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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2021年逝去的世界文學大師
來源:澎湃新聞 | 后商  2022年01月05日09:06

2021年已經(jīng)離我們而去,當代文學愈發(fā)疏離我們的生活,但其愈發(fā)與時代和人類的脈絡緊密相連。從宏觀的世界文學來看,世界各地區(qū)、各語言,越來越地聯(lián)系在一起,全世界越來越共享同一套價值標準和審美核心,但這并不意味著趨同,而毋寧說是全世界內在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塞內加爾(裔)作家,或者非洲(裔)作家在國際文學獎項上的風行了解到。

從具體的寫作實踐來看,首先,和大多數(shù)理論家所暢想的相反,世界文學并沒有和高新技術有深度且系統(tǒng)的聯(lián)誼,當今世界文學和媒介革命并沒有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其次,現(xiàn)代主義和此時此地的聯(lián)動效應愈發(fā)明顯,而這與社會與技術變遷吸納現(xiàn)代主義的成果也是同步的;最后,世界文學越來越倚重歷史敘事,其表現(xiàn)就是歷史小說及其各式衍生體裁越來越橫通流行。

回到本土,中國與世界文學的關系仍然非常曖昧。年中逝世的胡續(xù)冬,多年來教授和普及世界詩歌(World Poetry),但是非但世界詩歌(World Poetry)這一概念和創(chuàng)想至今仍不為人們熟知,甚至胡續(xù)冬在世界詩歌、世界文學方面的貢獻也較少有人追懷和繼承。

2021年,世界各地區(qū)、各語言逝世的著名作家有:維德·梅塔(Ved Mehta)、拉什·努連(Lars Norén)、穆里德·巴爾古蒂(Mourid Barghouti)、菲利普·雅各泰(Philippe Jaccottet)、阮輝涉(Nguyen Huy Thiep)、納娃勒·賽阿達維(Nawal El-Saadawi)、弗里德里克·麥勒克爾(Friederike Mayr?cker)、雷佐·加布里亞澤(Revaz "Rezo" Gabriadze)、薩阿迪·優(yōu)素福 (Saadi Yousef)、迪莉亞·菲亞洛(Delia Fiallo)、胡續(xù)冬、埃德·布林斯(Ed Bullins)、羅伯特·布萊(Robert Bly)、瓊·狄迪恩(Joan Didion)等等。

以上十余位作家中,大多數(shù)作家生于1920、1930、1940年代,他們完整經(jīng)歷了二戰(zhàn)、去殖民化運動、“五月風暴”、冷戰(zhàn)、蘇聯(lián)解體、9·11等二十世紀以來驚心動魄的歷史,以及坎坷但也開闊的社會變遷。而如我們所熟知,二戰(zhàn)前后囤積了燦爛多彩的現(xiàn)代主義諸潮流,這些曾處于巔峰的現(xiàn)代主義便是他們的養(yǎng)料,以及影響的焦慮源。但我想,他們大體上是全新的,是超越現(xiàn)代主義的,他們與我們的聯(lián)結較之于我們與現(xiàn)代主義者們更充分,也更密切。

十余位作家中最年長者是迪莉亞·菲亞洛,她生于1924年,她只比表單中弗里德里克·麥勒克爾、菲利普·雅各泰、羅伯特·布萊三位詩人早出生一兩年,以上四位幾乎可以說都是百歲老人。其中五位作家生于1930年代中葉,他們是維德·梅塔、瓊·狄迪恩、薩阿迪·優(yōu)素福、埃德·布林斯、雷佐·加布里亞澤。此外,納娃勒·賽阿達維生于1931年,而拉什·努連、穆里德·巴爾古蒂都生于1944年。

其中最年輕者是胡續(xù)冬,他生于1974年,或許由于時代和年齡的緣故,他還沒有被完全經(jīng)典化,但其在文學和研究方面的價值正在被挖掘和認知。胡續(xù)冬也是表單里唯一一位中國作家。而次年輕者是阮輝涉,他本人也可以籠統(tǒng)歸入1940年代出生的行列。

維德·梅塔(Ved Mehta):二戰(zhàn)后最杰出的盲人作家或有視覺障礙的作家(梅塔拒絕盲人作家這個稱謂)

1934.3.21–2021.1.9

2021年,因帕金森病并發(fā)癥,維德·梅塔在紐約曼哈頓去世。梅塔是二戰(zhàn)后最重要的印度(裔)作家之一,其私人經(jīng)驗、(從盲人視角延宕來的)視覺描述,與現(xiàn)代印度的歷史卯合在一起,構成了跨時代的奇景。梅塔最重要的著作是跨越其后半生,從1979年到2021年的《流亡的大陸》(Continents of Exile)。

梅塔生于英屬印度的拉合爾(現(xiàn)巴基斯坦旁遮普?。┑挠《冉碳彝ィ?歲因患腦膜炎而不幸失明,所幸在兩位在殖民政府公共衛(wèi)生部門主事的父母的幫助下,梅塔進入了當時印度最好的盲人學校,印度獨立后梅塔短暫淪為難民,中間也曾短暫進入一個盲人學校,后又先后就讀于阿肯色州盲人和視覺障礙學校、波莫納學院、牛津大學貝利奧爾學院、哈佛大學。

