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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念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馬連良誕辰一百二十周年 一生為戲盡身心 專訪文史學(xué)者趙珩 他看過近三十出馬先生的戲
來源:北京青年報 |  王勉  2021年04月25日08:14
關(guān)鍵詞:馬連良 京劇

《趙氏孤兒》馬連良飾程嬰

趙珩 攝影/張小東

今年是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馬連良先生誕辰120周年,為紀(jì)念這位卓越的藝術(shù)大師,本報記者特別采訪了文史學(xué)者趙珩。趙珩生于1948年,從幼兒起即聽?wèi)蚩磻?,?955年至1964年期間,于京城多處劇院觀摩馬先生現(xiàn)場演出,看過馬連良演出的劇目將近三十出,是目前在世的先生中少有的。趙珩說自己既非梨園行內(nèi),亦非全然行外,他只是站在一名觀眾的角度談?wù)勊J(rèn)識的馬先生。

馬先生演歷史戲 演的是人物,是情理

馬連良1951年由香港回歸內(nèi)地,次年即成立馬連良劇團,1955年12月,馬劇團與譚富英、裘盛戎為主演的北京京劇二團合并,成立北京京劇團。

趙珩看戲的經(jīng)歷始于北京京劇團成立前夕。距離他家最近的戲院是位于王府井大街北口金魚胡同內(nèi)的吉祥戲院,只相距一站半路,買票看戲都方便。八九歲時他已能自己買票,中午學(xué)校放學(xué)休息時,路過東安市場,總會看看市場北門外掛的水牌,當(dāng)晚和次日的演出劇目便都知曉了。

趙珩的父母比較洋派,看戲較少,趙珩從五歲起進(jìn)戲園,主要是跟著兩位祖母。老人家喜看青衣戲,小孩子趙珩愛看的卻是武生戲。小時看熱鬧,繼而看劇情,再后看演員聽唱腔,漸漸入得京劇門庭。

如今回想少年時為何愛看馬連良,趙珩總結(jié),主要是因為馬先生的戲演繹的多為歷史故事,“他的戲從春秋戰(zhàn)國一直延續(xù)至明代,時間跨度長,歷史感非常強。”趙珩從小喜歡歷史,馬連良的戲與之所讀史書互相印證,使書本上的歷史知識得以形象化。趙珩說:“馬先生雖然文化程度并不高,但他一直注重學(xué)習(xí),他有時會從歷史原意上修改一些不太適當(dāng)?shù)膽蛟~。比如‘漢壽亭侯’一詞,最初以為是漢代壽亭侯,實際上漢壽是地名,漢壽亭侯指的是漢壽的亭侯。馬先生明白以后即做了改動?!?/p>

馬連良在北京很多戲院唱過戲,吉祥戲院、廣和樓、長安戲院,都是他經(jīng)常演出的場所。還包括新型劇場,趙珩記得馬先生和李世濟在北京展覽館劇場演出《三娘教子》,他至今驚訝于“那么大的劇場居然能賣滿座”。偌大的中山公園音樂堂,在春夏秋三季,馬連良的戲上座率也好。當(dāng)時馬連良的戲票價是一元,如果是與張君秋的對兒戲,則為一元二角,馬、譚、張、裘四大名角都出演的戲(如《趙氏孤兒》),是兩元錢,梅蘭芳的戲則一律為三元。趙珩回憶,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北京的演出很多,同一晚上不同劇團、劇目、劇場,多時十幾處,少時也有七八處演出,當(dāng)時的《北京日報》上會刊出半版的廣告。

后來虎坊橋建起北京市工人俱樂部,成為北京京劇團的主場。1961年,著名京劇演員趙燕俠加入北京京劇團,和馬連良合作演出《坐樓殺惜》,“這個戲是費了好大勁找人帶我去看的?!蹦且荒贲w珩13歲,虎坊橋?qū)λ麃碚f是一個非常遙遠(yuǎn)的地方。

趙珩還曾經(jīng)為了看馬連良與中國京劇院聯(lián)袂演出的《赤壁之戰(zhàn)》,在發(fā)燒感冒的情況下吞下四片APC,渾身打著哆嗦去看戲。他說那時候?qū)︸R先生的戲有一種期待,有的戲看過還想看,有的戲沒看過更期待。當(dāng)時的戲單、戲報,一兩分錢一張,他收藏了好多,在“文革”時都失去了。

