度而不至于破壞民族利益;追求崇低與審丑,但有道德底線而不至于邪惡、骯臟。[22]  愿望是美好的,但實際寫作場域與理念往往存在不小差距。這主要是,網絡的無限放開,使寫作者的自律一直處于蒼白的形同虛設,自我放縱倒成為網絡的規(guī)則與風尚。

  筆者個人以為,用“低”與“丑”兩個關鍵字來概括這一詩歌現(xiàn)象,是言之成理的。它拽住要害,針對此前政治、文化、審美的“高”——信仰的烏托邦、理想的假大空、理性的工具化、語詞的權力偽妝,試圖用“引體向下”的“低”,來實施新一輪詩歌的“暴動起義”和“犯上作亂”。當然,他們驚世駭俗的撒野瘋狂,會因不節(jié)制造成另一種“先鋒的庸俗”(層出不窮的內訌就是最好證明)。對倫理底線的“觸犯”,也會引起大眾普遍不滿(比如屎尿系列、奸尸系列)但他們整個寫作方向,除了與意識形態(tài)話語激烈碰撞外,在實質效果上,還與整個中產階級趣味對著干。

  如果當代詩歌流變史,無視或低估了他們,將是一種缺損。不過,以垃圾派為核心的低詩歌、低詩潮運動,還是沒有逃出整個激進的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范疇(反傳統(tǒng)、反藝術、反體制、反權威、反語言、反詩歌),換句話說,詩歌的后現(xiàn)代主義,正在他們掌控的網絡戰(zhàn)場上,推向極端。好在根底上,他們并沒有失足于中國底層——那種來自切身體驗和經驗的本土化、草根性的浸淫與開發(fā)。雖然放縱粗陋,且精品不多,卻絕緣于所謂的全球性后殖民,方顯出中國問題的中國式的獨到言說,在文化、政治上產生巨大的沖決作用。低詩潮低詩歌寫作中,少數(shù)上乘作品,是意識形態(tài)才干和詩性智慧的巧妙結合,這只有在吾國這樣超級政治國度里才能產生(聯(lián)想我們手機上層出不窮的政治段子,中國人實在太有政治智慧了),因而在全世界是絕無僅有的。

  而本人想保留的是:所謂的低詩潮低詩歌,同歷史上的一切詩潮一樣,并非能覆蓋一切,在所有的話語場域上,它也根本無法“包打天下”,最多只能流通于某一層面某一地帶某一維度。它只是一種流向,而不是(也無法代表)全部方向;尤其在“全息”美學光譜面前,仍露出碩大的貧血——因故意偏食而營養(yǎng)不良。它的反美學、非美學傾向,在真善美的全人類主流文明面前,大概只能保留一個尖銳的另類“波段”,而根本無法改變和引領全部頻道。哪怕詩歌進入前面所稱的“低周期”。

  倘若從樂觀的前景進一步設問,低詩歌寫作,由于人氣的大量聚集,宣泄渠道的特大開放,高科技的支撐,和后現(xiàn)代文化語境的全面到來,有沒有可能最終上升為低詩歌“詩學”呢?——無節(jié)制地打開全身心(肉體、器官),放肆而直裸的方式,介入社會、現(xiàn)實、底層,貼近生活的原生態(tài);快捷的“口水”,侵漫各種話語場域;“崇低、向下”的勁道,進行以毒攻毒、以惡抗惡的“祛魅”;粗鄙的詩性,取代傳統(tǒng)審美意趣;“無厘頭”雜語,挑動著網上最大狂歡。

  當這列狂野的、醉駕般的列車,帶著某些肆意超載的水貨,做高速行駛時,自然會嚴重損傷寫作詩學與寫作倫理學的雙重輪盤,像色情意淫之類的文字,過于簡單化的直露,往往淪為下意識發(fā)泄物;語言的放任骯臟,不僅打不著“偽崇高”靶心,反而自濺了一身腥味;而單純?yōu)槌蠖蟮目煲,也顯然降低了書寫價值。

  誠然,它的價值更多還在于意識形態(tài)、思想文化意義上。寧可突出思想而淡漠藝術水準,寧可沖破精神奴役而降低藝術追求。所以殘酷的揭黑揭惡,殘酷的自虐式反省反思,都可以成為前所未有的正經的鬧劇,但過多“依賴”于意識形態(tài),也使詩歌的質地遭到另一種“異化”。它在相當程度上改變詩歌場域的話語,扭轉和填補另一翼美學的虛假蒼白,但它永遠不可能成為詩學的主流,因為真正意義上的“真善美”,始終是人類心靈與生俱來的磐石。

  [1][2]皮旦:《垃圾派紀要》,見《東方伯樂》2004.11.05;后來垃圾派三原則又調整為“反理念反現(xiàn)狀反方向”。這一改,筆者以為把特色改掉了。

  [3]巴赫金:《巴赫金文論選》,第118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

  [4]張嘉諺主編《低詩歌詩選》序言,2006年(民刊)。

  [5]丁友星:《低詩歌狂潮》,《民間文化網》2005.7。

  [6] [11] 老象:《粗陋玩世主義》(修訂版),《北京評論》論壇2005.5.7。

  [7][9]小王子:《讀垃圾運動》兼談中國話語權力寫作》,《大中華文學網刊》2005.1。

  [8]楊春光:《詩從語言始,到政治止》,《低詩歌月刊》2005年5期。

  [10][英] 特里•伊格爾頓:《審美意識形態(tài)》,王杰等譯,第7頁,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12]丁友星:《低詩歌的五大誤區(qū)》,《低詩歌》論壇2006.5.13。

  [13]張嘉諺:《“審丑”寫作論》,《低詩歌》論壇2006.2.18。

  [14]王慶衛(wèi):《丑的軌跡——理性視閾中的非理性變奏》前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5。

  [15][22] 丁友星:《中國新詩的發(fā)展與走向——低詩歌論前言》,詩選刊論壇2006.7.6。

  [16][17]張嘉諺:《中國低詩潮》,《低詩歌運動》創(chuàng)刊號,2005.3。

  [18]小月亮答網友問(實錄完全版),見《北京評論》首屆網友招待會 2003.10.7-10。

  [19]訓練小豬天上飛:《亦從崇低漫說垃圾派》,《揚子鱷》論壇2003.11.9。

  [20]老頭子:《論作為革命的垃圾派》,《天地人詩刊》總70期,2004.4。

  [21]漢上劉歌:《向下走:一條從根本上摧毀詩歌的罪惡路線》,見《二十一世紀邊緣文學》2005.8.19。

  原載《南方文壇》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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