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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長城》2022年第1期|余一鳴:遠處滾滾而來的雷聲(節(jié)選)
來源:《長城》2022年第1期 | 余一鳴  2022年01月19日08:20

余一鳴,中國作協(xié)會員,南京市作協(xié)副主席。發(fā)表小說約兩百萬字,曾獲2011、2012年《人民文學》年度小說獎,2011年《小說選刊》年度獎,2010~2011《中篇小說選刊》雙年獎,2013~2014《北京文學》轉載作品雙年獎及2020年度優(yōu)秀作品獎,三次獲江蘇“紫金山”文學獎等。

遠處滾滾而來的雷聲

□ 余一鳴

這次的新冠疫情鬧得有點大,封城,封小區(qū),大大小小的飯店都歇業(yè)了。一連三個月,正值江南的黃梅天,百姓們響應政府的號召,足不出戶。王大兵偶爾伸個懶腰,能聽見全身的骨節(jié)咔咔作響。王大兵說,真想拿把剔骨刀,剔開自己皮肉看看,骨頭上有沒有長出霉點點。李水晶說,得了吧,你一會兒值班,一會兒做志愿者,多少還能透口氣。我呢,在你家這悶罐子里待下去,怕是要憋出毛病了。王大兵住的是單位分的舊公房,三室一廳,但那廳只擺得下一張飯桌,房間小,窗戶也小,那年代造的房子都這結構,確實像個悶罐子。但是便宜呀,房改時花了兩萬三千塊錢就買下了。王大兵是公務員,縣文化局的科長,李水晶是縣二中的化學教師,評上高級職稱也四五年了,夫妻倆在小縣城收入算得上中上,錢都哪里去了?長了翅膀飛過太平洋了,女兒在美國的常青藤大學讀書,供著女兒呢。縣中停課了,李水晶在家上網(wǎng)課,她把那間小書房打扮得有模有樣,把“大媽照”、榮譽證書還有塑料花都擺上書架做背景,出鏡前還梳妝打扮一番,平時上班她可不是個講究人。李水晶說,平時進教室,課上完就完了,這網(wǎng)課,很多同學要錄像,說不定幾十年后還會回頭看一看,我要把我最美好的形象留給我的學生。當然,李老師每天也就上一次課,大把的時間被她用在手機上。有人說,發(fā)明微信、視頻、網(wǎng)絡游戲的家伙是壞人,把大人小孩都拴在手機上。李老師不這樣看,要是沒有手機,這隔離的日子簡直是漫漫長夜,更是煎熬。李老師的手機用得最多的是視頻,每天上午十點準時點開女兒的頭像,這邊是上午十點,那邊是晚上十點,這個點,女兒一天的學習也忙活得差不多了。母女倆有說不完的話,王大兵也想女兒,可是與女兒見上面,只會說那幾句話,“吃過了嗎,別舍不得花錢,注意安全,注意身體”,再掏不住新詞,只得依依不舍地閃了,讓李老師繼續(xù)。李老師說,女兒獨自在那邊,需要個說話的人,聽說好多留學生都抑郁呢?;ò粯拥哪昙o,受一點點傷害,都會投下陰影。我是她媽,事無巨細,我都得從她口中掏出來,讓她勇敢面對。李老師是老師,人家是教育行家,王大兵認同家長的觀點。