有一場戲令趙珩印象深刻,至今不忘。那是1956年9月,北京市戲劇工作者聯(lián)合會在中山公園音樂堂舉行成立儀式,上演《四郎探母》。這一出合作戲匯集了眾多名演員,前面還加演了裘盛戎的《鎖五龍》,盛況空前。趙珩回憶,那時的戲曲演出經(jīng)常是晚上7:00開演,將近12:00才散戲,時間很長,但很多人是跳過前面演出的帽兒戲,從中軸時入場,大概在8:30以后,倒數(shù)第二的壓軸戲,以及最后一個大軸戲,才是觀眾最為期待的。但是那天從開場就坐滿了觀眾,既沒有遲到的,也沒有中途退場的。

趙珩記得,那天散戲已是午夜,初秋時節(jié),涼風(fēng)習(xí)習(xí),末班車已經(jīng)沒有了,但從中山公園南門一直到天安門金水橋前,排滿了三輪車,一輛接一輛,價格為白天的兩倍,“我們就坐三輪車回家。”

趙珩也喜歡其他一些流派,并不只看馬連良,而馬連良的戲之所以看得多,其客觀原因是馬先生的演出較之其他人更頻繁,“馬先生一個月演出多時十六七場,少時也有八九場?!边€有一個原因,趙珩總結(jié),馬先生演歷史戲,演的是人物,是情理,又有其鮮明的人物特色,這是他較其他人最大的不同。

“馬先生有時在一出戲中分飾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比如在《胭脂寶褶》中,前面飾演龍行虎步的明成祖朱棣,后面飾演謙卑的社會底層班頭白懷。還有在《群英會·借東風(fēng)》中分飾魯肅和孔明,也是人物性格完全不同。而馬先生將人物形象和性格全演出來,且演什么像什么。”趙珩回憶,那時候馬先生的戲,開場一句悶簾兒倒板,臺下已經(jīng)炸窩似的叫好。

在趙珩的心目中,三國風(fēng)云際會中的“魯肅就是馬先生的魯肅,孔明就是馬先生的孔明”。

以幾十年的看戲經(jīng)驗,將馬連良的戲分為三類

馬連良少時在富連成坐科,入科學(xué)的是武生,老師是茹萊卿先生。后在蕭長華、蔡榮貴兩位老師指導(dǎo)下改學(xué)老生。兩度入科。雖然天生嗓音比較低,俗稱“扒字調(diào)”,但非常勤奮用功。

趙珩說:“那個時候京劇已經(jīng)是無腔不譚,都學(xué)譚鑫培,也就是所謂的老譚派,馬連良也學(xué)過,出科后甚至以‘譚派須生’標(biāo)榜。馬連良不但學(xué)譚派,還拜天津?qū)O菊仙為師。今天膾炙人口的《借東風(fēng)》,實際上來自于早年孫派的《雍涼關(guān)》,腔是《雍涼關(guān)》的,可詞全改了,唱腔也打磨得更豐富細(xì)膩。自從《借東風(fēng)》唱紅,馬先生也就不唱《雍涼關(guān)》了?!绷硗膺€有一位演員對馬連良影響非常大,“馬先生的念和做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所拜的這位師父?!?/p>

趙珩特意提及的這位老師名賈洪林,綽號賈狗子,江蘇無錫人,在北京唱戲。賈洪林本身嗓音條件很好,后來嗓子“塌中”,于是他另辟蹊徑,在念、做方面彌補自己的短處。趙珩說:“賈洪林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演員,譚鑫培都說他的念、做比自己強。馬先生十幾歲時就拜了賈洪林為師,他的本子馬先生繼承了不少??上У氖琴Z洪林很早就去世了?!?/p>

馬連良早年的嗓音條件也不是很好,他師從賈洪林之后,主要是學(xué)賈洪林的念、做,并以此豐富了整體的戲曲人物?!端倪M(jìn)士》一劇就得益于賈洪林。趙珩說:“馬連良在28歲時嗓音變好,紅遍大江南北,不但京津滬三地紅遍,甚至一些重要的戲碼頭,像武漢、沈陽也非常認(rèn)可他?!?/p>

