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劇”的無限可能(徐江)

　　最近對“神劇”現(xiàn)象比較著迷。起點當然是那些游擊隊、“土八路”、抗日民軍一水兒美式裝備或德式裝備的“抗日神劇”，中間迭經那些公婆丈母娘小姑子大姨子一起發(fā)神經的“家庭婚戀神劇”、時尚和心理詞匯在古裝小臉尖下頦美人那里滿嘴亂跑的“后宮神劇”、把武俠英雄一律照著娘娘腔或好基友標準選角的“武俠神劇”……一直到那些導演、演員陣容強悍，但一不留神就虎頭蛇尾、毫無趣味的“年代神劇”、“諜戰(zhàn)神劇”。

　　一部夠當量的“神劇”，究竟能“神”到什么程度？一切皆有可能。這方面，最當前的例子是剛剛完成上星臺第一輪播放的《一代梟雄》。

　　《一代梟雄》：超強底子與陣容

　　《一代梟雄》改編自葉廣苓的長篇小說《青木川》。一般說來，改編自長篇小說的劇集，故事和人物性格的底子比那種單純由編劇原創(chuàng)的劇集要厚實�！兑弧穭〉牡谝粚а萦喽�，執(zhí)導過口碑劇集《鑼鼓巷》、《我和老媽一起嫁》，還執(zhí)導過一部被媒體和上星臺大大低估、實力并不遜色于《潛伏》的諜戰(zhàn)傳記劇《隱形將軍》。這樣的導演出手的劇集，通常是值得期待的。

　　《一》劇演員陣容也厚實異常。除了孫紅雷、巍子、陳數(shù)三個當紅一線，亮眼的還有：

　　從《隱形將軍》開始展現(xiàn)實力、扮演癱女劉二泉的郭珍霓；近年以電影制片人身份制作了《邊境風云》和《泰囧》，在本劇中扮演刀馬旦朱彩靈的陳祉希；參演過《征服》、《雪豹》的白紅標(飾“老烏”)；以電影《可可西里》和《無人區(qū)》為人所關注的多布杰(飾“王三春”)；以《人間正道是滄桑》中“楚材”形象給觀眾留下記憶的石文忠(飾“鄒七”)；以及孟浩強(飾“來運”)、李澤鋒(飾“黑娃”)等新一代潛力股。應該說，在近幾年的班底里，具備這種整體實力的表演團隊屈指可數(shù)。即便放在近年所有劇集類型下，除了張黎的幾部戲以及個別歷史大劇，可能也只有《黎明之前》、《甄嬛傳》、《潛伏》、《士兵突擊》、《落地，請開手機》能夠達到，超過了《懸崖》和《借槍》。

　　混搭風潮下的“一代小熊”

　　小說托底，名導、明星，處于上升期的潛力表演群……基本上，一部劇集力作已經呼之欲出了。再加上幾家上星頻道同步播出，《一代梟雄》勇奪蛇年年末劇集魁首的態(tài)勢非常強勁。不過，隨著全劇的播出，觀眾越來越為劇情雷人的發(fā)展感到可惜和困惑。

　　有心的、對編劇工作或多或少有所研究的觀眾能看出，《一代梟雄》在年代劇里走的是近來流行的混搭路線。有“馬幫”、“海歸”、“民國”、“一男四女”、“懸疑”、“越獄”、“恩怨輪回”等元素，有對“西部片”、“幫會片”的影像借鑒。全劇在美學理想上追求不低。可在基本端卻有著致命失誤。首先，孫紅雷扮演的“何輔堂”除了中間起家的一小部分劇情，在全劇的絕大多數(shù)地方都比較窩囊，除了替父報仇和對撼王三春的戲碼，實在看不出這個人物身上還有多少屬于“梟雄”的部分。

　　“梟雄”這個詞，漢語里通常會理解為“杰出、不受羈絆、有野心”，而“何輔堂”畢生當好建筑師和治理好一個鎮(zhèn)子的理想，實在算不上有多“梟雄”。他把在上海開銀行募集的資金，帶回家鄉(xiāng)一心一意搞鄉(xiāng)鎮(zhèn)市政公益，這樣的做法，貌似天方夜譚，其實古怪和小氣之至！完全不是戰(zhàn)亂年代中國人的合理所為。手下?lián)碛形迩�人槍，竟然還在自己地盤上被人綁了票，更不像一個跟土匪惡斗過的“地方一霸”的行事。至于常年戴個禮帽、穿著一條2000年以后才流行起來的七分褲，這種通常在《木偶奇遇記》皮諾曹身上才會出現(xiàn)的滑稽裝束，顯然不符合那個年代海歸和洋派人士的審美。行事怪誕、衣裝搞笑，僅僅這兩條，恐怕就徹底毀了全劇所苦心營造的年代感。

　　作為類型劇集，《一代梟雄》“突破”得實在有悖于常理，尤其是所寄身的那個歷史年代的各種邏輯性，我們還不要深究細節(jié)。比如陳數(shù)扮演的那個有點天真、固執(zhí)的燕大女畢業(yè)生“程立雪”，連打聽學長這么簡單的事都不會做嗎？而一旦移情別戀，竟然有這么容易？這無論是在人物性格，還是身世背景上，都顯出過于明顯的編造痕跡。又比如巍子扮演的民團團總魏正先，化身燕京大學畢業(yè)生和教育局長后，就那么從容不迫、不著痕跡？那個年代既沒有錄像也沒有網絡，土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蒙住知識分子的！

　　還有，當“程立雪”的妹妹找到魏正先，要為姐姐報仇時，竟忽然撲到魏的懷里痛哭，然后毫無防備地被輕易槍殺！編劇和導演難道想讓她暗戀自己的兇手姐夫嗎？之前沒有交代嘛……雷人的細節(jié)疊加，野心勃勃的大劇，最后終于淪為了電視劇行業(yè)拼貼、混搭風潮下一個古怪的玩偶。“一代梟雄”大家沒看到，看到的倒是“一代小熊”——我們先不管這只小熊的名字是該叫“何輔堂和他的四個閨蜜”，還是“維尼”或者“布奇”。

　　藐視常理常識

　　將使一個時代成為笑話

　　有一個預感，伴隨著娛樂化和影視業(yè)“吸金/掘金”步伐的加劇，像《一代梟雄》這種表現(xiàn)的劇集，未來有可能會在電視上越來越多，這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像《一》劇里出現(xiàn)的問題，在歲末年初的《零下三十八度》、《打狗棍》、《錯伏》等幾部大戲中也多少存在。未來的“神劇”也許大部分還不如《一》劇。別忘了，《一》劇可是有著大明星、一線導演和小說原著護航的，條件這么優(yōu)厚還拍成這樣，那些條件稍遜或大遜的劇集，又當如何表現(xiàn)？

　　“神劇”有著無限的可能性。無論主創(chuàng)組合的實力多強、追求多高，只要存了托大和私念，只要對常理和常識存了藐視，它們便會源源不斷地誕生出來，使自己成為笑話，也使一個時代成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