26歲時,梅塔成為《紐約客》的專職作家,他撰寫關于印度、基督教神學、哲學的報道,他與英國哲學家和哲學教授的訪談很快集結成了《蒼蠅與捕蠅瓶》(Fly and the Fly-Bottle: Encounters with British Intellectuals),其中蒼蠅與捕蠅瓶的典故出自維特根斯坦的《哲學研究》,維特根斯坦寫道,“給蒼蠅指出飛出捕蠅瓶的出路”。梅塔對新聞的定義別有一番生趣,他說做新聞就如同在平靜中回憶事件,也就是說,梅塔繼承的是折衷主義(eclecticism)的偉大傳統(tǒng)。

“每時每刻,我都會將我敏銳的感官收到的所有信息本能地轉化為視覺或圖像。我創(chuàng)造我自己的現(xiàn)實,并以我自己的方式看待事物。”其實,梅塔的視覺想象和視覺描述純粹來自于他的聽覺,以及他的認知訓練,毋庸置疑,多數(shù)視覺障礙患者都有超乎常人的聽力,梅塔也不例外,有次采訪,梅塔還聽到了采訪對象香煙燃燒、煙灰搖搖欲墜的聲音。當然還有其他感覺,比如味覺。在《流亡的大陸》第一卷,梅塔就描述了春望節(jié)(Vasant Panchami)來臨時,人們歡慶的狀態(tài)。梅塔寫道,“人們穿黃衣服,放黃風箏,吃黃甜食,來慶祝這個節(jié)日”。梅塔和他的文學,給我們展現(xiàn)了一種本真的希望:匱乏有時也會帶來啟示和創(chuàng)造。

拉什·努連(Lars Norén):現(xiàn)代歐洲戲劇大師,后斯特林堡時代大師

1944.4.9–2021.1.26

2021年,因新冠引發(fā)的并發(fā)癥,拉什·努連在斯德哥爾摩去世。努連是20世紀最后30年歐洲最重要的戲劇家之一,努連主要接續(xù)了尤金·奧尼爾、哈羅德·品特的現(xiàn)代戲劇,其突出之處在于,他將戲劇創(chuàng)造和私人生活勾連在一起,并用戲劇藝術點燃了現(xiàn)代生活的荒謬、孤獨、碎裂。Norénare一詞如今已是瑞典人的常用詞,他用來指代那些出現(xiàn)了故障或者分崩離析的家庭。努連普遍被看作是斯特林堡后最偉大的瑞典戲劇家。

努連生于瑞典斯德哥爾摩,自12歲開始便閱讀了大量文學作品,中學時期中止學業(yè),但青春時期,努連就完成了第一部劇本,出版了第一本詩集。20多歲時,努連曾被幽禁在精神病院,過了一段地獄式的生活,但他從未放棄寫作,離開精神病院后,努連恰逢爆炸的1960年代,詩集《百科全書》(Encyklopedi)可以說是此段歲月的休止和升華。當家庭生活,父與母的原型在他的文學中比重越來越重時,努連開始轉向戲劇創(chuàng)作。

1980年代初,努連創(chuàng)作了《夜晚是白天之母》(Natten ?r dagens mor)、《混亂與上帝為鄰》(Kaos ?r granne med Gud),這兩部作品奠定了努連的戲劇地位。1999年首演的《7:3》給努連整個戲劇生涯增添了些許奇幻色彩:戲劇演員原本是在押囚犯,他們在舞臺上一邊扮演角色,一邊扮演過去的自己,大肆宣揚極右主義言論,而演出終了,他們重新回到大街上,又實施了一次搶劫銀行的罪行。努連的大部分戲劇都在瑞典皇家戲劇院首演。

破碎的家庭,自我毀滅的個體,酒精與毒品,空虛和沉默,異化或烏合,這些是努連戲劇的核心。然而無論是暴力,還是平靜,舞臺上發(fā)生的一切都有關于創(chuàng)造,有關于自我再造,從宏觀文化的角度來講,這是存在主義之后人類漫長的自我療愈的過程。在《人際圈3:1》(Personkrets 3:1)中,努連回到日常,回到街頭,癮君子、皮條客、精神病患詩人、酒鬼、失業(yè)者們上演了一幕幕充滿困境和本真的生活。努連最后一部劇《3.31.93》延續(xù)了這個主題,在候診室、停尸房、公園小道、客廳,人們重新組裝,重新生活?!皩ξ襾碚f,空蕩蕩的舞臺是神圣的,到舞臺上去,就是我最宏大的抱負,以及最難的求真之路。”努連曾總結道。

此前,努連的《關于愛情》(Om k?rlek)曾于上海戲劇學院演出,奧尼爾傳記戲劇《命運之影》(Och ge oss skuggorna)則在國家大劇院、東方藝術中心演出。萬之、王夢達、趙立新、俞嵐曾翻譯了努連的五部戲劇,《一種地獄》(Ett sorts Hades)、《航站八》(Terminal 8)、《純凈 I+II》(Ren I+II)、《關于愛情》(Om k?rlek)、《陰影》(Skuggor),收錄于《一種地獄:瑞典戲劇家努連劇作選》。

