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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兆言:我拙于言辭 寧可用寫字的方式表達自己

http://marskidz.com 2014年05月22日16:03 來源:烏魯木齊晚報

  新作《馳向黑夜的女人》出單行本,葉兆言再談寫作

  “我用文字與世界打交道”

  經(jīng)歷了三十余年反復(fù)變更結(jié)構(gòu)、不斷重新設(shè)置人物線索、長期醞釀和時斷時續(xù)的寫作,葉兆言新作《馳向黑夜的女人》于今年初問世。這部于今年1月發(fā)表在《收獲》雜志的長篇作品,原名為《很久以來》。甫一問世,就被認為是“葉兆言在小說藝術(shù)上的最新探索”之作。

  4月,鳳凰聯(lián)動文化出版發(fā)行此書單行本。

  該書通過對兩個女人竺欣慰與冷春蘭一生命運的勾勒,展示了半個多世紀(jì)中國社會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有評論說,讀懂了葉兆言筆下這兩個女人的一生,也就大體了解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七十多年的歷史。  

  寫作對我而言,多是機緣

  記者:在今年第一期《收獲》雜志中,您發(fā)表的這部作品原名為《很久以來》,但單行本問世后書名改做《馳向黑夜的女人》。有人認為,前者較后者似乎更具文學(xué)吸引力。是出于什么原因,您更換了書名?

  葉兆言:小說最初叫《很久以來》,發(fā)表在今年《收獲》上,取義簡單,想寫很久的小說。當(dāng)然也和最初的結(jié)構(gòu)有關(guān),原來的第二章是第一章,因此,書名就是開頭的第一句,“很久以來”就是這么來的,有點像給古詩取名字,打頭是什么就是什么。后來做了調(diào)整,大約是覺得這樣,讀者可能更容易進入我要寫的故事中去。

  我曾對媒體說過,“很久以來”這書名也可用于我所有的小說,寫作是積累,是時間和精神的雙重沉淀。然而出版圖書,遇到了障礙,大家突然覺得“很久以來”太一般,好像缺點什么。

  于是商量改名,名正才能言順,才能事利。討論結(jié)果,改名為《馳向黑夜的女人》,取自詩人多多的詩句。

  如果僅僅從文學(xué)意義來說,我覺得“馳向黑夜的女人”更有味道。它其實還隱含著這樣一種意思,原詩名叫“黃昏”,可是我一直錯以為是“青春”,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混了。這個錯誤很有意思,我們以為自己正走向光明,結(jié)果卻正好相反。

  記者:在書中,您提到自己為這篇作品醞釀了數(shù)十載,F(xiàn)在,這壇“酒”端了出來,是因為時機成熟了嗎?是目前這個時代的氛圍,做了這部作品的催產(chǎn)劑,以致瓜熟蒂落,還是您自己的筆觸,找到了感覺?

  葉兆言:我不知道,對我來說很簡單,其實就是寫本書。寫作于我而言,不存在設(shè)定,哪種情況應(yīng)該出哪類書,多是機緣。就像生孩子一樣,很難說,應(yīng)該先生哪個,后生哪個。文藝作品是個有機的東西,確實沒什么解釋。

  我寫的是父輩以及我們自己

  記者:您的作品中所有人物的命運,都是緩緩?fù)七M,冷靜講述的。盡管他們的故事大多跌宕起伏,直擊人心。在本書中最后一個部分,您對文革期間老一輩文化名人的不堪遭遇,也以云淡風(fēng)輕的表述方式化解。

  葉兆言:什么人玩什么鳥,什么作家寫什么東西。我大約只能寫這樣的小說,我的觀點,我的評判,都在小說里了,這就是我的東西。這個時代從來就不是孤立的,大家常說的浮躁一詞已經(jīng)流行很多年,我們總是以為今天比過去浮躁,事實卻未必這樣。社會發(fā)展過程中,期間的起伏,涌動,都是很正常的。

  記者: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當(dāng)代作家、藝術(shù)家、以及整個文藝界,一擁而上地對民國期間的人文環(huán)境、名士之風(fēng)等追捧膜拜,包括您的《一號命令》《馳向黑夜的女人》《1937年的愛情》里,也都對民國直至當(dāng)代的變遷,進行了詳盡的描述。

  葉兆言:“一擁而上”這話本來就有水分,民國歷史也是中國歷史,文革也是,都是歷史。不是穿上了長衫就是民國。我一直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是什么民國故事,我寫的是人,是我們的父輩,祖父輩,以及我們自己。

  我用文字表達自己

  記者:您在本書中用了整整一章,進行全視角的旁白,其后,在最后一章也進行了這樣旁白。在讀者的眼中,故事的連貫性似乎受到一定影響。但我想,您選擇這樣的表達方式一定是有道理的。

  葉兆言:道理就是我覺得這么寫有意思。這種旁白,其實是我寫作中的一種新嘗試。小說是一種虛構(gòu)的藝術(shù),不是靠“真實”來取勝。關(guān)鍵是看你有沒有寫好。

