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榮：亦動亦靜兩從容

    本報實習生  羅  群

    北 方昆曲劇院的排練廳空闊古舊，氤氳著一股“百戲之祖”悠遠古雅的氣息，與舞臺之上正在響排的昆曲《牡丹亭》契合得絲絲入扣。臺上杜麗娘的扮演者就是北昆的 當家名旦魏春榮，杜麗娘的裊裊婷婷、鶯聲燕語讓人怦然心動，可你一定很難相信，前幾天北京長安大戲院舞臺上，昆曲《刺虎》中那位果敢剛毅、手刃仇寇的烈女 費貞娥，也是魏春榮塑造的。

    幼功刻進了骨子里

    魏春榮是當今昆曲舞臺上 鼎鼎大名的閨門旦，然而演起《刺虎》這類刺殺旦的戲，亦是游刃有余，千變?nèi)f化的眼神與表情傳遞出費貞娥內(nèi)心的激烈沖突，頗有北昆第一任院長、昆曲名家韓世 昌的風采。“《刺虎》是我大概15歲時學的，小時候?qū)W的東西特別扎實，多少年不演都不會忘記�！蔽捍簶s說。

    魏春 榮10歲就進入了北京市戲曲學校的北昆代培學員班，當時學習、生活的地方就是現(xiàn)在的北方昆曲劇院，“我們當時就在那邊那個樓上課，旁邊的樓就是宿舍，那會 兒沒有排練廳，我們就在地下室排練�！蔽捍簶s邊說邊指向排練廳外的一座灰色小樓，時光仿佛又回到她剛剛入校的上世紀80年代初。

    坐科生活十分艱苦，每周只允許帶6個水果，只有周六可以回家一天，平時學校的大門永遠是鎖住的，且每天從早6點半到晚6點半都要練功、上課，晚飯后還要上文化課。“當時每次從家里回學校，遠遠看到北昆的樓，我心里就發(fā)怵。”

    從 藝的孩子都有著艱苦的童年。學校要求學生們穿運動服，可年輕女孩哪有不愛美的呢？魏春榮和同學們只好等晚上下了課、洗漱完畢，才能換上自己喜歡的顏色鮮艷 些的外套，三五個人一起在夜色中走走，一起在排練廳門口的臺階上坐坐，唱唱當時流行的羅大佑的歌，憧憬著尋常孩子的童年生活，憧憬著有一天聚光燈下、氍毹 之上，自己儀態(tài)萬方、風華絕代。

    親歷了昆曲市場的落寞到復興

    “可以說我至今沒出過北昆的大門，昆曲市場從落寞到復興的過程，我都是親歷者�！睆�1982年入校起，昆曲一直是魏春榮生命的主角。

    魏 春榮1988年畢業(yè)，畢業(yè)戲《閻惜姣》、《晴雯》讓她嶄露頭角，正式進入北方昆曲劇院�？僧敃r昆曲演出市場并不景氣，只能演一些旅游戲，整本大戲很少有機 會演。在魏春榮的印象中，直到2001年昆曲申遺成功，演出市場才真正有了起色。她至今還記得當初北昆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展演時的盛況，“那是我演藝 生涯中第一次真正明白，什么叫‘雷鳴般的掌聲’�！�

    隨著昆曲申遺成功，青春版《牡丹亭》、《1699·桃花 扇》、北昆全本《紅樓夢》等劇目的推出，昆曲演出市場日漸活躍起來，魏春榮欣喜之余也不免擔憂——喜的是古老的藝術終于煥發(fā)生機、引來注目，憂的是如何保 持住這種勢頭，如何繼續(xù)培養(yǎng)新秀、培養(yǎng)觀眾——深沉的愛，總是伴著些許憂傷。

    魏春榮參加過一些普及昆曲藝術的公益講座，也曾到中學去為孩子們演出語文課本上的昆曲選段，“這些形式對培養(yǎng)觀眾來說肯定是有效的，只是頻率還要加強�！蔽捍簶s說。

    作 為成熟演員，魏春榮也已開始授徒傳藝。北昆開辦了自己的學員班，現(xiàn)在有5名學員跟魏春榮學習閨門旦，最近正在打磨《游園驚夢》�！艾F(xiàn)在的孩子很聰明，理解 力很強，只是身體協(xié)調(diào)性和吃苦耐勞的精神比我們小時候欠缺些。”不過令魏春榮欣慰的是，她教的這5個孩子都還比較刻苦，魏春榮心懷對昆曲的深遠關懷，在孩 子們身上看到了希望。

    入得其中，又出乎其外

    魏春榮能戲頗多，演繹了許多角色的悲歡離合。其中，她自己最喜歡《關漢卿》中的珠簾秀和《玉簪記》中的陳妙常�！爸楹熜銓ξ枧_的眷戀跟我自己很有共鳴，而陳妙常的小心思、小情愫平凡而真實，我很喜歡�！�

    雖然魏春榮塑造的舞臺形象大多溫婉沉靜而充滿閨閣氣息，可臺下的她則快人快語、愛玩愛笑�！皯蚯�藝術就是這樣跳進跳出的，我臺上和臺下抽離得比較開�！蔽捍簶s的很多戲迷每次看她演出的大都版《西廂記》，總要難過好些日子。

    “他們進戲出不來，還得我去安慰�！蔽捍簶s沒有角兒架子，時常在社交媒體上跟戲迷交流。

    魏 春榮說，演員既要進入人物，同時也要掌控舞臺，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多年前，魏春榮演出《牡丹亭》，本來劇中的春香下場后應該帶著扇子上場，杜麗娘持扇 演唱，可這天扇子偏偏沒有提前放在后臺。空著手唱，許多拿扇子的身段就不能做了，她便一邊調(diào)整身段、演唱，一邊偷眼望向后臺，這一過程還不能讓觀眾看出破 綻。只見扮演春香的演員一路小跑從上場門跑向下場門的方向，過了會兒終于找到了一把扇子，拿了上來。魏春榮終于放下心，邊唱邊接過扇子，徐徐打開——呀！ 竟然是一把男扇。

    原來，昆曲中男扇、女扇是不同的，女扇可以展得很開，男扇展開后則是三角形的。原本展開扇子做的身段，這下又不能做了，魏春榮只好再調(diào)整演法，合攏著扇子完成了演出。

    “舞臺藝術就是這樣，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永遠是不完美的，而這也恰恰是舞臺最迷人的地方�！蔽捍簶s說。

    《牡丹亭》的響排結束了，魏春榮約了幾位好友吃火鍋。一邊是古韻悠然，一邊是人間煙火，這就是魏春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