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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湖上的擁抱》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于瀟湉  2022年05月25日07:04

《冷湖上的擁抱》

作者:于瀟湉

出版社:長江少年兒童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04月

ISBN:9787572123894

【內(nèi)容簡介】

初到敦煌七里鎮(zhèn),孟海云覺得自己是個“闖入者”,誤打誤撞闖入了杜亦茗和余君影的二人閨蜜團,硬生生地闖進了爸爸的新家庭,甚至還闖開了爺爺記憶的閘門。三個女孩兒陪伴爺爺走進柴達木,走向昆侖山,登上英雄嶺。

一段悲歡離合的往事,一次跨越時空的心靈之旅,冷湖的廢墟上,共和國石油人用生命鐫刻的光榮與夢想,在孩子們心中豎起一座石油精神的豐碑。

【作者簡介】

于瀟湉,生于1982年,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青島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青島市文聯(lián)第二、三批簽約作家。代表作品有《深藍色的七千米》《你在冰原》《鯨魚是樓下的雨》等。作品曾入選中宣部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絲路書香工程等,曾獲桂冠童書獎、冰心兒童文學(xué)獎、青銅葵花小說獎、山東省第五屆“泰山文藝獎”等獎項。

【文摘】

手是風(fēng),墻是沙。

從光線開始變暗時,孟海云就看向窗外了,耳朵也忙活起來。外邊的風(fēng)不是風(fēng),是千軍萬馬,把這片大地踏平。沙也不是沙,是浪潮,是海嘯,一抿嘴,一揚脖,就把這小鎮(zhèn)吞噬了。

天哪,這是世界末日吧!

孟海云的心緊揪著,身子僵直了,眼睛卻瞟向窗外,她的心隨著風(fēng)沙忽上忽下,漸漸地,一片混沌。

可是……為什么大家如此平靜?

數(shù)學(xué)老師姓李,正若無其事地站在講臺上講坐標,從橫軸到縱軸,找到兩個軸上數(shù)字坐標線相交的地方,畫一個點。此時,整個教室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坐標系,大家都在自己的點上各忙各的。

終于,李老師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窗外,合上書說:“放學(xué)吧?!瘪R上就有男生收拾好書包,拎在手里或者甩到肩上,說句“老師再見”就沖出教室。很快,身邊的人都結(jié)伴走了,沒有人搭理孟海云。

今天是她轉(zhuǎn)到這個學(xué)校這個班的天。

下午,班主任黃老師把她帶到這兒時,她只來得及抬頭看了眼教室門口的牌子。嗯,初二(5)班。5,沒感覺,4才是她的幸運數(shù)字。

“你站到前邊來,跟大家打個招呼。”黃老師拉著孟海云來到講臺前,順手捋一把孟海云的頭發(fā),那些被剪得長短不一的劉海就浮動起來了,“這個發(fā)型潮著呢,是吧?都擋眼睛了,回去剪了吧?!?/p>

孟海云只是偏了偏頭,躲過黃老師的手,微笑卻語氣堅定地回了一句:“不要?!?/p>

全班爆笑。這下,連那些原本低著頭交頭接耳的同學(xué)也都抬起頭來了。所有人都盯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里新來的猴兒。

此時,上課鈴救命般地響了。孟海云暗暗地舒了一口氣,黃老師整頓了一下紀律,說:“上課吧?!?/p>

其實孟海云一看就知道黃老師是一個好老師,她的眼角有些下垂,這樣的眉眼讓人覺得有點兒哀切,偏偏說話的語氣又不強硬,因此她說出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有點兒苦口婆心的意思。孟海云自己也有點兒內(nèi)疚,但是沒辦法,來到這個陌生地方,就要把“刺”都露出來,好織成盔甲,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這樣別人就先忌憚三分。她不知道會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既然對未來沒有長遠打算,就不要暴露心里柔軟的一面,也不要與這里產(chǎn)生太多關(guān)聯(lián),這樣離開的時候才不會傷心。

孟海云從上堂課開始,就規(guī)規(guī)矩矩卻面無表情地坐著,既不回答問題,也不和周圍的同學(xué)交流,仿佛一尊雕像被空降到這個座位上,只是填補了這個空位而已。

一下午,除了上廁所,她都這樣端著。表情和肌肉都繃著,其實是很累的。上到第三節(jié)課的時候,“世界末日”突然就來了,不知道是來解救她的還是來嚇唬她的,反正,整個教室只有她慌了。

