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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由記憶抵達現(xiàn)實
來源:文藝報 | 李達偉  2019年09月09日11:44
關鍵詞:李達偉

1986年生,白族,現(xiàn)居大理。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有逾百萬字作品見于《青年文學》《民族文學》《清明》《大家》《百花洲》《美文》《散文》《大益文學》《散文選刊》等刊。出版散文集《暗世界》和《大河》。曾獲云南省文學優(yōu)秀作品獎、滇池文學獎、《黃河文學》雙年獎、孫犁散文獎等。散文集《在體內(nèi)生長的叢林》入選“2018少數(shù)民族文學之星”叢書。

在那個偏遠的舊城,我生活了好幾年,現(xiàn)在時不時就會回去。我目睹著舊城不斷發(fā)生變化,我同時目睹著眾多生命的個體在舊城所完成的關于生命的表達。曾經(jīng)我特別排斥舊城在我身上沾染的那些暗綠色的塵埃,我一直不停地抖落著,我本以為抖落之后,一切就是空,殊不知,記憶的塵埃已經(jīng)無法抖落。在記憶的宮殿里,時間不斷讓空間變得微妙,讓空間既是空間的,又遠遠不是空間的。很多的記憶,很多的思考,很多的現(xiàn)實,隨著時間的堆積,慢慢在體內(nèi)生長起來,我感覺到了它們生長成了一片叢林。當世界變成叢林,當生命墮入?yún)擦?,世界的那些具象與抽象的東西開始顯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并表現(xiàn)出了一個小世界本身同樣應該有的豐富性與復雜性。

我希望自己是一個合格的旁觀者,但最終沒能如自己所想,在面對著眾多生命呈現(xiàn)出來的那種讓人咂舌痛心的命運感時,我從很多生命個體上看到了自己,這時我也成了不斷被舊城裹挾著的人。即便后來我離開了舊城,去往了另外一個相對大些的城市,但在舊城,還生活著一些與我在情感上有著依托的親人與朋友,還有著一些僅僅只是作為我們的談資,或者匆匆在街上與我們擦身而過,我們卻能輕易感覺到他們內(nèi)心的憂傷的人,還有著我的記憶,還有著我對記憶與現(xiàn)實的認識與思考。

在這個文本中,許多人的命運是悲劇性的,他們隨時要承受現(xiàn)實的重量,隨時要承受靈魂的苦痛與裂變。那個由記憶制造的宮殿里,一切就像是幻影,一切顯得不是那么真實,一切只是憂傷而沉悶,一切又是那般憂傷而美好。在看到了舊城中的許多舊物接連消失的時候,由于那種與舊城在精神上建立起來的聯(lián)系,我多少會變得有些憂傷而復雜,甚而會有點偏激,甚而會失去那種準確的判斷力。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沉浸在閱讀帕慕克,閱讀其他我喜歡的作家時的獨特感覺之中,很多時候的閱讀不是那種透氣式的,反而是需要大口地喘著氣的,但我知道自己在一些時候需要那種閱讀的體驗與感覺。有時我也會希望自己能寫出一個既是致敬式的又有著個人質(zhì)地的文本,但理想還未照進現(xiàn)實。

這個文本,能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思想錄嗎?這注定是憂傷的文本,但憂傷只是它的一部分,我是在反思,我是在記錄,或者我其實什么也做不了,我所希望的由記憶抵達一部分現(xiàn)實的理想,可能也沒有達到。除了那些充斥于這個文本的憂傷、孤獨、幽暗、頹敗、坍塌之外,我還感受到了其他的東西。現(xiàn)在的舊城早已不是我原來看到的樣子,一切的潮濕、幽暗正慢慢變化,一切開始變得敞亮起來。這個文本中的舊城只是舊城的一部分,這個文本中出現(xiàn)的人,只是在舊城中生活的一部分人。在寫作這個文本時,我把關注點放在了其中命運稍顯悲劇的人群身上,這可能是肉身與精神所染上的憂傷使然,而現(xiàn)在,特別是帶著年幼的女兒進入已經(jīng)有了很大變化的舊城時,我正慢慢從一貫的憂傷中掙脫出來。

《記憶宮殿》是一部長篇系列散文,是一部記憶之書、空間之書、現(xiàn)實之書,同時也是閱讀之書,主要寫那個偏遠的舊城,又希望不局限于那個舊城。我在形式上進行了一些嘗試,分三個部分,第三部分是閱讀隨記,貌似無關,又希望幾部分之間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能讓文本的精神內(nèi)涵得到一定程度的拓展和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