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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先鋒與傳統(tǒng)相結合的瓦格納百看不厭
來源:北京晚報 | 孫海杰  2017年09月07日15:37

在我看來,瓦格納的作品之所以充滿魅力,不僅因為瓦格納本人作為一位偉大藝術家,所創(chuàng)作的音樂與戲劇充滿了想象力,更因為他對于歌劇作為一項整體藝術的理解超乎同時代作曲家的思維,他以在劇本上進行詳盡標注的方式幾乎完成了舞美設計的重任,甚至以自己的思路打造了一家劇院——拜羅伊斯節(jié)日劇院,以此實踐歌劇全新的呈現(xiàn)方式。也正因如此,瓦格納歌劇與我們這個時代所謂先鋒、現(xiàn)代的制作理念間存在一種迷人的引力,在現(xiàn)代制作逐漸成為主流的今天,瓦格納歌劇的新制作往往最能激發(fā)當今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欲。8月23日,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波蘭導演特雷林斯基版《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就是這種觀點的極佳佐證。

這是一版理念極其先鋒的制作,導演特雷林斯基對原作的重新構建非常大膽。特雷林斯基導演將全劇三幕的劇情全部移植到鋼鐵戰(zhàn)艦上,這里看似僅僅是劇情發(fā)生地的簡單變動,但其實充滿了“合理性”層面的挑戰(zhàn)。特雷林斯基導演以大范圍的視覺調度解決了這一難題。第一幕“九宮格”式布局的戰(zhàn)艦橫截面,將船艙分割為九個獨立的空間,第二幕則實現(xiàn)了從頂層甲板的控制室到底層彈藥艙的轉換,第三幕觀眾的目光又聚焦在封閉的病房中,如果細細算來,觀眾在劇中一共看到了四層、十二個不同的視覺空間,同樣體量的布景足夠完成一部電影的拍攝。如此豐富的舞臺設計為男女主人公留下了足夠的表演區(qū)域,也解決了觀眾長達五個小時觀演中視覺上的枯燥乏味,當然最重要的是讓劇情的每一步發(fā)展都足夠自然流暢。在第三幕中,特里斯坦以大段篇幅回憶自己的一生,特雷林斯基直接將童年記憶以實景呈現(xiàn),燒焦的木屋赫然出現(xiàn),極為寫實的木屋與鋼鐵戰(zhàn)艦的氛圍形成強烈對比,將原本理解難度巨大的唱詞與童年傷痕聯(lián)系在一起,即使初次接觸這部歌劇的觀眾,也不難感受到其中的凄慘。

理念先鋒的同時,觀眾通過視覺接收到的信息卻極為樸素傳統(tǒng)。轉椅、沙發(fā)、密封艙門、狹窄的樓梯各種視覺元素都與觀眾心中一艘戰(zhàn)艦應有的樣子完全契合,這與歐洲舞臺上近些年興起的符號化設計有很大不同,觀眾不用猜測看到的一切有怎樣的象征意義。由此可以看出,導演的思路其實非常明確,他希望最大化呈現(xiàn)劇中愛情的溫暖與凄涼,鋼鐵戰(zhàn)艦則以冰冷的特色為愛情的跌宕提供著絕佳的對比。

相比于制作帶給筆者的驚艷,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華人指揮家呂紹嘉棒下的精彩表現(xiàn)更給筆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呂紹嘉是一位沒有太多棱角的指揮家,他“不會為了效果而刻意制造效果”的風格像極了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老派德國指揮家,在流暢的前提下猶如放大鏡一般盡力呈現(xiàn)音樂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坦率而言,這不是當今演繹瓦格納歌劇最討好的方式,卻處處透露著極富涵養(yǎng)的藝術理念。這樣的風格對于樂團的穩(wěn)定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以極為穩(wěn)定的發(fā)揮出色演繹了劇中瓦格納創(chuàng)作的高難度音樂,從前奏曲的第一個音符開始,樂團就快速進入了狀態(tài)。作為一支初次演繹《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這部偉大作品的樂團,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誠然沒有經(jīng)驗豐富的德國樂團那般對于層次和結構的敏感,但大劇院管弦樂團成熟的演繹足以證明其在歌劇伴奏領域的巨大成就。

難能可貴的是,此次國家大劇院邀請到的杰·亨特·莫里斯和安·彼得森都是國際一線瓦格納歌劇唱將。兩位歌唱家?guī)缀跽麆《家獔猿衷谖枧_上,第二幕長達二十分鐘的二重唱中,兩位歌唱家以歌聲表達愛情的狂喜極富感染力。第三幕中,愛情、死亡與永恒也通過歌聲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都彰顯了兩位在歌唱與表演方面的不俗實力。第三幕結尾,安·彼得森在最膾炙人口的“愛之死”中,高音依舊保持著極佳的音色質量,極弱的高音凸顯了她出色的嗓音控制能力。此外,曾多次登臺國家大劇院歌劇制作的男低音歌唱家李曉良在這部劇中出演馬克國王,他飾演馬克國王的足跡幾乎遍布歐洲所有重要的歌劇舞臺,此次在國家大劇院的亮相不論是演唱還是表演都近乎完美,再度證明了他本人不俗的角色塑造能力。

今年是國家大劇院十周年,此番《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的上演可以視作是對國家大劇院歌劇制作能力與水準的全面考驗。國家大劇院交上的這份高分數(shù)答卷不僅體現(xiàn)在劇場內的演出,更體現(xiàn)在觀眾服務和組織等多個層面。為方便觀眾交通,將演出提前至下午五點半,向觀眾免費提供簡餐等貼心服務,都不難看出國家大劇院的用心與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