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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時代(陳鵬舉)

http://marskidz.com 2015年01月04日10:19 來源:解放日報 陳鵬舉

  兩年前,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赫赫宗周特展,見到了赫赫有名的青銅重器:何尊。這是1963年在寶雞出土的偉大的歷史遺愛。在這個器物上,有著至今史載最早出現(xiàn)的“中國”字樣。何尊銘文記載了周成王五年對宗族小子何的訓(xùn)告,其中提到了“宅茲中國”的理想:遷都成周地區(qū),即現(xiàn)在的洛陽,并以成周為天下的中心。

  記得那時,感覺血脈賁張,心潮洶涌。中國的偉大出處,瞬時出現(xiàn)在了迎面的青銅器上。微不足道的后人,和它相對,內(nèi)心的景仰和匍匐之情,難以言表。

  青銅時代!那個時代,層出不窮的,有那么好的思想、那么好的文字,和那么好的人物,竟然可以“青銅”命名。

  青銅太偉大了。其一,青銅給予的是一種無上的尊嚴(yán)和威儀。從這一點說,青銅締造了商周所有的體制和禮儀,讓王者和所有的子民,都體面和珍貴地作為中國人。祭天、尊王,會盟、設(shè)宴、行樂、巡狩,等等、等等,所有的天地人之間生發(fā)的壯闊和卑微,都被青銅無微不至地滲透,開張著骨力和凝聚著質(zhì)感。

  其二,青銅是那個時代神一樣偉大的力量。那一年,楚王詢問周鼎的大小,天下人恥笑他“問鼎”,說他覬覦王權(quán)。其實楚王問鼎,不止是覬覦王權(quán),還在試探周的實力。冷兵器時代,能造多大的青銅鼎,就意味著有多大的冶煉能力,有多大的軍事實力。周王室九鼎的大小,楚王太想知道。

  其三,青銅承載了中國文脈。這一點,對之后的中國來說,可能更重要。青銅器上的銘文,不曾磨滅的偉大史實,光彩奪目。除了上面說到的何尊,還譬如毛公鼎、大克鼎,散氏盤、史墻盤。還有周厲王所鑄的胡簋,體量和氣勢充塞于天地之間。青銅器上的銘文,決非尋常人力所能造就,其中的天意、夢想,全然是前世的遭際,今生的邂逅。數(shù)千年了,中國人怎么能這樣橫絕四海地燦爛活過?讓后來的人,感覺自個兒的人生精彩,在數(shù)千年以前已然開始。

  之所以想起了何尊,想起了宅茲中國,是因為近些日子來,眼前不時飄過青銅器拓本。有六舟和尚拓的,還有陳介祺所拓。之后代有拓本,近來還有新手法的全形拓。以前的拓本,大多有名家題記。見過有陳介祺、吳昌碩、吳湖帆、褚德彝各家所題。青銅器拓片,漸漸地多到迷人眼了。于是想了,終于想出了一個理由:那就是現(xiàn)在的人們,漸漸惦記起從前來了。小時候,聽老人講故事,開頭大多是“從前”兩個字。聽習(xí)慣了,覺得事情總和以前有關(guān)系。后來,長大了,大多淡忘了小時候的事。終于覺得從現(xiàn)在算起的人生,過于短,回過頭去,開始張望從前了,也就在意了青銅器拓本。至于青銅器本身,當(dāng)然格外想到,只是平時看不到,放在家里的可能性也實在太小。

  在西泠印社有關(guān)青銅器拓片的雅集上,說了這個意思,覺得講出了心里話。中國人怎么能忘記從前,忘記青銅時代?青銅時代,是每個中國人很容易想到的偉大從前。何尊銘文里的“宅茲中國”四個字,該成就一種信守,那就是:中國,是每個中國人理想和夢想的終焉之地。

  文章寫到這里,有幸觀看了上海博物館的“周野鹿鳴”展。呦呦鹿鳴,食野之蘋。來自寶雞的青銅器,永遠悲天憫人。特別喜歡其中小鹿神形的犧尊;铎`靈的、純純的它的眼,看著來人,看著素不相識的遲到了數(shù)千年的來人,依然含著甜甜的笑,含著美麗到了極致的那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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