要說抗疫,還是咱中國人本事大。有一天,在沙發(fā)上躺著的李水晶猛地站直了,高呼,解放了,終于解放了。王大兵說,真的嗎?消息可靠?李老師有好幾個微信同學群,大學群,中學群,小學群。大學同學散落在祖國各地,難得見面;小學同學陌生感強,聯(lián)系不多;最活躍的是高中同學群,讀高中時大家都是小大人了,而且畢業(yè)后大部分人都生活在本縣范圍,這個群就熱鬧得多。有人振臂一呼,聚一個,眾人紛紛響應,反正縣域就這么大地盤,一腳油門就到了微信群里定位的飯店。只是因為疫情,聚會停了,但發(fā)言的人越來越多,發(fā)紅包的人也越來越多,誰能抵擋得了閑日子的無聊?比如,張一明,本縣政府辦主任,在本群是官做得最大的同學,平時都潛水,連紅包都懶得搶,現(xiàn)在也開始發(fā)聲。張主任作為領導,當然不會發(fā)布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這次轉發(fā)的是縣疫情防控指揮部的紅頭文件,疫情警報解除,全縣人民工作和生活回歸正常?!敖夥艆^(qū)的天是明亮的天”,只過了十幾分鐘,太陽還明晃晃地掛著,縣城響起了一片爆竹聲,硝煙彌漫,這是在歡天喜地送瘟神。李水晶一個哆嗦,王大兵趕緊抱住她,用手拍著她的后背說,這不是天上的雷電,是爆竹,天還亮著呢。李水晶有個毛病,四十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怕雷電,一看到閃電,就往王大兵懷里鉆,外人還以為她故意撒嬌,秀恩愛。李水晶推開老公,說,聽這響聲比除夕夜還鬧騰,大白的天,聽得見聲看不見影,可惜了??h城在鄉(xiāng)下人眼里是城市,在城里人眼里屬于鄉(xiāng)下。只有這個時候,縣城的人不覺得委屈,做個鄉(xiāng)下人也沒什么不好,可以大明大亮地放鞭炮,把對新冠病毒的那股憤恨發(fā)泄干凈。城市人沒這福利,城市禁放煙花爆竹,這件事情上活該城市人吃癟。

隔離期間,人們討論最多的話題是什么?吃。班級群里幾乎每天都有人曬菜肴,足不出戶,一日三餐都是由小區(qū)工作人員送到門口,各個片區(qū)品種各不相同,于是微信群就成了爭相斗艷的展臺。街區(qū)領導們似乎也知道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比拼,誰都不愿輸,輸就是輸?shù)袅溯爡^(qū)的民心。領導們不惜血本,廚師們拿出十八般武藝,老百姓自然吃得心滿意足。王大兵說,端起碗,恨不得天天在家隔離。這當然是屁話。平時是李水晶做飯做菜,李老師聲稱減肥,葷腥難得進家門,王大兵常??粗堊溃逕o淚。但放下碗,王大兵當然更向往自由。再說,年輕人喜歡宅,他們這幫中年人耐不得這種寂寞,面對面喝大酒,紅著臉吹大牛,煙云酒霧里鬧騰,那種吃喝才叫吃喝。

