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學(xué)》2022年第4期｜王山：在暴雨中燃燒
媽媽的字條
媽媽的字條讓我很惆悵
那已是多年以前
媽媽的字條很瑣碎
瑣碎中包裹著長長的溫暖
一直到今天
媽媽的字條很家常
皺褶里閃爍著歲月的光輝
有時
我想迷一次路
也許迷一次路就能見到媽媽
有時
我想喝一次酒
也許喝一次酒媽媽就會回來
冬日玉蘭
玉蘭樹上小小的花苞
讓我怦然心動
因為時值冬季
雖然大雪還沒有紛飛
我很難想象
這些卷縮起來的花的種子
要經(jīng)歷怎樣的寒冷
要如何等待開放
每天
每小時
每分
每秒
每個夜晚
和
每一陣風(fēng)和雨
還有每一聲被凝固的嘆息
直至帝都三月降臨
李白與杜甫的詩句
讓我心動怦然
流傳了一千三百多年
他們的字詞
依舊刀片般鋒利
常常劃破
歲月堆積在我們情感上的
繭殼
相傳當(dāng)你夢見一個人的時候
其實(shí)他已開始忘記你
我的歌在暴雨中燃燒
世界時鐘的表盤上
謫仙人與杜少陵的指針
經(jīng)常
逆時針旋轉(zhuǎn)
有時快
有時慢
但總會有人覺得
比格林威治時間還準(zhǔn)
你隱蔽在每一個虛無的方向
明媚陽光
感情的過山車翻滾向前
春夜喜雨吟誦著我們
天上來的黃河之水淹沒我們
子美與太白
便一一復(fù)活
表情各異
在成都
在蘇州
在烏魯木齊
還有西西里島
我照亮了星星的路
猴子感動了上天
明年的某個時候
李杜一定可以嗅到玉蘭花香
也許在春
也許在夏
河流與流水地貌
我覺得
河流的前世一定是
變幻的云
是上天謎之饋贈
是情人的淚水
隨風(fēng)飄散多年
沒有依托
慢慢落下
墜入深淵
在無法看見的深處
被巖石覆蓋
隱忍千萬億年
被囚禁
被擠壓
被無視
水不動聲色
仿佛失去了記憶
也一直都很堅持
因為只有堅持
甘南甘南
終于見到光
終于升騰
輪回為云
輪回為雨
輪回為
山頂上
冰冷的積雪
輪回為河流
蜿蜒在遍布金蓮花的瑪曲草原
或開或合
并非刻意
習(xí)慣了順勢而為
彎曲其實(shí)是因為
缺乏力量
馬群踏踏
密密麻麻的馬蠅
亂舞追隨
唯有微弱的坡度
流水
侵蝕兩岸
侵蝕所有
包括情感和時間
有一天
感動了沉重的磨盤
隨之轉(zhuǎn)動
雨 燕
世上有一只小小小小鳥
幾乎一生都在天空度過
還有誰可以
連續(xù)飛行十個月
累了就邊飛邊睡
夢中也張開翅膀
小小鳥飛行的歷程
是地球到月球的距離
始終無法停止
慣性飛翔
迎著太陽展翅的小小鳥最快樂
連羽毛都呈現(xiàn)金屬光澤
很多人不知
小小鳥
落地往往意味死亡
只有
不知疲倦
盤旋翱翔
永不停歇
奮飛的背后
也許跳動著
一顆倦飛山鳥的心
季節(jié)很重要
期待獲得順風(fēng)支持
然而
逆風(fēng)也要勉力飛升
暗夜里小小鳥的軌跡
是天空之子無形的樂譜
俯瞰人間一切
山川河流丘陵森林
遠(yuǎn)處的燈火
即便遙遠(yuǎn)
也溫暖
你把一切做到極致
你是虛無中獨(dú)特的存在
無論風(fēng)雨
只有在飛的時候
你才活著
并且最美
不肯落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