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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寫作的三種準備
來源:中國作家網 | 王方晨  2016年07月06日15:56

  

  王方晨,魯迅文學院第三屆高研班學員,著有長篇小說《老大》《公敵》《芬芳錄》《水洼》、中短篇小說集《王樹的大叫》《祭奠清水》等,共計600余萬 字。作品數十次入選多種文學選本、選刊。曾獲百花文學獎、《小說選刊》年度大獎、《中國作家》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解放軍文藝》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齊魯文學 獎、泰山文藝獎、山東省文化藝術獎、山東省優(yōu)秀圖書獎等,有作品譯介海外。

 

  至今為止,我已出版發(fā)表長篇小說6部,包括《老大》《公敵》《芬芳錄》《水洼》《背后的力量》等等。這些小說創(chuàng)作的時間跨度都很長,有的幾乎經過了十多年,比如《老大》。

  起筆《老大》早在1987年尾。過了近10年,也就是1997年,我才將它一氣呵成。因為與出版社素無聯系,出版成了大問題。當時我有過拼把勁 兒評上副高職稱后盡快改行的打算,就從別人那里弄來一個叢書書號,自費成書。不料,我在中短篇方面的創(chuàng)作隨之取得突破,接連幾篇作品產生影響,評職稱已足 夠,這本書也就算是白出。后來發(fā)現這本書的書號被人使用過很多次,顯然我被欺騙了。隨著文壇對我中短篇創(chuàng)作的關注度提高,我也就漸漸把這本書忘在了腦后。

  2011年,經一臺灣作家介紹,《老大》的繁體版由臺灣秀威資訊收入“認識大陸作家”系列出版。此為我首次在臺灣出書,那種豎排的繁體版式令人 愛不釋手。一直到今年初,這本書才算正式在大陸由山東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至此,已過去整28年矣。28年,什么概念?當年出生的小孩都已長大成人再生小 孩了。讓我感到安慰的是,作品雖然是現在才出版,但語言、主旨還很新。我不說出來,恐怕無人知道。

  在《水洼》《芬芳錄》分頭進行的過程中,約在2004年,我又計劃創(chuàng)作一部新的長篇。同年完成構思,主要想寫一個女人的復仇。奄奄一息的女人被 丟棄野外,經一老人治愈后返回城鎮(zhèn),一步步將施虐者推向死亡。由于電腦硬盤損壞,寫作規(guī)劃丟失,重起爐灶后,已是另一副樣子,但只寫了前面數章,即難以為 繼。直到2010年12月,所有的創(chuàng)作資料都已完備,遂決定不再拖延,在濟南一間窄小的出租屋里,開始了平生最為艱苦、最為心無雜念的寫作。這部長篇,就 是《公敵》。作品完成,我也幾乎累垮。一再修訂、頗費周折后,去年12月才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不可能立馬而就,即便耗費時日,完成創(chuàng)作,作者的創(chuàng)作成果也不一定馬上就會被讀者接受和認識,所以我認為,進行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首先 要做好可能遭受冷遇的準備。我就是例子。初寫《老大》,我年方20,意氣風發(fā)。皓首窮經的這些年里,心靈受到了多少煎熬,這是形容不出來的。所幸到了目前 這個歲數,心中倒還殘存著不少青春意緒。

  同時,長篇小說顯然需要作者更多的才華,所以,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需要足夠的才華準備。我在創(chuàng)作時就常掂量,自己的才華到底夠不夠,究竟撐得起怎樣一 部長篇?再者,自己的才華究竟能夠讓我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作家?寫部磚頭一樣厚的長河小說,我做不到,同樣寫部《蠅王》《呼嘯山莊》,可及?如果欠缺,如何 補足,這叫心中有數,而才華的積累實在非一日之功。

  另外,真正看到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難度,心存敬畏,這應該也是進行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種必要準備。文壇上有種觀念,認為短篇小說無法掩藏創(chuàng)作的硬傷, 而長篇小說似乎更能遮掩某種不足。我很不贊成這種貶低長篇寫作的態(tài)度。我認為既然是好的長篇,就同樣不能擁有瑕疵。作家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如同構筑一座宏偉而 美妙的殿堂,即使一塊磚石的松動,也可能埋下整體坍塌的隱患。

  早年我初次看到張大千的《長江萬里圖》,不得不嘆其妙,妙在截取任何一隅,都可獨立成章,立軸找得到,扇面冊頁也找得到。優(yōu)秀的長篇,同此。

  我寫《公敵》,對作品結構細部都有過精心設計??偟膩碚f,小說奇數章基本以倒敘為主,層層剝繭,寫至結尾,一直追溯到主人公韓佃義人生悲劇的初 始,水落石出。摯愛金枝兒的剛烈離世,直接造成韓佃義急流勇退,選擇與金枝兒的骨灰相守,從而揭示出韓佃義獨居墳園的秘密,也就是說,韓佃義最終從權力、 從欲望回歸了感情,回歸了愛。小說的偶數章則基本保持線性順敘,主寫另一主人公佟志承,推動其弟佟黑子的命運發(fā)展,同時又是奇數章的補充。兩種敘事方式相 互交叉纏繞,一個向前一個向后,共同構成一個整體,開闔之間完成對鄉(xiāng)土社會的歷史書寫,并寄寓其歷史走向。

  這樣的結構自然增加了文本豐富性,在閱讀上卻制造了一定的阻擋。事實上,阻擋的存在,對一部嚴肅的文學作品來說,十分必要。這就像我曾經認為的那樣,任何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不論是繪畫、音樂,還是文學,必有險處。關鍵在于我們的閱讀是遇險而進,還是遇險而退。

  為《公敵》做出這種設計,讓我頗費心力,這與我為之耗費的10年歲月一起,足以證明長久以來我對長篇小說這種文體所保有的深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