李水晶說,這站該輪到我們做東了。

王大兵說,是哩,要不是疫情耽擱,怕是已過三四站了。

高中畢業(yè)二十周年,老班長張一明牽頭把大家聯(lián)絡上了。當年他們都是固城中學同一個班的學生,王大兵與李水晶是同班同學。固城中學是鄉(xiāng)中,距縣城二十五公里,固中高中部一個年級才四個班,規(guī)模小。畢業(yè)后沒幾年,固中的高中部撤掉了,再過幾年,初中部也被別的中學合并。固城中學沒了,據(jù)說是因為農(nóng)村人有錢沒錢都往城里奔,人口減少,學校招生招不到人了。固城中學散了,固中畢業(yè)的人還在。張一明這樣說,同學們熱血沸騰,紛紛響應,搞了一個畢業(yè)二十周年聚會,轟轟烈烈喝了一場大酒。就是那次,他們班上有了微信群。微信群的好處是把大家拉近了,這個年齡,孩子大多讀大學,做父母的,像旋轉了多少年的陀螺突然沒鞭子在后面抽了,失落,這微信群及時填補了大家的空虛。同學群總不乏熱心人,張一明是官員,忙,也不適合出面張羅。立即有另外幾位同學跳出來,畢業(yè)后這二十年是改革發(fā)展時代,很多人抓住了發(fā)展機遇,本班同學也有幾位做了老板。做得最成功的一位孔國慶,孔總,據(jù)說身家已上億,他和李水晶握手時,李水晶已經(jīng)記不起中學時他的模樣??卓偪滟澦龑W生時代如何美麗,美得他這樣的差生都不敢正面看她。幸虧高三時她及時轉去了縣中,本班男生才能把精力轉移到學習上。孔總說,就像林志玲嫁給了日本人,大家把打臺灣的熱情轉移到了家庭建設上。李水晶當然知道他是夸張,只能尷尬地笑笑??卓偞蠓?,經(jīng)常請大家聚會。孔總的企業(yè)是個陶瓷廠,廠里有工會,工會樓里有餐廳,還有卡拉OK廳和棋牌室??卓傔B著幾次請客,有人嘀咕,孔總當年是不是暗戀過某女生,至今還有想法,雖說女生也都是半老徐娘了,可退休的大爺大媽跳廣場舞還能擦出火花呢。不是,孔總對所有女生都一視同仁,散場時他廠里的瓷碗瓷盤禮盒人手一份,從不厚此薄彼。那么,這孔總是個愛顯擺的人,當年在班級里丑小鴨一只,現(xiàn)在發(fā)達了白鶴亮翅。用他的話說,大家肯來,是老同學們給我面子。李水晶不這樣想,不能把人家的客氣當福氣,她在群里建議聚會AA制,立即有人跳出來反對,咱們不能學洋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下一站我來。做老板的不止孔總一個,早就有別的男生按捺不住。微信群總共三十三人,王大兵一家就占了倆,王大兵向家長請示,我們也該請大家一次,家長早有此心,立即批準。王大兵及時在微信群里發(fā)出了邀請,卻沒說時間和地址,不見動靜。李老師向大家解釋說,緩一緩,她今年帶畢業(yè)班,等中考過后,等夏天到來。不久,疫情比夏天搶先到了。

李水晶說,你我是工薪階層,既沒有公司食堂,也請不起大飯店,但既然要請客,就不能塌臺面。

王大兵說,服從命令聽指揮。

王大兵的工資卡除了發(fā)的那天他見過,后來再沒打過照面。李老師說,你的錢都用在你女兒身上,我只是替你保管,或者說是替你女兒保管。這么多年,保管費你還欠我一大筆哩。

王大兵素質高,表態(tài)說,領導辛苦了,王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李水晶早有籌劃,說,我們把飯店定在固城,固城中學沒了,但中學門口的趙氏飯店還開著。我打聽過了,固城中學的教室一半做了鎮(zhèn)政府文娛活動中心,還有一半空著。現(xiàn)在固城鎮(zhèn)的鎮(zhèn)長是我的學生,我可以找他借場地,讓大家重溫高中生活場景。

這主意當然好,趙氏飯店開在鄉(xiāng)下,飯菜肯定比縣城便宜。當年讀書時,每次走過飯店門口,學生們都被飄出的酒菜香味饞得咽口水。王大兵在固城中學當學生時,最大的夢想就是走進趙氏飯店點菜,手撕雞、紅燒肉、清蒸魚,想吃什么就上什么。這夢想當然不是男生王大兵一個人的夢想,只不過,時過境遷,王大兵這夢想居然一直沒能實現(xiàn)。家長這點子,肯定會得到老同學們的一致贊嘆。

李老師做事認真,說,最好我們先去踩個點。星期六,王大兵駕車載著李水晶出了縣城。山是熟悉的山,水是熟悉的水,幾個月不見,山水都變得親切。車到固城中學舊址,水泥磚石的大門還在,“固城中學”四個狂勁的草體字是他們語文吳老師的筆跡,原來被焊接在鋼架拱門上,沒想到也經(jīng)不起風風雨雨的歲月,那個“城”字掉了,“城”失守,拱門上就只剩下三個字:固中學。讀起來不莊重,顯得滑稽。大鐵門鎖著,那把大鎖,銹跡斑斑,看不出鎖的模樣,有些年月沒換了。李水晶說,不急著進去,我們先去趙氏飯店看看。