馬派在博采眾長的基礎(chǔ)上逐漸形成,這其中還有一個歷史背景:在長時間的戲曲班社制中,演員的個人號召力也局限在班社內(nèi),這種情勢至譚鑫培、汪桂芬、孫菊仙的出現(xiàn)發(fā)生了很大轉(zhuǎn)換,那就是班社制逐漸過渡到明星制,趙珩解釋:“也就是說,這之后到戲園看戲,聽的是腔,看的是角兒?!?/p>

在趙珩幾十年的看戲經(jīng)驗中,他將馬連良的戲分為三類,一類是他的本戲,即其在傳統(tǒng)戲基礎(chǔ)上加工改造而成的看家戲,這可以說是馬派的主干;還有一些新編戲,如五六十年代的《官渡之戰(zhàn)》《三顧茅廬》;另一類是生旦并重的對兒戲,“我看的對兒戲是馬先生和張君秋合作較多,如《三娘教子》《汾河灣》《蘇武牧羊》,以及后來的新編戲《秦香蓮》。《秦香蓮》是一出群戲,張君秋飾演秦香蓮,譚富英飾演陳世美,馬連良飾演王延齡,裘盛戎飾演包公,北京京劇團四大頭牌都全了。另外馬先生跟梅先生也有過合作演出,雖然不多,因為梅先生1961年就去世了,但非常精彩,一票難求,我也看過?!壁w珩說起來頗為回味。

老生戲分為靠把戲、安工戲、衰派戲三類。馬連良在中年時期馬派形成以后,極大地豐富了衰派戲所涵蓋的社會層面和人物,這是其對京劇的一大貢獻(xiàn)。趙珩舉例,如馬先生所演《三娘教子》中的老家人薛保,《清風(fēng)亭》里磨豆腐的張元秀,《四進(jìn)士》中的訟師宋士杰,他都演得有血有肉?!八问拷芏?,有正義感,又有幾分狡猾和詼諧。再比如他演王莽,那是末路梟雄;演王延齡,是國之重臣;《甘露寺》中的喬玄是國老。這些角色雖然身份不同,他都給演活了。馬先生演的人物,已經(jīng)不局限于‘衰派老生’,都可謂精雕細(xì)琢,根據(jù)人物、身份,給予其獨有的戲曲刻畫?!?/p>

很多傳統(tǒng)戲在和演員的磨合過程中也不斷發(fā)生變化,有時一個角色演好了,這個人物可能變?yōu)橹鹘?。趙珩介紹:“《四進(jìn)士》這出戲很長時間是以進(jìn)士毛朋為主角,宋士杰是配角,從賈洪林開始,尤其到馬連良、周信芳,唱活演活了宋士杰,由此毛朋變成了二路,宋士杰成為主角,這也就是‘人保戲’?!?/p>

很多人見過馬老板,邊泡澡邊念叨著默戲詞

說到馬連良的一生,趙珩用兩個字概括,那就是本分。這表現(xiàn)在他極度的敬業(yè),盡自己最大可能將一件事做到極致,追求完美,一生為戲,全心為戲。

馬連良的追求完美,并不止于追求自己一個人的完美,而是要求一臺戲的完美,一個班社的完美。

趙珩說:“早前看戲觀眾聽腔看角兒,只看一個人,沒有人關(guān)心龍?zhí)?、舞美,所以舞臺上有時呈現(xiàn)一種非常糟糕的狀態(tài)。今天的觀眾難以想象,比如說龍?zhí)讉兂3Zs場,所以經(jīng)常穿著毛窩(棉鞋)、棉褲,臉上不打油彩就上臺了。臺幕那時稱之‘守舊’,更是經(jīng)常帶有廣告,左邊寫著烏雞白鳳丸,右邊寫著牛黃解毒丸,一看就是藥鋪老板贊助的,跟劇情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p>

馬連良從1930年他29歲時組建扶風(fēng)社起,便極其重視舞臺美學(xué),凈化舞臺,還特意請人到山東武梁祠找來畫像磚圖樣布置臺幕、桌圍、椅披,使舞臺呈現(xiàn)整體的古樸美感。除舞臺外,對龍?zhí)滓灿幸螅榜R先生有四位固定龍?zhí)?,他要求他們首先要三白,就是領(lǐng)口白、水袖白、靴底兒白,而且一場戲演完必須重新給靴底刷大白,還要求每場戲必須剃頭刮臉?!?/p>