穆里德·巴爾古蒂(Mourid Barghouti):巴勒斯坦詩人與當代經(jīng)典

1944.7.8–2021.2.14

2021年,穆里德·巴爾古蒂在約旦首都安曼去世。巴爾古蒂是阿拉伯語世界最著名的當代作家之一,也是一位卓越的人道主義者和批評人士。

巴爾古蒂生于巴勒斯坦拉姆安拉附近的迪爾·加薩內村,巴爾古蒂自小因為政治因素逃離了家鄉(xiāng),在流亡期間,他愛上了阿拉伯解放運動浪潮時的代表詩人巴德爾·沙基爾·賽亞布(Badr Shakir Al-Sayyab)。六日戰(zhàn)爭期間,巴爾古蒂正就讀于開羅大學,他一心想成為詩人,但政治現(xiàn)實迫使他再難返回家鄉(xiāng)。其時,巴爾古蒂與拉德瓦·阿舒爾(Radwa Ashour)情投意合、共結連理,不久后,巴爾古蒂又被驅逐出埃及,流亡到黎巴嫩貝魯特、匈牙利布達佩斯等地。1994年,埃及接納巴爾古蒂,準許其入境,1996年“奧斯陸協(xié)議”簽訂后,巴勒斯坦也準許其入境。巴爾古蒂是流亡人士,多國護照持有者,也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成員,無黨派人士。

1970年代后,巴爾古蒂學會了用相機式的語言寫詩,他在字里行間倚重沒有抽象性的名詞,為阿拉伯英雄主義式的語言降溫。在一次采訪中,巴爾古蒂提到,他學習像果樹一樣,刪掉多余的枝葉,保留地道的意象。巴爾古蒂和達爾維什有過密切的往來,他經(jīng)常在后者主持的Al-Karmel雜志上發(fā)表詩歌,但兩者有些許不同,達爾維什仍然堅持慷慨道義式的書寫,而巴爾古蒂則取法庸常世俗。如此說,用抵抗詩歌、流亡詩歌等術語,似乎并不足以恰當形容巴爾古蒂。詩歌之外,巴爾古蒂還寫作散文,他最知名的非虛構作品是《拉姆安拉如在》(Ra'aytu Ram Allah),在這本書里,巴爾古蒂回顧了他的流亡生涯。

最后分享一首巴爾古蒂的詩歌,《我沒有問題》,借此其詩的質地可見一斑:

“我看著我自己:/我沒有問題。/我看起來很正常,/而且,對某些女孩來講,/我的白發(fā)甚至很有魅力;/我的眼鏡做得好看,/我的體溫恰好37度,/我的襯衫熨得筆直,/我的鞋子不會打腳。/我沒有問題。/我的雙手沒有鐐銬,/我的舌頭還沒有被禁語,/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判刑,/也沒有被解雇;/我可以去監(jiān)獄探望我的親戚,/我可以去不同的國家替他們掃墓。/我沒有問題。/我的朋友頭上長出獰角,/我并沒有被他嚇到,/他把顯眼的尾巴藏在衣服里,/我欣賞他的機靈,/我喜歡他平靜的爪。/他可能會殺了我,但我會原諒他,/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他可以時不時地傷害我。/我沒有問題。/電視主播的微笑/不再令我作嘔。/我習慣那些卡其色/日日夜夜/攔截我的膚色。/這就是為什么/我總是把身份證帶在身上,/即使是在游泳池。/我沒有問題。/昨天我的夢搭上夜行列車,/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它們告別。/我聽說那列火車/在荒谷中撞毀/(只有司機逃過一劫)。/我感謝上帝,我松了口氣,/我不過是做了個小小的噩夢,/但愿可以發(fā)展成偉大的夢想。/我沒有問題。/我自出世以來一直看著自己。/我在絕望中記?。?死后還有生命;/死后還有生命,/所以我沒有問題。/但我的問體是:/哦,我的上帝,/死亡之前可有生命?”

菲利普·雅各泰(Philippe Jaccottet):世界詩歌大師

1925.6.30–2021.2.24

2021年,菲利普·雅各泰在法國普羅旺斯地區(qū)的格里尼昂市家中去世。雅各泰是二戰(zhàn)后改變法語詩歌的詩人,生前即入選“七星詩社叢書”,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稱其唱出了世界的美好與文字的易逝。遺憾的是,雅各泰的詩歌在歐洲全境普及度并不高。此外,雅各泰還翻譯了大量現(xiàn)代經(jīng)典,如穆齊爾、里爾克、荷爾德林、翁加雷蒂、曼德爾施塔姆,甚至于他們的全部作品。

雅各泰生于瑞士沃州的穆東鎮(zhèn),自幼熱愛文學、法語,又來入讀洛桑大學,大約同一時期,古斯塔夫·魯?shù)聨Ыo了雅各泰關于諾瓦利斯、荷爾德林的信仰。在1940年代和1950年代的光景,雅各泰曾短暫居住在巴黎,結識了《瞬間》(L'éphémère)的同仁,如伊夫·博納富瓦、安德烈·杜·布歇特、保羅·策蘭,以及弗朗西斯·蓬熱等詩人。此時,雅各泰開始在多家媒體或文學期刊上撰稿,如《84》、《為了藝術》、《洛桑文學報》、《新法蘭西雜志》。經(jīng)過介入討論、現(xiàn)象學與神秘學浸染后,雅各泰選擇與安妮·瑪麗·雅克特隱居在普羅旺斯地區(qū),并在此度過其大半個人生。擦除就是雅各泰發(fā)光的方式,如其在一首詩歌中提及的。