趙氏飯店就在幾百米外,從前就是三間瓦房,廚房間單獨在路邊,那些臟水甚至雞毛鴨毛常被直接扔到路面上,學生們路過時踮起腳跳著走,并沒有人覺得不衛(wèi)生,那些東西讓學生們聯(lián)想到廚房鐵鍋里的內(nèi)容,想一想也十分美好。趙氏飯店現(xiàn)在當然與時俱進了,起了三層樓,原來廚房間抹平了,成為停車場的一部分。老板姓趙,老趙換成了小趙,但模樣還是老趙的模樣,禿腦殼,大肚皮。二十年前,他還是穿開襠褲的小子,常竄到學校操場上戲耍。學生們都認得他,他認不得學生,二十年過去,彼此更是陌路人。但小趙是生意人,王大兵剛說我們曾經(jīng)是固城中學的學生,小趙就握住他的手,說,歡迎大哥回來看看,我對大哥有印象呀,請坐請坐。李水晶忍不住撇了撇嘴,這近乎也套得太假。王大兵不這樣看,戲曲里有一段唱詞: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說的就是開店的生意人。王大兵在文化局,認為這是飯店文化而已。王大兵說,先不急著坐,請趙總領我們參觀一下。樓的底層是散座,二樓三樓是包間,二樓小包間,三樓大包間,大包間有四個,每桌能坐下十二三位。包間有些簡陋,墻上的字畫,包括涂了紅漆的桌椅,都顯得艷俗。不過,在這樣的環(huán)境,才能吃出二十年前的味道。李水晶說,我要訂三個大桌子,廚師能拿得下嗎?趙總大笑,說,姐小看我了,您提前通知我,三十桌我們店也輕松搞定。李水晶說,日子我們還沒確定,你給我一張名片,定下了日子我給你打電話。

趙總熱情地邀請兩位在趙氏飯店用午餐,說,說起來都是老熟人,今天怎么也得讓我請哥和姐吃個便飯。王大兵和李水晶商量,二十年過去,人心變了,趙氏飯店的味道變了沒?這趙氏飯店的菜,王大兵就吃過一次,高中畢業(yè)典禮后,他所在宿舍全體成員自費在此聚餐,那是他們第一次上飯店,第一次喝酒,等于是他們的成人儀式,王大兵記憶深刻。那年代,那年紀,吃什么肉都香。要不,我們點兩個菜嘗嘗?王大兵問。

