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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微笑的褒獎
來源:中國民族報 | 徐必常(土家族)  2021年01月20日16:24

在我的印象中,納傍村早就很有名了,不過之前的有名是因為窮。納傍村位于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長順縣代化鎮(zhèn),這個鎮(zhèn)曾是全省20個極貧鄉(xiāng)鎮(zhèn)之一。

近年來,納傍村更有名了,但這一次,源于村子在脫貧攻堅中的超速發(fā)展,更源于“紅股模式”。

納傍村距長順縣城只有40公里的路程,可車跑起來沒有一個小時是到不了的。通往納傍村的道路全是鄉(xiāng)村公路,不過路面都是硬化了的,硬化的質量看上去還不錯。整條道路彎彎曲曲,人坐在車上,車子不時急轉彎,人也跟著左搖右擺。道路兩旁則是一派山清水秀、草木茂盛的景象。

車越往里走,風景越好,這“好”是村民用苦日子換來的。因為沿途好些地里長不出莊稼,卻能長出形形色色的草木和千奇百怪的地形地貌。

我們乘坐的車是寇永華開的??苡廊A何人?是一名“80后”大學生,2017年8月就到納傍村任同步小康駐村工作隊第一書記,后來又兼任村支部書記,還受到過全省脫貧攻堅“七一”表彰。

這條道他跑了3年多。由于跑得太多,每一道彎他都心中有數。我這個搭便車的乘客,在這條蜿蜒崎嶇的山路上,還坐出了幾分舒適。

納傍村的自然風景一路延續(xù),整個村子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

進得納傍村,還能看到更獨特的風景:養(yǎng)殖場廠房和蔬菜大棚。

近幾年納傍村的發(fā)展著實喜人,2014年貧困發(fā)生率為56.7%的村子,2018年就實現了出列“摘窮帽”,貧困發(fā)生率也降至3%以下。

我不好奇廠房和大棚,這些東西早已在祖國大地上遍地開花;好奇的是納傍村這4年間翻天覆地的變化。它怎么說變就變了呢?許多人講,是“紅股模式”發(fā)揮了作用。

對于這一模式,寇永華如數家珍。他怕我聽不明白,還特地給了我一份在黔南州基層組織建設工作推進會上的發(fā)言材料。從聽他的口頭介紹到對照材料來看,我的腦海里漸漸對這一模式顯出了完整形象。

說一千道一萬,所謂“紅股模式”,落到實處還是“精準”二字:一是精準配置,二是精準經營,三是精準管理。因這“三精準”,“紅股”就在納傍大地上開出鮮艷的花,結出滿滿的果實,納傍村從一個極貧村一躍成為小康村。

就精準配置“紅股”,納傍村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他們先是建了合作社,強調村社合一。合作社再通過各種行之有效的辦法整合出原始股本,然后按“戶戶持有普通股,貧困戶持有扶貧股、土地流轉增值股,集體留好發(fā)展股”的配股原則進行股權配置,讓老百姓有參與感。

精準配置這事弄好了,接下來是如何精準干?因為“紅股”持在手上是虛的,只有實干才能讓“紅股”產生效益,有了效益才能有分紅,才能讓老百姓有獲得感。這就得搞精準經營和管理。

納傍村的精準經營和管理抓了兩手:一是建設生態(tài)產業(yè)示范園,二是組建專業(yè)勞務公司。在建產業(yè)示范園時,他們把養(yǎng)泥鰍、養(yǎng)豬、養(yǎng)綠殼蛋雞作為抓手,稱其為“三寶”,向“三寶”要效益。

我覺得養(yǎng)泥鰍最是稀奇,因為泥鰍實在是滑得不行。在我老家,誰要是油頭滑腦的,人們準會送他一個諢名:泥鰍。而且這個諢名還會陪伴他一輩子。

在納傍村發(fā)展泥鰍產業(yè)的帶頭人是我老鄉(xiāng),姓冉,人們都稱他為冉老板。

我沒有見到冉老板,但見到了養(yǎng)殖場的廠房,本想進去看看,卻遇到了“鐵將軍把門”。

這是我認為的現代化泥鰍養(yǎng)殖場,因為這些泥鰍是生長在按規(guī)律運行的設施設備里,不是我兒時見到的在爛田里的泥鰍了。

透過廠房的落地玻璃,我還看到了掛在墻上的操作規(guī)程。對于工廠來說,操作規(guī)程就是制度,每一個員工必須遵守。我的腦子里突然冒出個念頭,泥鰍再滑,也有辦法讓它們循規(guī)蹈矩。

