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波：我是如何走上寫作道路的

　　我的很多作品，就是現(xiàn)實生活和童年感受相融合的結(jié)果。我對童年生活永遠充滿趣味，充滿向往。

　　金波：我是如何走上寫作道路的

　　八旬老作家金波依然佳作頻出：與92歲的詩人屠岸聯(lián)袂合作《詩流雙匯集》(天天出版社)，與兒童文學作家張之路合作《古城墻上的圓月亮》(北京少兒出版社)。

　　“我為兒童寫作，就是和兒童同行。這是滿懷希望，迎著朝陽的前行，行走在希望的路上。這種前行，勝過抵達。為孩子寫作也如此。”在《婷婷的樹》(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一書的后記中，金波深情地寫道，為兒童寫作，讓自己獲得童心，變得單純。

　　讀書報：您和屠岸先生合出了一本書？能否具體談談是怎樣的一部作品？

　　金波：這部書稿有一個總的名稱，叫《詩流雙匯集》，包括屠岸先生的譯詩和創(chuàng)作的兒童詩，結(jié)集為《窗里窗外》，和我創(chuàng)作的兒童詩，結(jié)集為《花開花落》。這部《詩流雙匯集》有這樣幾個特點：一是選的都是短詩，便于朗誦，便于記憶。二是互相評點，讓小讀者加深對于詩的理解。三是我們用手寫體(繁體字)和印刷體(簡化字)相對照，以及畫家精美的插畫的版式設計來呈現(xiàn)。出版以后，讀者反映比較好。屠岸先生已經(jīng)92歲高齡，熱情地精選了40首英美經(jīng)典的詩歌，特別是他為孩子新創(chuàng)作的10首兒童詩，小讀者誦讀起來耳目一新，其樂融融。

　　讀書報：北京少兒出版社推出的《古城墻上的圓月亮》是您和張之路的合作。為什么最近會有這么多合作的作品？只是巧合嗎？還是策劃的原因？您認為合作會互相制約，還是相得益彰？

　　金波：這是我和作家張之路先生的一次合作。應該說是策劃的巧合。這本詩文合集二年前就由資深編輯李玲女士提出，北京作協(xié)大力支持，最后由北京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這本書定位在給中高年級學生講講我們的童年故事，故事以北京的傳統(tǒng)文化為背景。書出版后，許多成年人也喜歡，這是因為我們的童年故事，引起了他們的回憶和共鳴。再就是用散文和詩歌兩種樣式來書寫，帶來的是兩種不同的審美感受。這是一次創(chuàng)作上的嘗試。

　　讀書報：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寫作？是怎么走上創(chuàng)作道路的？

　　金波：我上中學時就投過稿，都被退稿了。我發(fā)表的第一篇作品是一首歌詞《小籬笆》。此后我寫了許多歌詞或是能譜曲的詩。應該說，和我同時代的朋友比，我是比較順利的。我記得《人民文學》等一些報刊還發(fā)表過我的兒歌，1963年出版了我的童話詩《紅鸚鵡和綠鸚鵡》、詩集《回聲》。我一直這么認為，不是我多么有才華，也不是作品多么有價值，我的作品吻合了那個時代所提倡的主題。但是我的寫作沒有標語口號。比如1958年我發(fā)表的歌詞《勤儉是咱們的傳家寶》，經(jīng)譜曲流傳很廣，歌詞中有這樣的句子，“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千日打柴不能一日燒”，是我從民間文學中吸收了營養(yǎng)。

　　上大學以后，我給《兒童音樂》投稿，編輯采用了，還主動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兒工作。聽說我還在上學，老編輯宋軍(《海鷗》的作曲者)就去學校找到我，鼓勵我多寫稿。這對我是很大的鼓勵。宋軍對我的作品提出修改意見，他采用了我不少的兒歌和詩歌。我大學畢業(yè)以后，留校教寫作課，開始比較關注兒童文學�，F(xiàn)在回過頭來看，我發(fā)現(xiàn)我的天性里對孩子的生活比較感興趣。我和孩子有共同語言，我和孩子是平等的。我還發(fā)現(xiàn)，兒童的世界很豐富，特別是想象力豐富大膽。兒童的成長過程是豐富多彩的，甚至是有哲學意味的。

　　讀書報：您的童年閱讀主要受誰的影響？

　　金波：小時候，有幾本書對我影響比較大，如冰心的《寄小讀者》。在我比較孤獨的童年中，這本書給了我心靈的撫慰。還有民間童謠，讓我較早感受到了母語的音樂性。我爸爸很早就離開家參加革命，媽媽給我讀他留下的《詩歌季刊》，其中有一組河北童謠。突然覺得，媽媽用鄉(xiāng)音讀出來，那么親切，容易引起我的共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我后來對民間的童謠感興趣，就跟文學的啟蒙有關系。

　　讀書報：創(chuàng)作兒童文學，是否格外需要豐富的想象力？

　　金波：人的想象力，特別是兒童的想象力，對創(chuàng)作兒童文學極其重要，要不斷地探索、借鑒。兒童的想象力，甚至可以說也是創(chuàng)作的源泉。當然，從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也需要天賦。有童心很重要。保持童心，就能保留童年的想象力，就好像是往湖水中投了一粒石子，投進去就有很多漣漪在擴散。想象力就在于第一粒石子是否投進去了。我的很多作品，就是現(xiàn)實生活和童年感受相融合的結(jié)果。我對童年生活永遠充滿趣味，充滿向往。