“所有詩歌活動都是為了調和,至少把極限與有限、清晰與晦澀、氣息與格式結合在一起。這也是為什么一首詩會把我們帶入我們的內心,帶入我們的內心世界,帶入我們的想象宇宙。氣息滋長,上揚,綻放,隱退;氣息使我們生機勃勃,使我們逃脫塵網(wǎng);我們嘗試迎合它,而不是扼殺它?!毖鸥魈┰谄渲幸粋€片段說道。正如喬治·布萊所評價的,“每一次,雅各泰都完全自然地被這些瞬間性的感覺挾卷,不再活在時間連續(xù)的流程里,也就不再活在通常構成人類存在之維度的牽連活規(guī)定之中。于是,詩人非常樸素地感受著,在一個只有其自身時間的小宇宙的內部,在那里,甚或沒有時間的波動”。

和常見的解釋或許相反,雅各泰與其說是逃逸高蹈的現(xiàn)代主義諸潮流,不如說是回歸不準確的、朦朧的詩人自我。其在一個片段中寫道,“最耀眼的詩歌最輕易地賜予我,它未經(jīng)修飾就從我的頭腦中涌出。也許我的思考里有道家的痕跡”。正如讓·斯塔羅賓斯基所評價的,“對雅各泰而言,真理既不是一種信仰,也不是一種思想的體系,甚至也不是一種情感的傳達。真理呈現(xiàn)在于世界維持的關系的品質之中,在和我們面對面、又逃逸的事物維持的關系的不斷新生的準確性之中”。

阮輝涉(Nguyen Huy Thiep):越南短篇小說大師

1950.4.29-2021.3.20

2021年,阮輝涉因中風發(fā)作在河內去世。越南作家公認,阮輝涉是越南自1975年以來最重要的作家,他伴隨著越南“革新開放”而崛起,如保寧所言,阮輝涉以一種“真正現(xiàn)實”的方式呈現(xiàn)出了現(xiàn)狀,使得越南文學體系幡然改變。也由于此,阮輝涉的作品在歐美世界也頗被看重。

阮輝涉生于越南太原市,后隨家遷往河內市,阮輝涉考入河內第一師范大學學習歷史學。畢業(yè)后,阮輝涉分配到北部山區(qū)當教師,他的學生主要是接受短期培訓的公務員和軍人。受到父親的影響,阮輝涉自小就閱讀了大量書籍,除越南文學外,還有來自中國、蘇聯(lián)、法國的作品。1980年,阮輝涉調回河內在教育部工作,后又調到地圖局地圖測量技術公司。1989年,阮輝涉第一部作品,《華達之風》(Nh?ng ng?n gió Hua Tát)在河內出版,作家的生活境遇也大大改善,告別了基本的貧困。

阮輝涉的文學以真實著稱,阮輝涉的真實很多樣,它不僅指現(xiàn)實主義的真實,還指(后)現(xiàn)代主義的真實。例如,在《農(nóng)村的教訓》中,阮輝涉恰到好處地針砭時弊,“我們所有的城市居民和有學問的人都對農(nóng)民犯了重罪。我們以自己包括教育和假科學的物質樂趣在摧毀著他們,用法律來折磨他們,用感情來欺騙他們,敲骨吸髓地剝削他們,我們以全部的文件和文明的概念這些上層建筑的東西來欺壓農(nóng)村……民眾也是這樣的輕信和淺薄,政治家們、天才家們是能夠把民眾推向一邊的人。民眾求利,只要有一丁點的利就阿諛而來……”。而其成名作《退休將軍》則呈現(xiàn)出了多個面向,其對崩解的社會秩序的書寫既有傳統(tǒng)的一面,又有當代的一面??纯此拈_頭就知道了,“當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那些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被淡忘的幾個熟人的面孔在我的腦海中驟然清晰起來,躺在墳墓中的父親興許會因我的文字而失去了平靜。但我仍執(zhí)意要這么做。也請讀者們看在激勵我寫作的那種感情的份兒上諒解我文筆的拙劣。我先聲明:這種感情,正是出于我對父親形象的維護”。《退休將軍》這篇短篇小說中譯本曾出現(xiàn)在《譯林》2011年第5期。

納娃勒·賽阿達維(Nawal El-Saadawi):偉大的阿拉伯語女權主義者

1931.10.27-2021.3.21

2021年,納娃勒·賽阿達維在開羅去世。賽阿達維是伊斯蘭世界最有國際聲望的女性作家,她也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女權主義者之一。在其一生中,賽阿達維用她的智慧和力量抗拒來自父權制的壓力和剝削,她成功了。