李水晶說,也行。不過,趙總,這單還得我買,若是菜不合胃口,我不在你家下單,你這頓可就白請我們了。

趙總說,姐,你太小瞧人了,我對本店的每個菜都有信心,等您吃完了您說話。

王大兵有一個印象深刻的菜,手撕雞,他還想點一道紅燒肉。李老師說,浪費,有一個葷菜夠了,你一個人吃一只雞還不過癮?王大兵訕笑著說,我這不就是為大家多嘗一道菜品嘛,罷,罷。倆人坐在一樓大堂,四方小桌,“吱吱”響的青皮竹椅,別有風味。手撕雞實際上就是清蒸仔雞,幾乎不放佐料,味道好壞就在食材本身。王大兵上高中時,宿舍里的男生常餓得睡不著覺,他們翻墻出去,偷養(yǎng)雞場的雞。雞到手,直接糊上黃泥巴,挖個土灶蒸熟,撕掉泥巴順便把雞毛也撕干凈了,沒有佐料,就著藏在紙包里的鹽巴吃得不亦樂乎。王大兵不參與,也不舉報他們。養(yǎng)雞場偶爾少只雞,只要不是常態(tài),場主也不追究,就當是黃鼠狼多來了幾趟。本地民風,瓜田李下,不貪嘴的是圣人,順手摘個瓜果吃,人之常情,你要是站出來指責,倒讓人笑話。說王大兵不饞,那是假話,偶爾他們捎回一只雞腿,王大兵也笑納。那雞也是籠中雞,可是味道鮮美,當時喂的飼料應該還是谷物類。現(xiàn)在菜市上的雞,吃起來不是柴,就是腥,網(wǎng)上有各種傳說,說養(yǎng)雞場喂的雞飼料都夾雜激素,小雞六十天就能出籠上市,更有甚者說,有的雞能長出四條腿四只翅膀,否則市面上哪有那么多的炸雞腿炸雞翅。信不信由你,反正李老師從不買菜市場的雞。王大兵撕了一只雞翅給老婆,然后自己撕下一只雞腿,第一口咬下去,倆人都覺得味道正,朝對方點點頭。趙總笑瞇瞇地走過來,說,沒糊弄您兩位吧,這仔雞我都是從農(nóng)戶家里收購的,來我這兒吃飯的人大多是本鄉(xiāng)本土,我若是使詐,我這飯店能在這里開幾十年?

王大兵顧不上說話,朝他豎了一下大拇指。

王大兵嘴上忙活,眼睛卻盯著門檻。門檻上站著一只蘆花貓,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倆的桌子,王大兵提高了警惕,李老師怕貓,尤其是蘆花貓,她小時候被貓咬過。城市里喜歡小動物的人越來越多,街面上有賣狗糧貓糧的小店,有專門為貓狗看病的寵物醫(yī)院,李老師經(jīng)過時總繞著走,倘若夫妻同行,李老師會緊緊拽住他的胳膊,讓王大兵陡然有了保護者的成就感。時間長了,王大兵發(fā)現(xiàn),李水晶只是怕貓,并不怕狗。遇上遛狗的熟人,她還會伸出手摸一摸狗腦袋,夸贊幾句。這不算奇怪,王大兵從小到大,不怕蛇,卻怕癩蛤蟆。什么樣的蛇,王大兵都敢伸出手拎起尾巴,在空中掄幾圈,扔出十米二十米開外,讓它變成死蛇。但他卻怕癩蛤蟆,蛤蟆這玩藝,既無毒,也不咬人,只是長相丑。有一回在水塘里逮魚,他見水面上冒泡,以為有貨,雙手按下去,抓上來一只蛤蟆,那蛤蟆很生氣地看了他一眼,他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回水底,回去后連續(xù)發(fā)了幾天高燒。

李水晶說過,她被蘆花貓咬過一回。

小方桌邊有一條小狗,不時地蹭一下王大兵的褲腿,眼巴巴地期待王大兵扔下雞骨頭。王科長經(jīng)常下鄉(xiāng),在鄉(xiāng)下小飯店吃飯,桌子下有一兩條狗轉悠,是這種鄉(xiāng)村飯店獨有的風景,你討厭它,踢它一腳,它趁你不注意時再溜回來。貓一般不做這種不體面的事,主人一般備有一只專門的貓碗,供它在某個固定的角落進食。但這只蘆花貓是另類,王大兵扔下一塊雞骨頭,它箭一般沖過來,搶在了小狗前面。王大兵哪里允許它靠近,抬起腳猛一踹,蘆花貓慘叫一聲奪門而逃。李老師一哆嗦,說,貓?王大兵擺擺手說,挨了我一腳,不敢回來了。趙總聽到動靜,解釋說,不好意思,外面闖進來的流浪貓,放心,我馬上讓服務員把它攆得遠遠的。

買單的時候,王大兵問,固中的大門鎖著,怎么才能進去?趙總說,這個門早不用了,要進去只有走東門,沿著圍墻往右走,新開了大門,比這門氣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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