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者要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專訪法國著名作家、導演大衛(wèi)·馮金諾斯

大衛(wèi)·馮金諾斯在廣州方所書店演講。 (資料圖片)

　　“事實上我相信，生活就像是一連串精心安排的偶然。我們每個人所做的選擇，往往與深思熟慮無關。但是，這樣的偶然又是什么呢？”法國著名作家、導演大衛(wèi)·馮金諾斯即將來到上海，與中國讀者談寫作、談電影。昨天，大衛(wèi)·馮金諾斯通過電子郵件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

　　馮金諾斯一頭卷發(fā)，他的小說《微妙》出版后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提名，還摘得包括杜納獎在內的十項文學獎。2011年，暢銷100多萬冊的《微妙》由他本人改編成同名電影上映，曾主演過《天使愛美麗》的女演員奧黛麗·塔圖更是為電影增色不少。這本典型的法蘭西愛情小說，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引進出版，豆瓣評分很高，特別受到中國年輕讀者的歡迎。

　　“偶然”總在關鍵之處起到點石成金的作用

　　電影里有一場戲來得突然，女主角娜塔莉初次見到男主角馬庫斯——一個禿頂?shù)�、笨拙的瑞典人時，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去吻他。通常來說，吻是一段愛情的高潮，但在馮金諾斯的故事里，它成了起點。

　　《微妙》中充滿了這種微妙的偶然。一個女子，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但是有一天，她的生活因一起交通事故而發(fā)生了巨大改變；另一個替人送花的女子，因為不小心撞死了人，就此改寫了他人生活軌跡；一個其貌不揚的瑞典男職員，因為意外“一吻”而呈現(xiàn)出生命的亮色……說起來，這是一個老套的故事開篇，但卻讓人猜不到結尾。“偶然”像是一個關鍵詞，每每在關鍵之處，起到點石成金的作用。

　　馮金諾斯透露，“偶然”來源于他對生活本身的體察�！笆聦嵣衔液芟嘈排既弧Ｎ曳浅Ｏ朐谀切┤粘Ｉ�活的圖景中，將深刻的內容同好笑的、輕快的瞬間聯(lián)結起來。我同樣很相信，我們每個人在生活中所能做的選擇其實很少深思熟慮。比如，你為什么會被某一個特定的人吸引，完全是直覺使然。然而，它們卻決定了我們的生活�！�

　　作家不要把自己限制在某一類型的寫作中

　　因為《微妙》，馮金諾斯在法國變得家喻戶曉。然而，馮金諾斯卻不愿意被劃歸在只能寫愛情小說的作家之列。他說：“從15歲到25歲，我寫了數(shù)量難以置信的作品，從戲劇到失敗的電影劇本。《微妙》給了我一些世界范圍內的成功和名聲。也給了我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的機會，但我絕不會把自己限制在某一個類型的小說中�！痹谒�看來，“文學與做生意不同，它要取得的不是利益的最大化，而是表達內心的最大化”。

　　“寫作更像是往艱難的方向走去。當你的工作只遵循之前的那些成功所總結出來的途徑，那就等同于死亡�！薄拔矣X得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框在一個已有的所謂‘類型’之中，或是讓別人認為自己該是什么樣的而來左右自己的創(chuàng)作。所以我不想創(chuàng)作《微妙2》或《微妙3》這樣的系列，《微妙》已經(jīng)寫完了，我要表達的全在這部小說里。”他透露，下一部小說將寫一位十分迷人的女畫家夏洛特·薩洛蒙的一生，她有著悲慘的命運，26歲就死在了納粹集中營里，當時還懷著身孕。二戰(zhàn)結束后，在法國南部一個閣樓中發(fā)現(xiàn)了她的1325幅水彩畫，這些帶有自傳色彩的繪畫描述了夏洛特眼中納粹統(tǒng)治下的殘暴和她驚恐不安的心理。

　　“你可以看到，這跟《微妙》完全是兩個世界的故事。文學不應該成為市場營銷，寫作的人要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感受。我很幸運，在法國，我的讀者愿意一路追隨我，閱讀我的作品。”他說。 本報記者 陳熙涵

　　你的愛情，足夠微妙嗎？

　　——與大衛(wèi)·馮金諾斯談寫作

　　文匯報：在《微妙》一書中，“微妙”具體指的是什么？寫作的動因是什么？

　　馮金諾斯：“Délicate”，法語中這是個很微妙的詞。包括了精致的、清淡的、棘手的、體貼的、細致的意思，在我的小說里，“微妙”包括了以上所有，尤其指男女之間的關系。你的愛情，足夠微妙嗎？在娜塔莉眼中，馬庫斯便是微妙的化身，“微妙”使死去的愛情重生。