賽阿達維出生于埃及的Kafr Tahlah,父親是進步的政府官員。6歲時,賽阿達維就被迫接受了割禮,即“女性生殖器切割”(FGM),她在10歲就幾乎結婚了。1940、1950年代,賽阿達維在開羅大學讀書,并獲得了醫(yī)學博士學位,10年后,賽阿達維又在哥倫比亞讀了公共衛(wèi)生碩士。青春期時期,賽阿達維就開始反思父權制、男女不平等問題,她在行醫(yī)就診期間更是關注女性權益,其頂峰是,她1972年出版《女性與女性》(?????? ??????),這本著作是第二波女性主義運動的主要著作之一。不久前,塞阿達維曾對中國讀者回憶起自己在埃及公共衛(wèi)生部門就職時的感受,“我行醫(yī)的經(jīng)歷,特別是在埃及鄉(xiāng)村行醫(yī)的經(jīng)歷,讓我痛心地發(fā)現(xiàn),古代奴隸制的殘余在埃及社會依然根深蒂固,比如說雙重標準的道德觀念,還有一種打著維護道德和貞潔的旗號殘害初生男嬰和幼小女童身體的外科手術,稱作割禮。這種手術有時會導致受害幼童失血身亡,給幸存者帶去諸多健康隱患,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此手術無論對男女受術者均有害無益,而對女性受術者的危害尤其巨大”。關于女性割禮,直到2008年,埃及政府才立法禁止。

1970、1980年以來,賽阿達維一系列為伊斯蘭女性爭取權益的行為與實踐,給她本人造成了生命和自由方面的威脅。賽阿達維出版和編輯《對抗》(Al-Moawgaha)、《努恩》(Nun)不久后,就被捕入獄,在獄中,賽阿達維組織阿拉伯婦女聯(lián)合會,繼續(xù)寫作。其著名的作品還有《零點的女人》(????? ??? ???? ?????)。普遍認為,賽阿達維在語言方面缺乏一些精湛和典雅的成分。在其自傳中,賽阿達維坦言自己面對母語時的疏離感:“我睜大雙眼,卻不知道自己是誰。是醫(yī)生還是病人?是作者還是那空無一字的白紙?這行距間的空白可是我生命中逝去的瞬間?一年一年時光飛逝,靈魂好像也飛離了我的軀殼,思想棄絕了一片空白的大腦。這紙上的字詞不屬于我,它們是我的母語,但我從不曾從我母親口中聽到。它們屬于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這個男人死去多年,我才出生?!?014年,賽阿達維曾造訪過中國,陪同翻譯的牛子牧就是其在中國的主要研究者,而賽阿達維此前已經(jīng)譯介到中國,同名短篇小說收在《判死刑的妓女》集子里。

弗里德里克·麥勒克爾(Friederike Mayr?cker):德語詩人與當代經(jīng)典

1924.12.20-2021.6

2021年,弗里德里克·麥勒克爾在維也納去世。麥勒克爾的詩歌生涯貫穿了維也納二戰(zhàn)后至今的歷史,但其與維也納歷史的互文關系并不強烈,這主要是她本人,以及維也納精英群體的文學訴求所決定的。毫無疑問,麥勒克爾創(chuàng)造了當代德語詩歌的新典范,正如其所說,“我活著,我寫作”。

麥勒克爾生于維也納的一個平民之家,曾參與二戰(zhàn),后在繼承父業(yè)在維也納公立學校擔任英語教師,麥勒克爾并不喜歡這份工作,但它延續(xù)到了1969年才結束。麥勒克爾在青春期就開始寫詩,后來接觸到維也納的前衛(wèi)雜志《計劃》(Plan),后來她還曾參與1950、1960年代文學社團“維也納小組”(Wiener Gruppe),其參與人還包括英格博格.巴赫曼,維也納小組成員經(jīng)常到榮耀咖啡館聚會。這個時期,麥勒克爾瘋狂地做實驗,探索詩歌技藝的極限。

“一個宇宙被創(chuàng)造出來后,所有元素都在其中博弈和抗衡,直到它們被一種壓倒性的形式與理念所平息,而后這些元素開始凝結在一起,有知覺亦有理智,有沉醉亦有清醒,宇宙的中心悄然改變。在創(chuàng)造一個人造的世界時,新的模型、結構會層出不窮,但不斷激變和衍生中,浩瀚的世界也就出現(xiàn)了。”麥勒克爾在其中一個片段中寫道。麥勒克爾也畫畫,而且她依賴紙張,一片又一片紙幫助她把她詩歌的世界建立起來。十年來,她陸續(xù)出版了回憶錄,有三部曲《研究》(études)、《筆記本》(cahier)、《花》(fleurs),還有一本補綴之書——《悲愴和吞咽》(Pathos und Schwalbe)。

麥勒克爾最早進入中文世界是上世紀,蕭開愚曾翻譯了詩人的幾首詩。其中《你需要什么》,整詩如下:何所需?一株樹一所房子/便于估算做人的生命多大多小/你仰看花冠你多大多小/丟失于綠肥之美/多大多小你躑躅多短哪/你的生較諸你有樹相偕/你需要一株樹你需要一所房子/沒有什么為你孤立僅一個角一個房頂/為坐為想為睡為做夢/為寫字為沉默為會密友/花、草以及天上的星辰。

雷佐·加布里亞澤(Revaz "Rezo" Gabriadze):格魯吉亞戲劇大師,現(xiàn)代木偶戲傳承人

1936.6.29–2021.6.6

2021年,雷佐·加布里亞澤在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去世。加布里亞澤以他的木偶劇院著稱。彼得·布魯克曾贊頌加布里亞澤,“他的藝術面孔是高度個人化的、親密的,并為劇院帶來詩意的、超然的現(xiàn)實主義……在歐洲劇院最需要的時候,他的藝術以其藝術力量和積極的人類視野豐富了歐洲劇院”。