孟海云收拾好書包后才猛然意識到還沒記住從家到學(xué)校的路。下午是爸爸送她到學(xué)校的,說好放學(xué)來接她?,F(xiàn)在即使出去,也回不了家,只會在風(fēng)沙中迷路。她不禁慌亂起來。這時,有人拽了下她的袖子。

“別愣著,快走哇,一會兒我得鎖教室門?!?/p>

這是一個在校服里套著方格襯衣的女孩兒,頭發(fā)不長,扎了一根短短的辮子。那辮子像一根小尾巴,乖順地搭在肩頭。下午來報到的時候,黃老師向孟海云介紹過幾個班干部,說有什么事,就找他們幫忙。指到坐在后排的一個女生時,黃老師為得意:“那是我們班的班長。早上我布置了一道賊難的題,他們都在等她做出來呢?!?/p>

果然,那女孩兒被一圈人眾星捧月般圍著,有人低頭看她的解題思路,有人捧著她的書看上邊的筆記。孟海云透過人群,只看到兩片方格襯衣領(lǐng)子翻出來,托舉著她的腦袋。

“你是班長吧?你叫什么來著?”

“杜亦茗。”

好聽的名字!孟海云心想,優(yōu)秀的人就該配個好名字。

“怎么突然放學(xué)了?”

“沙塵暴要來了嘛。咱們敦煌有沙塵假?;丶野?,等沙塵暴過去再來上課?!?/p>

出了門,孟海云才知道風(fēng)沙有多可怕??床磺暹@怪物渾濁而丑陋的臉,只覺得有無數(shù)只手撕扯著自己。一團團沙塵砸過來,打在臉上,一粒一粒都很實,砂紙般刮臉。

杜亦茗把衣領(lǐng)豎起來遮住嘴巴和半張臉,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而后大聲問:“你家住哪兒?”

“啊,我……我……等等……”

孟海云背轉(zhuǎn)身,打開手機記事本,快速看了一眼,那上面記著她家的地址。她不想讓杜亦茗覺得自己很蠢,這么大了,哪有不記得自己家地址的!可她偏偏不記得。她記得的那個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家”說到底不是一個抽象的字眼,它維系在每一個親人身上,分散在日復(fù)一日的生活里。無論你身在何處,總是會帶著家的痕跡。也可以說,一個人情感的血液是由家輸送的。對于孟海云來說,她的血液和心跳都是媽媽給的,媽媽走了,家就沒了。

“你對這兒還不太熟吧?其實這個鎮(zhèn)不大,就幾條路?!倍乓嘬粍勇暽匕阉膫汹s走了。

的確不大,孟海云想。七里鎮(zhèn)這個名字很常見,全國叫七里鎮(zhèn)、十里堡的不少。七里鎮(zhèn)看起來也很普通,就是幾橫幾豎幾條街。走在這里,仿佛走進了懷舊的文藝片——沒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只有老土的小賣部;沒有造型沙龍,只有普通的理發(fā)店;連高檔的飯店都沒有,油田員工餐廳倒是蓋得像模像樣的。當然,這兒的一切都和石油有關(guān),畢竟這個鎮(zhèn)是青海油田的辦公和生活基地。石油大廈、油田新聞中心、油田工人文化宮、油田數(shù)字影院、幼兒園、小學(xué)、中學(xué)……應(yīng)有盡有。如果樂意,完全可以在這里過一輩子。居民小區(qū)都蓋得很集中,統(tǒng)一的樓群,統(tǒng)一的戶型,外墻上畫著磕頭機,還刷著標語。

想著想著,孟海云突然回過神來:“嗯,我剛來,對這兒還不熟。這么小的地方真沒什么意思。我從海南來的,那兒有海。你見過海嗎?”

“沒見過。”杜亦茗很平靜,也沒有表露出絲毫向往,孟海云那點兒刻意顯擺的優(yōu)越感一下子就沒了。

“聽說這里很多家庭都是幾代人在油田上班。換了我,就是每月給我?guī)兹f塊,我都熬不下去?!?/p>

杜亦茗笑了笑,平靜地說:“可能以后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孟海云忽然有點兒明白為什么黃老師那么喜歡這個班長了。她身上有一種從容的氣度,自信又不傲慢,她像春天十點鐘的太陽,溫暖而不刺眼,很自然地就把光芒投射到別人身上。比如這會兒,她主動提出要送孟海云回家,理由是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