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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在克依黑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崔玉松  2018年04月13日11:21

春天的云南就像一個剛睡醒的少女,噼里啪啦打扮起來,紅紅綠綠,粉粉嫩嫩,到處都是。今天寥廓山的櫻花開了,明天龍?zhí)豆珗@的海棠醉了,后天是師宗的馬纓花,再往后是桃李杏梨,是紫藤,是玫瑰,是牡丹……這一切再也提不起我的興趣,它們就像一幅打翻顏料的水彩畫,雜亂迷眼。花有花的美麗,草有草的草籽,而我,還有什么呢?很多時候,我的腦袋里是空的,就像黃昏的天空,無邊無際,沒有著落。有時候,又覺得腦子里滿滿的,就像塞進一堆撕碎的紙屑,沒有一點縫隙。

我一直處于這種狀態(tài)無法走出,我又是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中走進克依黑的。

去克依黑不是為了自己,純屬為了他人,為了一群遠方的客人。我坐在車上一言不發(fā),窗外的春色怎樣一閃而過,天上的亮怎么變成黝黑,我都沒有注意。到克依黑的時候,天色已晚,打起精神吃完飯到游客中心,我才驚覺夜的涼,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沒有換下長裙。

夜風把我從混沌的狀態(tài)中吹醒,還是無心看景。夜幕下所有的景色都一樣,一片漆黑,美也好、丑也罷,全都被夜包裹、隱藏起來,又有什么看頭?只想早些到住處,早些躲進一個人的角落,不用言不由衷、強言歡笑。

依稀感覺到,這個夜晚是濕的,夜風里有霧的味道,我想,怕是要下雨了,那么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躲在屋里,不用出門,更不用踩一腳的黃泥。一定有黃泥。我知道,克依黑離曲靖五十余里,是個彝族村。所謂風景區(qū),無非就是展示少數(shù)民族的生活風貌,無非讓我們看看,多年前的彝族就是這樣生活、勞作。好在,房間又寬又大,電視、Wifa一應既全,廚房里有刀叉碗筷。心想,這倒是一個把自己藏起來的好地方,可以和自己好好待著,不用顧及他人。我忽然很想看看克依黑的樣子,我倚在窗前,掀起窗簾,什么也看不見,只有月光。月光如水灑在地上。

克依黑的夜很靜,靜得只聽得到夜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靜得可以聞得到河道里的水氣彌漫著清亮的味道。靜得可以聽到倦鳥的嘆息。風是在為樹放哨,而鳥,卻是為我們擾亂它們的清靜而憂傷。好在安靜的地方可以讓人懷想,也可以讓人安睡。路燈在水汽的氤氳里有些昏暈,讓人也忍不住想入睡。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好久沒有睡個好覺了,我顧不上別人的看法。一直以來,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把自己修剪成別人喜歡的模樣,以至于沒有了自我,久而久之,成為一個虛偽假飾的人,沒有靈魂,沒有主張,有的只是依從和委屈?;蛟S,在克依黑,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克依黑的客房是鋼架吊腳樓,房子三面都是落地窗,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看到克依黑的全貌。

蜿蜒的水就像一根繡線把整個克依黑風景區(qū)繡在一起,路路相連,水水相伴,路與水、水與綠迂回牽絆。綠永遠是這個地方的主人,香樟、櫻花、紅豆杉、柳樹等新栽的樹在陽光下閃著光,迎著風使勁生長。地上的苕子花開得正好,就像東山繡的綠毯上綴滿紫色的花,發(fā)出淡淡的甜香味。

我有些心動,克依黑的簡單、透亮,讓我感到踏實。如克依黑的水,溫潤、清澈,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走在那些迂回的小道上,聽著鳥叫、聞著花香,心也像陽光一樣漸漸明亮。路邊有路標,觀光小火車、玻璃棧道、奇異花卉、水培花卉、雙龍塔等等,我沒有一一去看,據(jù)說克依黑風景區(qū)有五千多畝,有大小龍?zhí)?、雙龍湖、月牙田。我無心看景,我要的只是一個人獨處的安寧。

克依黑適合養(yǎng)心。它年輕,無名,因而游人不多,不會驚擾鳥的放聲長啼。它周到,全面,山水、花草,樹木、陽光,一應既全,可以在草坪曬太陽,可以到花海里彷徨聞花香,學女孩嬌羞的模樣??梢缘胶拥览飺未?,做一回漁夫高歌吟唱??艘篮诘乃丛床粩鄰拇笮↓?zhí)读鞒觯宦窔g唱,形成雙龍湖 、月牙田的美麗風光。山與水、水與地蜿蜒相連,湖與樹、樹與花搖曳多姿,讓人在流連忘返中忘卻一切不快。

景看夠了,心擼平了,還可以走一走玻璃棧道,挑戰(zhàn)一下自己的勇氣。坐一坐微型小火車,找一找童年的感覺。你會覺得,長大就意味著學會放棄,懂得珍惜,溫暖的陽光會把心里的憂郁蒸發(fā)散去。

克依黑是熱鬧的,篝火晚會、燒烤狂歡正在臥龍山莊舉行,彝家漢子的烏巴、月琴彈得正歡,少女們的歌聲還在夜空里飄漾,這里的熱鬧只留給喜歡熱鬧的人,喜歡安靜的人在山這邊的吊腳樓里喝茶聊天,看書小眠,臥龍莊的熱鬧不會傳過來??艘篮谑且粋€熱鬧、冷清并存的地方。如果你喜歡熱鬧,你應該來這里,感受一下淳樸豪爽的民風民俗。如果你喜歡安靜,克依黑的靜謐可以滋養(yǎng)你的身心靈魂。

在克依黑,你會陶醉在彝家老鄉(xiāng)的熱情里,棠梨花的甜,桑尖的醇,小野蔥的辣,還有土雞燜飯的香,會緊緊勾住你的胃,讓你情不自禁吃飽喝足之后,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帶著家人和朋友,找機會再來,品嘗這里味純質好的美食,聽原汁原味的民歌。遠離城市的煩憂與喧囂,享受這里的靜謐與安寧。

在克依黑,你還會生出滿心的期待。想一想,這些新栽的小樹,新建的樓塔,新修的車道,以及剛清的河道會讓你對克依黑的明天充滿了希望。你會情不自禁想要見證它的成長,見識它美好的明天,每一個來過的人,一定還會再來。當綠樹掩映、花容燦爛,滑草場成為綠茵,撐一葉小舟在蜿蜒的河道里縱橫,克依黑的山水花木一定會洗去你滿身的疲憊與凡塵。

人生忙碌,世事喧囂,心安之處是故鄉(xiāng)。終其一生,我們找尋的就只是一個讓自己心安的地方。我們不知疲憊地到處奔忙,我們在節(jié)假日游走四方。其實就是想讓內心的焦慮得到放松,讓繁忙得以安詳。

最終,我們想要停留的,還是克依黑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