加布里亞澤生于格魯吉亞西部城市庫塔伊西,他在媽媽的影響下學習了格魯吉亞的古典詩歌,在進入第比利斯大學學習之前,加布里亞澤參加過水電站建設,也讀過中專。1960年代末,加布里亞澤前往莫斯科參加編劇短訓班,此后便參與制作了數(shù)部電影。1980年代,加布里亞澤在第比利斯市中心創(chuàng)建了一座木偶劇院,其知名的木偶劇有《斯大林格勒之戰(zhàn)》(The Battle of Stalingrad)、《春之秋》(The Autumn of My Springtime)。

薩阿迪·優(yōu)素福(???? ????):阿拉伯語當代經(jīng)典

1934–2021.6.13

2021年,薩阿迪·優(yōu)素福在倫敦去世。在其生前,薩阿迪就成了阿拉伯語世界最重要的詩人之一。在達爾維什看來,詩歌引導著薩阿迪對詩歌語言的超越性進行反叛,取而代之的是他創(chuàng)造了新的語言:一種以樸素為特征,以尋求本質為核心的語言。

薩阿迪生于伊拉克巴士拉省,曾就讀于巴格達師范學院,畢業(yè)后投身新聞業(yè),曾任新聞、文化事務顧問、雜志主編。1970年代薩達姆·侯賽因上臺后,薩阿迪離開了巴格達,過上了流亡的生活。薩阿迪受影響于阿拉伯世界的自由詩傳統(tǒng),這一現(xiàn)代傳統(tǒng)開啟于拜德爾.沙基爾.塞雅伯、阿布德·阿爾-瓦哈比·阿爾-巴亞提。

在《純阿拉伯的埃及—非阿拉伯的伊拉克》一詩中,薩阿迪寫道,“每當來到埃及,我都感受到它洋溢著濃郁的阿拉伯特性……阿拉伯特性存在于每天的日常,而不在于思想。在埃及時,你是阿拉伯人……就是這樣,在埃及時,你是阿拉伯人,因為埃及代表著純粹的阿拉伯。這一點毫無疑問……為什么現(xiàn)在有人質疑伊拉克維護國家統(tǒng)一的權利?為什么庫爾德人和波斯人叫囂著要掌權?為什么大多數(shù)阿拉伯人要放棄歷史上原本屬于他們的土地?為什么阿拉伯語在埃爾比勒有些地方被禁用?我們生活在非阿拉伯的伊拉克!我要生活在純粹阿拉伯的埃及!”此番表述激起了庫爾德人的強烈不滿,甚至還引發(fā)了部分人組織起來集體焚燒其作品進行抗議,隨后庫爾德地區(qū)教育部門決定將其作品從課本中刪除。

迪莉亞·菲亞洛(Delia Fiallo):“拉美電視連續(xù)劇之母”

1924.7.4–2021.6.29

2021年,迪莉亞·菲亞洛在佛羅里達州科勒爾蓋布爾斯去世。菲亞洛生前被稱作“拉美電視連續(xù)劇之母”。

菲亞洛生于古巴的比那爾德里奧,年少時隨父母頻繁地搬家,后來她就讀于哈瓦那大學,學習哲學。在其學習生涯中,菲亞洛學會了閱讀和寫作,以此消除自己的孤獨感。1966年,菲亞洛隨家人開始了流亡生活,后來她主要定居在邁阿密。上個世紀末,快消品贊助和推廣的肥皂泡劇在拉美非常風靡,這些肥皂泡劇的主題大多是愛情、性、死亡、日常,其情節(jié)機構主要遵循現(xiàn)實主義,尤其是浪漫主義的路數(shù)。在工作間隙,菲亞洛開始撰寫劇本,她的大多數(shù)劇本的客戶都是委內瑞拉廣播公司。1970、1980年代,菲亞洛寫作了40余部電視連續(xù)劇,其中最著名的是《卡珊卓拉》(Kassandra)。

胡續(xù)冬,本名胡旭東:杰出的中國現(xiàn)代詩人與世界詩歌(World Poetry)學者

1974.10.30–2021.8.22

2021年,胡續(xù)冬在北京去世。胡續(xù)冬是中國當代重要的詩人之一,其在比較文學、世界詩歌等領域的耕耘也贏得了國內外同行的尊敬。

胡續(xù)冬生于湖北省十堰市,先后生活于鄉(xiāng)村和小城,以及大都市北京,年少時,胡續(xù)冬品性修為善不平衡,身上沾染了醇厚又野蠻的混混兒感,但他既好義,又有領導氣質,故常常周旋于對立的人物之間。胡續(xù)冬自青年時期開始寫作詩歌,后很快結交了中國主要的同輩詩人,幾乎和他們每一位都結為了好友。胡續(xù)冬的詩歌非常有他自身的特質,眨眼間嬉笑怒罵,宛在面前,胡續(xù)冬本人也是如此。在韓博看來,胡續(xù)冬的語言風格實在人見人愛啊,既像水煮魚、水煮牛肉、重慶火鍋,又像撒滿花椒和辣椒的拉美文學括約肌切片,融智識及肉欲于一體、鑄快感與痛感于一處——黎衡甚至認為,胡續(xù)冬的葬禮唯有自己主持,方至為妥當,他人絕難越殂代皰。受限于中國精英文化和詩歌生態(tài),胡續(xù)冬的詩歌雖早早得名,但傳播不甚廣。

