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聯(lián)里的幸福味道(張毅東)

　　在國人眼里，春節(jié)無疑是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jié)慶了。即使是在節(jié)慶名目繁多、“大舉進攻”的時下，過年的崇高地位依舊巋然不動，生命力仍然蓬勃旺盛，都會毫不吝嗇地傾注自己的能量和熱情把年過好。所以，各家各戶對于做好過年前的各項準備工作，也就沒有馬虎怠慢的。民謠唱道：“二十三供灶仙，二十四寫大字，二十五磨黏谷，二十六割肥肉，二十七殺小雞，二十八白面發(fā)，二十九上香斗兒”，這實際上是明確規(guī)定了年前各項準備工作的基本內容、主要方法、實施步驟，精神、物質“兩手抓”，簡直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而且環(huán)環(huán)相扣。但忙歸忙，累歸累，就在這忙活與勞累之中，幸福的味道已悄然彌漫開來。

　　所謂“二十四寫大字”就是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掛桃符過年的習俗，百姓認為桃木具有驅鬼避邪的功效，而神荼、郁壘兩位門神又身懷監(jiān)督惡鬼的非凡才能，于是就把他們的高大形象恭敬地畫在長六寸、寬三寸的長方形桃木板上，過年時張掛于大門兩側，以保一年平安，正如北宋名相王安石所吟：“千家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而春聯(lián)的肇始，首功當推后蜀少主孟昶了。有一天，孟昶命學士辛寅遜在桃板上題詞，又嫌他寫得不工整，便親自揮毫潑墨，寫下了“新年納余慶，佳節(jié)號長春”的佳句。這位五代時期的小國君王，雖在治國理政上鮮有功績，卻憑此“史上第一聯(lián)”名揚青史。而春聯(lián)習俗的普及，明太祖朱元璋居功甚偉，帝都金陵后，他不但要求過年時“公卿士庶門上須加春聯(lián)一副”，而且還微服私訪、狠抓落實，甚至親自為一戶做閹豬生意的人家寫下過“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的名聯(lián)。從此，每當除夕將臨，家家戶戶紛紛購買春聯(lián)，有的還自己潑墨揮毫，將家宅門戶裝點一新。

　　在我這個小家為過年忙活的準備工作中，最重視、最積極的，應該算是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這事兒了。

　　當時間進到了農歷十一、十二月時，我就要開始盤算著準備對聯(lián)紙了。早些年常用的辦法是買來一疊大紅紙，趴在地上逐一裁成對聯(lián)與橫批的尺寸。后來講究些了，不但用上了灑金的、描金暗紋的紅紙，甚至還能用上灑金或印有暗紋的生宣紅紙，不過還得自己動手把大紙裁成長條。而現(xiàn)在方便了，在店里可以買到裁制精良的對聯(lián)專用紙，上面用金色淡淡印著梅、蘭、竹、菊、萬壽、團龍等吉祥典雅圖紋，還分為五字、七字、九字聯(lián)等不同品種，琳瑯滿目，規(guī)整雅致，書寫方便。就在這對聯(lián)用紙的變化中，就能感覺出不少幸福感來。

　　紙有了，關鍵在寫。作為“我家著名書法家”，真是應了“少年不努力，老大徒悲傷”的古訓了。但這絲毫不影響我書寫春聯(lián)的熱情與干勁，因為春聯(lián)文化的一個獨特魅力，就在于準入門檻不高，只要恭敬、喜慶、合時宜，誰寫都行，寫成啥樣也行。我們經�？梢钥匆�，有些人家貼的是家中稚兒寫的對聯(lián)，盡管大小參差、橫斜豎歪，但那份喜慶卻分毫不減。這個“低門檻”極大激發(fā)了我的積極性。每當夜深人靜，在溫暖明亮的燈光下，鋪展紅紙，輕舔筆鋒，屏神靜氣，滿眼是紅色、金色與墨色交織舞動的曲線，耳畔輕聞毛筆與紙張間細微的摩挲聲，空氣中飄蕩著似有似無的松墨香，這種溫潤、柔和的感覺，很舒服。

　　最具喜慶儀式的當是貼對聯(lián)了。到了大年三十下午，老母親和妻子在廚房里忙碌著年夜飯，餐桌上陸續(xù)擺上了盤盤碟碟，年味和著食物的香味，絲絲縷縷刺激味蕾、沁入心脾。這時，我和女兒開始貼春聯(lián)。通常是我踏梯登高去貼，女兒在梯旁負責安全工作，同時校對對聯(lián)的上聯(lián)下聯(lián)、左右高低，并及時遞上膠帶。父女倆邊貼邊聊著天，有時還會對對聯(lián)的內容作一番品賞。我家門上的對聯(lián)通常是一年一年往上疊加，加到五六層了再集中清理一次，由于這個習慣，我居然保存下了自己十幾年來寫貼的對聯(lián)，這算是我收藏的最文化的東西了。對聯(lián)貼好后，隨著自己一聲呼喚，母親和妻子來到門前欣賞起對聯(lián)來，全家都沉浸在這種和睦愛親、其樂融融的幸福氛圍之中。

　　這種由寫貼春聯(lián)帶來的幸福感，使我陶醉其中，而且還很愿意與親朋好友們共同分享，常常在年前“積極主動”地送上一副兩副春聯(lián)，也不去多想人家喜不喜歡，有沒有貼春聯(lián)的習慣，很有點“硬性攤派”的意思。眼看今年的春節(jié)就要到來，我又寫了春聯(lián)，準備再送親朋好友，送上我的衷心祝福。

　　這就是我的春聯(lián)里的幸福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