納傍村的另一個精準經營路子是勞務輸出,為此還專門成立了勞務公司。經過產業(yè)測算,本村只能容納30%的勞動力,那么剩下70%的勞動力如果沒有一個適合他們勞動的舞臺,脫貧攻堅這場硬仗就沒有勝算。

于是,村里把就業(yè)分為村內和村外。村內的人吸納進合作社或產業(yè)基地,村外則充分發(fā)揮能人的帶動效應。最終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讓老百姓的腰包盡快鼓起來。

村上的“產業(yè)蛋糕”做起來了,如果沒有制度,如何分蛋糕自然成了問題。

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村里在發(fā)展產業(yè)的同時,同步著手設計分配方案。

什么人能分紅,什么人不能分紅,這得充分聽取村民的意見,讓村民參與決策,于是就催生了《納傍村十不分紅制度》:一是阻礙發(fā)展不分紅,二是破壞生態(tài)不分紅,三是亂扔垃圾不分紅,四是濫辦酒席不分紅,五是違規(guī)亂葬不分紅,六是違規(guī)建房不分紅,七是不孝順父母不分紅,八是子女輟學不分紅,九是損毀公物不分紅,十是涉黑涉惡不分紅。

我聽村委會的同志說,這《納傍村十不分紅制度》一出臺,村民們個個贊成。

這我信。以上十個問題一直是導致農村不穩(wěn)定的因素,很多地方都在積極探索行之有效的管理辦法和途徑?!都{傍村十不分紅制度》應是一個有益的嘗試。

我特意找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村民打聽這“十不分紅制度”,他順口就念出了一大串。我示意他別再念了,可他興致正濃,一口氣念到最后的那個“紅”字。

隨后,他朝我笑笑,道出了他的想法:這下好了,老滑頭終于有辦法治了。

我問他,“紅股”分到手了嗎?他答,分到了。我問他,多少?他說,不跟你說。愣了愣神,他又補了一句:財不露白。

呵,看來警惕性還挺高的,我不由樂了,接著想到了黔南的一句俚語:有肉放在碗底吃。我們的脫貧攻堅政策,不就是讓每個人碗底有肉嗎?

走進納傍村,只見村子依山而建,這樣建房的好處是后有靠山,前有開闊的視野。我在寨子里轉了轉,這里道路清潔,每家戶外的物什都堆放有序,甚至還擺出了花樣來。

村主任姓韋,布依族,也是“80后”。聽他說,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現在鄉(xiāng)親們的日子過好了,各家都在乎自家的臉面。

不管怎樣,物什像現在這樣擺放得有模有樣的,就是好,納傍村人的臉上就光彩。

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我用余光掃了掃能夠掃到的,什么山川風物、人文景致、村容村貌呀,還有人們臉上的微笑,收獲滿滿。當我趁著夜色離開村子的時候,還多次回頭望了望。

我對一同回去的寇永華說,我們納傍村民風樸實啊,他點頭表示贊同。

和我們一同去納傍村的長順縣一位司法干部好像半天沒有說話,最后他說了一句:不光是民風樸實,在納傍村脫貧攻堅戰(zhàn)線上的干部,個個都樸實。

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呢?我今天見到的奮戰(zhàn)在納傍村脫貧攻堅戰(zhàn)線上的每一張臉,給我的信息都是樸實的。

這就難怪了,為什么“紅股模式”能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為什么這些“80后”干部深得全村人的信任,不就因為他們樸實,從不玩虛的嗎?即便有人想玩虛的,但他們也事先扎好了“制度的籠子”。

我回想起在村里遇到過的人,臉上的微笑都是滿滿的。還有韋主任,他說起普通話來雖有些夾生,但他的笑是熟透了的,更是甜透了的。

我不由想起習近平總書記在貴州花茂村考察時說的那句話:黨中央的政策好不好,要看鄉(xiāng)親們是哭還是笑。當我再次回望寇永華和回想起韋主任時,感覺他們是貴州大地上眾多為實現“讓老百姓笑了”的實踐者代表。老百姓幸福而甜蜜的微笑,就是對他們最好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