趙珩回憶:“這四個龍?zhí)咨吓_都打油彩,穿彩褲,衣領(lǐng)、水袖、靴底干凈,一出來精精神神,給人的印象就是煥然一新,先聲奪人,碰頭就有彩?!瘪R連良還要求樂隊服裝統(tǒng)一,“但只給做上衣,因為下面的褲子文武場面的圍子可以擋住。”

馬連良自己的每一件行頭也都極其講究,他曾經(jīng)將收來的清代官服改良成為戲裝,而改戲裝時的所有設(shè)計都要一一過目。趙珩說:“我曾親耳聽張學(xué)津?qū)ξ艺f過,當(dāng)年馬先生排一出新戲掙了錢,就會拿出很多置辦幾箱行頭,那些錢在當(dāng)時能買一所小房了?!?/p>

如此經(jīng)營下的扶風(fēng)社紅火一時,葉盛蘭、袁世海等都曾是扶風(fēng)社的重要成員。跟馬連良合作的名演員非常多,尤其是旦角,趙珩說:“當(dāng)時很紅的旦角,大概有十幾位都搭過扶風(fēng)社的班。馬先生還提攜了很多坤旦,像早年的王玉蓉、新艷秋,以及后來的童芷苓、李玉茹、羅惠蘭等等?!?/p>

1936年,為改良京劇,馬連良曾征股籌建新新大戲院,1937年3月正式開幕,是當(dāng)時最好的戲院。舞臺好,后臺好,主要角色有單獨化妝間,甚至帶有衛(wèi)生間。淪陷后期被日本人征用,解放后改為首都電影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馬連良演戲極其認(rèn)真,當(dāng)年他常到八面槽清華園洗澡,總是泡大池子。很多人見過馬老板在池中邊泡澡,邊念叨著默戲詞的場景。

說及認(rèn)真,趙珩還說了一個小故事。據(jù)說有一年,馬連良到天津中國大戲院演了一出《斷臂說書》。因為知道天津觀眾難伺候,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忌憚,可偏巧就出現(xiàn)了一個意外,助手把斷臂的位置綁錯了。如果在北京,觀眾可能喊幾聲倒好就過去了,誰還沒個失誤呢?可天津觀眾苛刻,倒好聲迭起。馬連良一看,沒法演了,他當(dāng)場給觀眾道歉,在臺上一個勁兒地作揖鞠躬,隨后趕緊下臺。趙珩說:“因為這一次失誤,馬先生差點兒自殺?!?/p>

馬連良經(jīng)歷過的類似挫折,趙珩沒有在他的演出現(xiàn)場看到過,他所觀看的馬連良戲,從未出現(xiàn)過紕漏。

馬先生的白口,禁得住仔細(xì)琢磨

馬連良對戲的認(rèn)真還表現(xiàn)在他臺上的舉重若輕,趙珩形容馬先生的認(rèn)真是不用力繃勁兒,而是既瀟灑又帥。他的念白極其流暢,像普通說話,無雕琢痕跡,猶如行云流水一般。“單是這一口念白就可以灌制唱片?!币驗轳R連良念白的極具特色,趙珩至今還能大段背誦他的很多白口,當(dāng)年的男孩子很多也會學(xué)。“馬先生有一出叫《三字經(jīng)》的戲,是給沒讀過書的人講三字經(jīng),完全是念白,沒有一句唱,非常好聽,遲金聲先生為他做過音配像?!?/p>

而對于馬連良的發(fā)音,歷來有些說法,甚至有人評論其有些大舌頭,對此趙珩解釋:“實際上馬先生并不是大舌頭,或者一順邊,而是格外講究白口的發(fā)聲。人的發(fā)音在口腔里有不同部位,尤其是韻白,有的是舌后音,有的是舌前音,而馬先生的念白會配合整段臺詞以及人物的身份、地位,甚至人物的籍貫?!壁w珩悠然地說,馬先生的白口禁得住仔細(xì)琢磨,“那么好聽,那么有味道?!?/p>

