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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何時再聞棋子聲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莊晉玲  2018年03月27日22:53

琴棋書畫,古之四藝。這里說的“棋”,就是圍棋。

我學習下圍棋,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那時候,中日圍棋擂臺賽正風起云涌,一陣聶旋風,刮倒了日本的超一流,官方民間均深受鼓舞,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從而掀起的陣陣圍棋熱,熱遍了神州大地。

那時的人們,即使不會下圍棋,也能夠說上幾句圍棋行話,否則便覺得落伍。我在鄉(xiāng)下中學教書,沒有其他愛好,就是喜歡下棋,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我買了棋具,自己制作了木質(zhì)棋盤,課余時間經(jīng)常與同事切磋棋藝。為了提高對弈水平,還購買了大量圍棋書籍,長期訂閱《新民圍棋》、《圍棋天地》等雜志。吳清源、小林光一、武宮正樹、趙治勛、林海峰、聶衛(wèi)平、馬曉春等超級棋士的名字,更是時常掛在嘴邊。每當有圍棋比賽,我就會仔細查看報紙里的體育消息,注意電視里的體育新聞——其實,學校也只有那么一臺老舊的黑白電視,還有一份《人民日報》。聶衛(wèi)平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上連戰(zhàn)連勝,殺得日本棋手人仰馬翻;臺灣企業(yè)家應昌期先生準備舉辦首屆“應氏杯”大賽,冠軍獎高達四十萬美金;日本富士通公司也在著手舉辦國際大賽……有關(guān)圍棋的好消息一個接一個,鼓舞人心呀。這些圍棋新聞在當時可是轟動全國的大事,媒體自然都很重視,連《人民日報》和《中央新聞聯(lián)播》都能經(jīng)常見到圍棋的身影。

大師們在國際比賽中爭金奪銀,為國爭光,我們這些愛好者就互相切磋,自娛自樂。吃過晚飯,學校那棵大樟樹下,黑壓壓圍上一大群人。對弈的,觀戰(zhàn)的,陣營分明。觀戰(zhàn)的甚至比下棋的還著急,盡管棋盤邊上寫著“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悔大丈夫”,可仍然忍不住要在旁邊當軍師,指點江山。

“快,快,跳一路?!?/p>

“雙一下,就可以連上了?!?/p>

“挖,崩潰了。”

“擠一手,給他來個倒脫靴?!?/p>

……

贏了棋的,眉開眼笑;輸了棋的,免不了懊悔地埋怨幾句。那時的電力供應非常緊張,停電是家常便飯。天黑了,我們搬到房間,點起蠟燭,挑燈夜戰(zhàn)。不服輸,再來。從三番棋,到五番棋,再到七番棋,直殺得天昏地暗,殘子滿盤。夜深了,棋子還在啪啪作響。在毫無娛樂設施的鄉(xiāng)村學校,只有圍棋才能帶來最大的快樂。簡單的黑白世界,居然蘊含著如此魔力,今天的人們是無法想象的。

“堯造圍棋教化人,丹朱技藝竟何深? 惟知萬古無同局,黑白輪流日月新?!边@遠古圣賢所創(chuàng)造的游戲,充滿了智慧。它無窮無盡的變化,讓枯燥的生活增添了斑斕的色彩。

與圍棋結(jié)緣,與圍棋相伴,在偏僻的鄉(xiāng)村度過了二十余年。許多人離開了這所學校,另謀高就而去,而我依然如故,堅守著我的校園,堅守著我的書本,堅守著我的圍棋。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人們對圍棋懈怠起來了。網(wǎng)絡的興起,讓世界變得更小了,而圍棋卻與我們漸行漸遠。再看看報紙、電視,已經(jīng)難覓圍棋的蹤影??v使有重大比賽,也只是體育部門的事。人們的日常話題,除了“非誠勿擾”、“超級女聲”,就是“房產(chǎn)”、“麻將”,或者“股票”、“基金”,很少有人再興致勃勃談說圍棋。學校那棵大樟樹早被開發(fā)商挖去挪作他用,我的棋盤也被塵封起來。除了偶爾在網(wǎng)上下一兩局,很難在現(xiàn)實中尋覓手談的對象。遙想當年為了一著棋爭得臉紅耳赤,恍若隔世。

到處是拔地而起的高樓,到處是步履匆匆的行人。沉重的行囊里,再也難以容納一兩枚黑白棋子。人們呀,旅途漫漫,職場慘烈,每走一步,都如同下一局很大的棋。該如何布局?該采用何種定式?又該如何騰挪?如何收官?全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