受翻譯熱和轉業(yè)在家的父親的影響,胡續(xù)冬接觸到了豐富又經(jīng)典的世界文學讀本,如加西亞·馬爾克斯、巴爾扎克、普列姆昌德、威廉·??思{等。后來,胡續(xù)冬就讀于北京大學,學習中文、葡語等相關專業(yè),如魚得水,博士畢業(yè)后順利留校任教。最近十余年,胡續(xù)冬為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世界文學研究所與外國語學院西葡語系的學生開設了“現(xiàn)代主義以來的世界詩歌”課程,普及世界詩歌。每年,胡續(xù)冬都會更新課程大綱。最近一次是2021年或2020年,課程涉及了32位當今世界詩歌大師,名單如下:努諾·尤迪斯(Nuno Júdice)、查爾斯·伯恩斯坦(Charles Bernstein)、C. P. 卡瓦菲斯(C. P. Cavafy)、奧西普·曼德爾施塔姆(Osip Mandelstam)、塞薩爾·巴列霍(César Vallejo)、吉爾·德·別德馬(Jaime Gil de Biedma)、皮埃爾·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貝托爾特·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菲利普·雅各泰(Philippe Jaccottet)、艾梅·塞澤爾(Aimé Césaire)、英格·克里斯坦森(Inger Christensen)、希爾達·希爾斯特(Hilda Hilst)、馬哈茂德·達爾維什(Mahmoud Darwish)、耶胡達·阿米亥(Yehuda Amichai)、安妮·卡森(Anne Carson)、克拉麗貝爾·阿萊格里亞(Claribel Alegría)、雨果·克勞斯(Hugo Claus)、英格博格·巴赫曼(Ingeborg Bachmann)、克奧拉佩采·科西特西爾(Keorapetse Kgositsile)、白石嘉壽子(Kazuko Shiraishi)、齊別根紐·赫伯特(Zbigniew Herbert)、法斯科·波巴(Vasko Popa)、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保羅·穆頓(Paul Muldoon)、賈克·普維(Jacques Prévert)、弗蘭克·奧哈拉(Frank O'Hara)、托馬茲·沙拉蒙(Toma? ?alamun)、米洛斯拉夫·赫魯伯(Miroslav Holub)、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奧古斯托·德·坎波斯(Augusto de Campos)、托米卡·巴伊西奇(Tomica Bajsic)、尼古拉·馬茲羅夫(Nikola Mad?irov)。

埃德·布林斯(Ed Bullins):當代美國戲劇經(jīng)典,黑人運動領袖

1935.7.2–2021.11.13

2021年,因為癡呆癥并發(fā)癥,埃德·布林斯在波士頓去世。布林斯是“黑人運動”的參與者,其戲劇展現(xiàn)了真實且濃重的黑人經(jīng)驗。

布林斯出生于費城,自幼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曾加入過海軍,上過夜校。布林斯在觀看了阿米里·巴拉卡的《荷蘭人》 (Dutchman)后,深刻認識到了戲劇應該如何制作,之后便進入了他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布林斯曾加入過黑豹黨,服務于該黨的文化宣言工作,但他在1966年選擇了離開。這之后,布林斯成為了哈萊姆地區(qū)新拉斐特劇院的藝術家,他本人也迎來了他創(chuàng)作生涯的最高峰,但不過數(shù)年之久。布林斯的大部分作品都在哈萊姆區(qū)和奧克蘭的黑人劇院上演,其最知名的作品是《珍妮被捕》(The Taking of Miss Janie)。

羅伯特·布萊(Robert Bly):當代美國經(jīng)典詩人,“神話詩式男性運動”代言人

1926.12.23–2021.11.21

2021年,羅伯特·布萊在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市去世。布萊是“自白派”(confessional poet)和“紐約派”(New York School)后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他在短短幾年時間就建立了自己的文學地位,當時正值反越戰(zhàn)時期。布萊的詩學主要是深度意象,它是象征主義和超現(xiàn)實主義的造物,這或許也是他翻譯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偉大詩人的原因之一。

布萊生于明尼蘇達州麥迪遜市的一個挪威裔美國社區(qū)家庭農(nóng)場。在麥迪遜市讀高中期間,布萊認識到了現(xiàn)代詩的存在,短暫在海軍服役后,他就讀于圣奧拉夫學院。布萊在寫作、愛情的鼓噪下,寫下了自己第一批詩歌,當時創(chuàng)意寫作在美國剛剛興起。1940年代末,布萊轉學到哈佛大學,當時在哈佛的詩人還有唐納德·霍爾、艾德麗安·里奇、約翰·阿什貝利、肯尼斯·科赫,以及阿奇博爾德·麥克利什,后者是布萊的老師。畢業(yè)后,布萊逗留在紐約,過了好幾年自由寫詩的生活,他進步迅速。后來他參加了愛荷華大學的寫作班,他的老師中就有羅伯特·洛威爾,他也參與教學活動,后來借富布賴特基金,布萊到挪威旅行,為廣義的超現(xiàn)實主義詩人所折服,他們包括巴列霍、特拉克爾。