　　文匯報：《微妙》的成功有沒有使你的生活發(fā)生變化？

　　馮金諾斯：要知道，當你的小說賣了3000冊，人們喜歡你；當你賣到4000冊，人們會帶著好奇對你的成功側目；等賣到100萬冊時，等著你的就只剩嫉妒和攻擊了。海明威曾說過成功帶來災難，當然事情沒有他說的那么嚴重：畢竟我只是想要有人讀我的書，《微妙》的成功是我人生的一段插曲，并不是全部。

　　文匯報：是什么使一部關于重生的小說獲得了巨大成功？

　　馮金諾斯：我在16歲那年做了心臟手術，這可以說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沒有經(jīng)歷過娜塔莉那樣失去愛人的傷痛，但我把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感受，寫到了她的故事里。經(jīng)歷痛苦之后，重生的輕盈和美麗讓許多人找到了共鳴，這大概就是《微妙》成功的理由。

　　文匯報：在小說的每個章節(jié)前，你都用活體字提示和標注了一些文字，譬如政治人物的演講、球賽比分、女主人公喜歡的歌詞、甚至是一些作家。它們和小說的主線并不具有非常直接的關系，請問您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馮金諾斯：《微妙》幾乎可以說是一部很傳統(tǒng)的小說。我不過想講一個女人的故事。在這個時代，我們隨時隨刻“被迫”接受新的信息，盡管有時是種干擾，在這本書里也一樣。我在書里插入了許多注腳和軼事，大部分是關于我喜歡的藝術家、畫家、作家等。有時候我會開玩笑，如果讀者不幸不喜歡我的書，還是能得到點別的收獲。文匯報：你的小說中多次提到米蘭·昆德拉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他是你很欣賞的作家嗎？你的寫作受到哪些作家的影響？

　　馮金諾斯：是的。我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昆德拉和菲利普·羅斯的狂熱追隨者。我會讀很多書，但不喜歡電子書，所以在中國期間我的行李箱一直很沉。

　　文匯報：你的寫作觀發(fā)生過怎樣的變化？

　　馮金諾斯：在《微妙》之前，我很長一段時間的寫作，總是選擇躲進生活的荒誕性里，作品往往顯得有些滑稽�，F(xiàn)在，我更多地關注嚴肅和有現(xiàn)實感的東西。在我看來，平淡生活中最真實的英雄主義就是能按時付清賬單。

　　從16歲起，那關于寫作的想法就縈繞著我，讓我著迷。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版一本書，更不要說被翻譯成中文了。我只是喜歡講故事，虛構那些情境，我經(jīng)常整晚地修改自己的小說，我為之幸福和瘋狂。

　　文匯報：小說中那些人物微妙心理的文字描述在轉化為電影畫面的過程中，你作出了怎樣的努力？

　　馮金諾斯：拍一部電影不等于直接將小說復制粘貼，當中自然有許多困難，但我喜歡創(chuàng)造新的東西。讓奧黛麗·塔圖出演幾乎是有點瘋狂的異想天開。娜塔莉的角色讓她為之感動，所以她主動要求出演，跟她一起工作的經(jīng)歷很奇妙。

　　文匯報：您和這部小說的男主人公有一樣的經(jīng)歷嗎？

　　馮金諾斯：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從來沒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沒有，我已經(jīng)等了3年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所以我完全是出于虛構創(chuàng)作的作家，盡管你們在看我的書或電影時會比較精確地猜到我是怎樣的人，《微妙》是部回歸生活的作品，當然這不止是我個人的故事。 本報記者 陳熙涵

　　■相關鏈接 《微妙》故事梗概

　　這是一場由吻引發(fā)的奇妙反應，一個現(xiàn)代版“美女與野獸”的童話。這是一個愛情死亡后又重生的故事。

　　娜塔莉，美貌與智慧并存的理想女性。她曾經(jīng)擁有完美的愛情，跟丈夫弗朗索瓦的愛情美到讓人嫉妒。但有一天，幸福被突然打碎，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丈夫的生命，也掐斷了娜塔莉的生活軌跡。心如死灰的她沉溺工作、拒絕他人的感情。然而，一個無端的、毫無理由的吻把她其貌不揚的屬下——馬庫斯，帶進了娜塔莉的世界。一切都那么突然，一種感覺、一種微妙的東西毫無征兆地破殼而出。兩個看上去毫不般配的人借由某種“微妙”漸生情愫，與皮禮士糖果一起回來的，是娜塔莉漸漸恢復的對愛情的“味覺”，如死灰般的內心，開始“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