馬連良留下的影像資料很少,只有四段。一段是于1957年北影拍攝的《群英會·借東風(fēng)》,一段是1964年長影拍的《鍘美案》,還有一部在香港拍的《游龍戲鳳》,以及一部《打漁殺家》。但其留下了很多唱片,趙珩統(tǒng)計過,大概有120多張,當(dāng)時趙珩的家里也存有很多。

說到唱片,在京劇演員里,尤其是生行的京劇演員,馬連良可以說灌制數(shù)量最多,余叔巖也只留下了18張半唱片。為什么馬連良的唱片如此之多?趙珩認(rèn)為,首先是因為馬連良的藝術(shù)生命在生行里是最長的;第二個原因是馬連良本人喜歡灌唱片,他認(rèn)為唱片可以使自己的唱腔更加廣為流傳,三四十年代他曾經(jīng)成立過一個唱片社。而直到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中國唱片社還灌制了馬連良唱片。另外,馬連良對唱片質(zhì)量也精益求精,會將同一出戲重復(fù)灌制,如《甘露寺》《借東風(fēng)》,就都有好幾個版本。趙珩說:“馬先生的這100多張唱片,并不是100多個劇目,有的劇目反復(fù)灌過很多次,是因為改動詞句或者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太合適的地方。碰到這種情況,他甚至?xí)约夯ㄥX收回唱片銷毀,然后重新灌制?!?/p>

趙珩還提到“南麒北馬”的問題,認(rèn)為很多欣賞須生的觀眾將麒派與馬派對立起來,這是不對的。實際上每個流派都各有特點和其發(fā)展,沒有必要揚麒抑馬,也沒有必要揚馬抑麒。而且,馬連良與麒麟童周信芳的私人關(guān)系非常好。趙珩說:“三四十年代馬連良和周信芳有很多合作,不只在北方,馬連良也經(jīng)常去上海演出。30年代初,他們曾在天津連唱五天戲,兩人分飾不同角色,而且都把自己有特色的角色讓給對方演?!?/p>

兩個人演出《十道本》,馬連良本擅演褚遂良,但他將這一角色讓給麒麟童,他演李淵。合作《群英會·借東風(fēng)》,周信芳演魯肅到底,馬連良演孔明到底。最后周信芳加演一出《華容道》,馬連良加了回令,兩個人雙攢底雙謝幕。演《火牛陣》,馬先生飾田單,周先生反串東宮世子。演《斷臂說書》,馬先生演王佐,周先生反串陸文龍。合作相得益彰,精彩紛呈,在天津的五場演出轟動異常。晚年時,馬連良和周信芳都曾演出《四進(jìn)士》(周先生改為《宋世杰》)、《清風(fēng)亭》,“兩個人演法不同,各有風(fēng)格,都很好?!?/p>

現(xiàn)如今,京劇馬派由于特色顯著,很多人刻意去學(xué),趙珩也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一些問題,他說:“首先,馬派真正骨子里的東西,不要說票友,很多演員也沒學(xué)到,因為都沒能完全理解馬先生是如何創(chuàng)造人物的?,F(xiàn)在很多人自認(rèn)為學(xué)了些馬派特色,以此來標(biāo)明是某一派,實際上有些并不是馬先生最優(yōu)良之處,所以學(xué)的是皮毛,是表面,甚至是毛病?!?/p>

趙珩將馬連良的一生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坐科學(xué)藝,拜師孫菊仙、賈洪林,受益于師;第二階段是從其28歲嗓音恢復(fù)直至抗戰(zhàn)勝利后,此為馬派形成階段,也是馬連良一生最精彩的時期;第三個階段為馬連良1951年回到內(nèi)地至1964年,將許多劇目打造得更加至臻完美,將衰派戲發(fā)展得更成熟、更精致。說到此,趙珩很是感慨:“馬先生一生是一步上一個臺階。人生第二階段非常紅,但有些戲還不太成熟。晚年階段演出的劇目相對較少,但每一出都是精品。馬先生成為大師絕對當(dāng)之無愧,可以說他影響了京劇舞臺40年,影響了觀眾40年?!?/p>

馬連良先生去世已經(jīng)55年,但其影響依然巨大,馬派仍然不斷被傳承。趙珩希望繼承馬派的演員先了解馬先生的成長過程,了解其對戲曲的忠誠,了解他的完美主義,從而學(xué)到他骨子里的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