　　我小時候很寂寞，不屬于大膽淘氣的孩子。我的精神寄托就是大自然，我會在自然中發(fā)現(xiàn)很多有趣的事情。遇到不高興的事情，我也會到大自然走一走，我的心靈和那些樹木、流水和小草交流很放松。我熱愛大自然，不是單純欣賞美，還關注著它們的生活，想象著他們的命運。和大自然交流，實際是在和生命交流。

　　讀書報：從詩歌到童話、散文、小說，你的寫作有怎樣的轉(zhuǎn)變過程？

　　金波：我寫詩寫了三十多年之后，才開始了童話和散文的創(chuàng)作，是因為我已經(jīng)自覺地意識到，突破自己兒童詩的創(chuàng)作是有困難的。同時，我也有感于當前兒童詩創(chuàng)作逐漸散文化，丟失了凝煉和音樂性，忽視詩歌的形式美。后來我有了一個想法：在兒童詩還沒有建立自己的格律時，我可以試著給中國的孩子寫寫十四行詩。我一直在思考，兒童詩不能不講究格律，不能走散文化的路子，這會影響兒童詩的傳播。于是我借鑒了格律謹嚴的十四行詩，創(chuàng)作出版了《我們?nèi)タ春！�—金波兒童十四行詩》。如果說我取得了成功，這是因為十四行詩很難寫，特別是“十四行詩花環(huán)”，格律非常森嚴。我在詩歌形式上敢于實踐，可以算得上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但現(xiàn)在，我仍感覺兒童詩如何突破現(xiàn)狀，還有一定的困難。我現(xiàn)在還在思考并實踐著如何把寫詩的感覺運用到寫童話和散文上來。

　　讀書報：您提倡怎樣的兒童詩？金波：我對于韻律比較敏感�，F(xiàn)在很多詩人寫兒童詩不押韻了，不講形式了，這丟失了兒童詩的本質(zhì)特點。當然，也可以寫不押韻的兒童詩，但作者應該懂得押韻。這是基本功。還有，我提倡給兒童寫各種樣式的詩，除了抒情詩，也要寫敘事詩、童話詩、寓言詩、幽默詩、哲理詩……最近，我主編的《詩意童年》，就是一套包括各種體裁的兒童詩系列。還有，讀詩是需要引導的。我希望小讀者讀一點詩，這對于培養(yǎng)純正的文學趣味有益。

　　讀書報：您的創(chuàng)作風格來自哪些方面的影響？

　　金波：創(chuàng)作風格的形成表現(xiàn)著作家寫作實踐的軌跡。我創(chuàng)作風格的形成，首先和童年的閱讀有關。我小時候，識字不多就讀過冰心的《寄小讀者》，那是一種藝術(shù)熏陶，一種融進生命里的感受。我對于大自然，對于親情，對于語言的敏感，甚至于日后的寫作，都對我有影響。還有，剛才我談到了民間童謠，它讓我認識了生活，敏銳地感受到母語的優(yōu)美悅耳，這幫助了我的詩歌創(chuàng)作，讓我注意兒童詩的音樂性。民間童謠是一部大書，包含著童年的純真、快樂、幽默，包含著民俗，包含著世態(tài)人情。我曾經(jīng)編選過一套十卷本的《中國傳統(tǒng)童謠書系》(接力出版社出版)，封面上有這樣一句話，把傳統(tǒng)童謠概括為“流淌在血液中的祖先的聲音，蘊涵在基因中的民族的記憶”，這是很準確的。幾十年來，唱誦童謠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回蕩，成為我童年重要的記憶，一直影響著我的創(chuàng)作。

　　讀書報：多年來您創(chuàng)作了很多膾炙人口的兒童文學作品，并多次獲得國家級的大獎。您對兒童文學現(xiàn)狀怎么看？

　　金波：中國兒童文學獲得很大的發(fā)展，作家多起來了，書出得也多了，版權(quán)的輸出也在逐年增加。但是，還存著一些問題，主要集中在這樣幾個方面：一是質(zhì)量有待提高，特別是缺乏關注現(xiàn)實生活的精品力作。二是出版的門檻要提高，不能重視經(jīng)濟效益，忽視社會效益，忽視作品的質(zhì)量。三是理論批評還比較薄弱。綜上所述，我們和世界兒童文學相比，還存在著差距。

　　讀書報：您的創(chuàng)作一直保持很強的生命力，是什么力量促使您一直寫作下去？

　　金波：我想這可能與我熱愛孩子，對于孩子的世界永遠保持著新鮮感好奇心有關。還可能與我的審美趣味有關。我喜歡孩子的單純、天真和他們豐富的想象力。我寫的作品，主觀意識上是追求藝術(shù)審美，不迎合孩子，但也常常思考我的作品怎樣做到有趣又有益。我年齡大了，還有多大進步的空間？我不自信。所以在一次評獎中，盡管我有兩部作品已經(jīng)入圍，如果看不出比上一部獲獎作品進步在哪里，那就說明還沒達到預期的目標。最后我決定退出參評。我主觀上要求自己的創(chuàng)作，要有新的追求，要比上一部作品有一點點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