  實際上,很多讀者會問我,第二章的旁白和最后一章的結(jié)尾,是不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這個是誤解,這兩個部分,完全是虛構(gòu)的。是整部作品有機的整體。就像一個人在舞臺上,講述一個故事。

  這種寫作方式,我覺得很有趣。就是想試試,希望能夠有所不同。

  記者:看了您的作品,有一種感覺,似乎您并沒有生活在當(dāng)下。這和讀蘇童的作品的感覺如出一轍。不過,您的作品和蘇童大有不同的,是您所描摩的主人公,多是處于上層社會的名流(盡管他們后來也淪落了),這使作品更多了民國期間的名士之風(fēng),且毫無違和做作之感。

  葉兆言:我倒是很想生活在當(dāng)下之外,可是這個根本不可能。因此,你的假設(shè)也就不能成立。作家永遠都只是一個普通人,現(xiàn)實生活中,有許多不合時宜的人,我就是其中一個。

  記者:您的“不合時宜”,是指哪方面?

  葉兆言:比如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我很不愿意接受采訪。這個,不是說我架子大,而是我拙于言辭,我寧可用寫字的方式,慢慢表達自己。我討厭敷衍,我不會做生意,我沒有很高的智商,我做不了官。

  不過,我也很幸運。幸虧自己有寫作之長,我用文字與世界打交道,不然我會很尷尬。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和這個世界打交道。

  寫不好當(dāng)下,那是無能

  記者:有作家曾經(jīng)在接受我的采訪時說,當(dāng)下的社會是無法描寫的,因為我們活在當(dāng)下。您也持同樣觀點嗎?您認為,當(dāng)下的社會,從單純寫作的角度,應(yīng)該在什么時候,也就是站在多遠的距離才能描摩得更準(zhǔn)確,更真實?

  葉兆言:我不同意,我們?nèi)绻鑼懖缓,那是我們無能。說什么都沒用,寫好才最重要。寫好了就都對,寫不好就都不對,站得再遠站得再近,寫不好都是白搭,都是吹牛。

  記者:您曾在一次采訪中說,多產(chǎn)是個很沒面子的事情。因為有人說,大作家不能寫得太多。為此,您經(jīng)常感到慚愧。這應(yīng)該是一句笑談。但一個事實是您已經(jīng)有百余件作品面世,且都有不俗反響。您認為,哪一件作品或哪幾件作品,能夠成為您全部寫作的代表?您有否這樣的焦慮,不愿再重復(fù)自己,而是需要一個標(biāo)桿性著作,讓自己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馳向黑夜的女人》摸到您心里的高度了嗎?

  葉兆言:寫作就是你每次都試圖寫好,而結(jié)果卻是未必能寫好。我談自己的作品,從來不想說它有沒有達到什么高度,說好說壞都是蒙人的鬼話。沒有什么代表作,你生了一大堆孩子,他們都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要對他們負責(zé),你要問的,也許只是你盡力了嗎,你有沒有全力以赴?做人首先要誠實,每一部作品都會是你的活廣告,都在檢驗?zāi)愕某缮。什么一個作家只要看一部代表作品就行了,這個真的不靠譜。我常常會想,很可能自己以往的作品被忽視了,因此,必須更努力地寫作,我要讓人覺得他看了你的作品以后,忽然有了興趣,說這家伙的東西還不錯,于是他又去找你別的作品。你的每一部作品都有可能讓你以往的作品死而復(fù)生,所以你必須得認真寫,好好寫。

  □記者手記

  對于記者來說,最不理想的采訪方式之一,當(dāng)是郵件。不聞不見受訪者的音容,符號化的字句你來我往,許多有溫度的細節(jié),皆無法傳遞。

  對葉兆言的采訪,起初,正是這樣的情境。

  但機緣轉(zhuǎn)變,輾轉(zhuǎn)間,得悉了葉先生的電話號碼。盡管他已將采訪郵件回復(fù)得相當(dāng)圓滿,但一種更真切交流的愿望之下,還是不由自主地,撥通了他的電話。

  “葉老師這兩天重感冒,還沒退燒,正在休息,您再過半小時打來好么?”電話中,是葉兆言家人壓低聲音客氣的詢問。

  心中忽有感動和歉疚:采訪郵件頭天晚上才發(fā)至出版責(zé)任人的郵箱,第二天葉先生就回復(fù)了,也就是說,這封郵件是在病中回復(fù)的。其實,即使他晚幾日回復(fù),也在情理之中。而現(xiàn)在,我的電話,再次打擾了正在養(yǎng)病的葉兆言。

  過了十余分鐘,手機響起,來電顯示“葉兆言”。“你說,還有什么問題?”互致問候過后,干脆利落的新一輪采訪,在電話中進行。

  在文學(xué)界,對葉兆言有一個普遍的評價:實誠人。風(fēng)花雪月、文光詩影中,一個“實誠”的作家印象,也許,就是在這樣每一次與人交往的謙和、真誠、直率中,漸漸清晰圓滿了起來。 □文/本報記者蔡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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