布萊被普遍看作是深度意象的旗手?!耙庀蟆眮淼矫绹姼枋?910年代的事情,但布萊以為,這些意象主義主要是圖像主義,它缺少內心世界的真實,以及意識與神話。為了傳播他的深度意象,亦或者新超現(xiàn)實主義,其實就是更純的純詩,布萊創(chuàng)辦了《五十年代》。在《死去的世界和活著的世界》中,布萊將意象主義分為兩類:一種帶來“人類內心的消息”,一種帶來“宇宙的消息”。第二種意象,也就是深度意象要求詩人深入內心,“回到頭腦深處”,在這種“深處”。布萊的深度意象帶有心理學特征,在心理學方面,布萊認同詹姆斯·希爾曼。

第一本詩集《雪地上的沉默》(Silence in the Snowy Fields)出版后,布萊就贏得了他的聲譽,當時洛威爾的《生活研究》(Life Studies)才剛出版不久,現(xiàn)代美國意義上的詩歌剛剛出現(xiàn)。伴隨著詩歌生涯的開始,布萊也翻譯了大量的詩人,比如安東尼奧·馬查多、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弗朗西斯·蓬熱、迦比爾、哈菲茲等等。1980、1990年代,布萊寫作《鐵約翰:一本關于男人的書》(Iron John: A Book About Men),并發(fā)起了“神話詩式男性運動”,布萊希望利用神話、詩歌來挽救男性的生活,但效果和影像似乎有限。羅伯特·布萊在中國的接受并不晚,1998年,布萊詩選《從兩個世界愛一個女人:羅伯特·勃萊詩選》出版。

瓊·狄迪恩(Joan Didion):新新聞主義火炬手

1934.12.5–2021.12.23

2021年,因帕金森癥,瓊·狄迪恩在紐約家中去世。狄迪恩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記者之一,她尤其是1960年代美國狂潮的見證人和書寫者。狄迪恩至今出版了三部回憶錄、兩部政治性游記、五部小說、七部散文集、六部電影劇本,其中她最為外人稱道的作品是《向伯利恒跋涉》(Slouching Towards Bethlehem),這是一本非虛構文集,題目取自葉芝名詩《第二次降臨》。

狄迪恩生于加利福尼亞州的薩克拉門托市,她在青年時代就渴望寫作,大學本科還沒畢業(yè),就加入了諾曼·梅勒、亨特·S.湯普森等新新聞主義的行列,并很快成為其中的佼佼者。狄迪恩接觸六十年代的暴力、混亂、熱情、希望,以及早早來到的失落,她帶著野心試圖制服所有這些,更為重要的是,她找到了與世界相處的心理距離,一種若有若無的冷酷,一種燃燒后的冷寂。她會看到一切,聽到一切,但只是寫下她所能寫下的。她認為客觀性的虛構正在扼殺媒體,她提倡直接的、交互的表達,但寫作的發(fā)展、語言的發(fā)展、標準的發(fā)展,并沒有依照狄迪恩所希望的方向。

狄迪恩所成為的并不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而是一個有遠見的人,她富有成效地在陳述真相的同時,也捍衛(wèi)了世界的多義性。狄迪恩在接受角谷美智子采訪時談及的一句話,特別地表達了她的特質,“理性讓我迷惑……我從小聽到的很多故事都與極端的行為有關——把一切都拋在腦后,穿越無人的荒野……”相對照的,希爾頓·艾爾斯有一個中肯的評價,他說,“狄迪恩追求的是表達的自然性,這種自然性來源于對技藝的理解,作家能夠更好地描述日常生活中不可言喻、不可思議的事物。但是她怎么做到的呢?通過寫作,通過成為一個作家”。如果用狄迪恩的話來講就是,“我不想要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戶,而是想要一扇通往世界本身的窗戶”。

于是,狄迪恩的作品既有原子化的一面,又有多愁善感。和她喜愛的作家海明威對比一下就清楚了,后者多么整全,又多么將情感掌握在手。狄迪恩則承接了現(xiàn)實的必然,她并沒有完全跳入虛構的世界,無論這個世界多么不虛構,多么真實,這也是為什么狄迪恩是一個記者而非其他類型的作者的原因。狄迪恩在寫作之時,謹慎地創(chuàng)造了一種背離,一種微不足道的日常奇觀,類似于我們與愛之間的張力,無所不在又不著痕跡。

此外,不再詳論,且今年逝世的世界文學作家如下:J. 希利斯·米勒(J. Hillis Miller)、讓-克勞德·卡里埃爾(Jean-Claude Carrière)、勞倫斯·弗林蓋蒂(Lawrence Ferlinghetti)、亞當·扎加耶夫斯基(Adam Zagajewski)、伯納德·諾埃爾(Bernard No?l)、曼蘇·阿特沙姆(Manzoor Ahtesham)、珍妮特·馬爾科姆(Janet Clara Malcolm)、亨利·華尼斯(Henri Vernes)、羅伯托·卡拉索(Roberto Calasso)、基爾·阿斯基爾森(Kjell Askildsen)、山本文緒、威爾伯·史密斯(Wilbur Addison Smith)、瑪麗-克萊爾·布萊(Marie-Claire Blais)、賓塔·布瑞茲(Jean "Binta" Breeze MBE)。如有缺失,歡迎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