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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翻譯家、教育家、散文家曹靖華先生誕辰125周年 以文學為鎧甲勇往直前
來源:北京晚報 | 陳夢溪  2022年08月26日14:51
關(guān)鍵詞:曹靖華

曹靖華是我國杰出的革命文學家、翻譯家、教育家,是魯迅和瞿秋白的摯友,被譽為“一代宗師”。他是“五四”以來我國翻譯介紹俄蘇革命文學的先驅(qū)者;他翻譯的《鐵流》《城與年》《我是勞動人民的兒子》《保衛(wèi)察里津》等作品,影響了一代在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紅軍長征時戰(zhàn)士們?nèi)巳藸幙础惰F流》。曹靖華也因此被稱為“為起義的奴隸盜取火種的人”。他是將白話文和中國現(xiàn)代文學代入俄蘇的第一人,為蘇聯(lián)培養(yǎng)了一大批漢學家和外交官;他幾十年主持北京大學俄語系教學,為新中國培養(yǎng)了大量精通俄語和俄國文化的領(lǐng)導干部和學術(shù)人才,如今俄羅斯文學的翻譯家、研究者和中俄之間的外交官,大都是曹靖華的學生后輩。

今年是曹靖華先生誕辰125周年,也是先生逝世35周年,近日,筆者前往曹靖華先生的家鄉(xiāng)盧氏縣采訪,以表緬懷。

曹靖華

曹靖華故居

父子兩代教育傳奇

世紀之交,清末民初,曹靖華的父親曹植甫在這里興辦教育,培養(yǎng)人才,為當?shù)剜l(xiāng)里鄉(xiāng)親感念。但曹植甫老先生的教澤事跡真正傳播出去,還是因為魯迅先生。1934年,曹植甫在山區(qū)執(zhí)教整整45年時,盧氏縣的學子們想要為他豎碑感恩教澤,希望曹植甫老先生的兒子曹靖華來撰寫碑文,曹靖華覺得兒子為父親寫碑難以落筆,便把父親的種種事跡講給魯迅先生,魯迅聽后大受感動,心生敬意,欣然落筆。雖然當時魯迅身體抱病,但仍在八天之內(nèi)便寫就了《河南盧氏曹先生教澤碑文》,并將此文收錄到了他的雜文代表作《且介亭雜文集》中。據(jù)考證,這是魯迅先生眾多文章中唯一的一篇教澤碑文,也是唯一一篇被他收錄在作品中的碑文。魯迅在文中寫道,曹植甫“躬居山曲,設(shè)校教徒,專心一志,啟迪后進”,如今“年屆七十,含和守素,篤行如初”,最后感慨:“卓哉先生,開拓新流,誨人不倦……”

這次去盧氏,筆者也親眼見到了五里川鎮(zhèn)盧氏縣第二中學校園所立的教澤碑和尊師亭,碑上所刻的正是魯迅先生當年所作的碑文筆跡;手稿原稿由曹靖華隨收藏的魯迅全部信件交由許廣平轉(zhuǎn)贈魯迅博物館收藏。由此,許多讀者知道了這位深山里的教書老先生。當?shù)亓鱾髦@樣一個故事:1945年毛澤東主席在重慶談判期間與曹靖華會面,得知曹靖華是河南盧氏人后便問:“盧氏有位曹植甫先生,一生獻身山區(qū)教育事業(yè),那位曹老先生你可知道?”曹靖華忙回答:“那是家父。主席從未到過豫西,怎么認得?”主席笑著說:“我是從魯迅著作中看到的。今后有機會到豫西,一定去看望他老人家?!敝飨址Q贊魯迅這篇文章是“以不朽之文傳不朽之人”。

曹植甫老先生在當?shù)赜绊懥€不只教育。1935年,紅二十五軍北上進入盧氏,蔣介石調(diào)集國民黨陸軍第六十師在盧氏設(shè)卡堵截,揚言要消滅這支紅軍部隊。曹植甫老先生聽說后,找機會送給六十師師長陳沛一副對聯(lián):“舞臺即是世界,世界便是舞臺;演員在演大家,大家都是演員”,引得陳沛登門拜訪。曹植甫不卑不亢地勸告陳沛:貴軍在上海參加過“一·二八”戰(zhàn)役,舉國擁護,如今卻來到后方,同室操戈。日寇侵華,全國同胞應(yīng)舉國團結(jié),勿兄弟鬩于墻。他質(zhì)問陳沛:將軍不在國防線上抗日,來到深山,不知作何感想?陳沛聽了連連點頭。經(jīng)過曹老勸導,六十師沒有真正按照蔣介石的命令與紅軍正面交鋒,而是佯裝堵截,使紅軍免受大的損失。1946年,李先念部隊進入伏牛山區(qū),糧草非常困難,又是曹植甫老先生出面,為部隊籌集了300余萬斤糧食和大批寒衣。

從伏牛山到莫斯科

曹靖華1897年出生在河南省盧氏縣五里川鎮(zhèn)河南村。這次紀念活動時,筆者也踏上了這片鄂豫皖交界的縱橫連綿的深山叢林中。這里是長江和黃河兩大水系交匯處,“五里川”這個名字就可見其河流豐富,植被茂盛。盧氏雖是千年古縣,卻是河南人口最少的縣,今天的盧氏也只有38萬人口,百姓自古在饑貧困苦中掙扎。

曹靖華在19歲時走出伏牛山區(qū),將自己的小名“彩娃”改為“靖華”,并以此署名在《青年》雜志上發(fā)表文章,意為“保衛(wèi)中華,振興中華”。在“五四”運動中,他又積極投身進步學生運動,是最早信仰馬克思主義,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青年。

1921年春,曹靖華在上海漁陽里的外國語學社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5月的一個晚上,他與30多位團員被集中在漁陽里6號的一間教室里并被告知,經(jīng)過嚴格的政治審查和業(yè)務(wù)考核,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決定選派第一批骨干團員秘密前往蘇聯(lián)學習深造,以便回國后成為推動中國革命的骨干。這或許是改變曹靖華一生的一晚。與曹靖華同被選中的同學中,還有劉少奇、任弼時、肖勁光、王一飛等,學員名單是李大釗、陳獨秀親自確定的。

想到此行生死未卜,曹靖華留下一張照片和一封信,托人寄給遠在家鄉(xiāng)的父親曹植甫。他的好友鄭振鐸和沈雁冰(茅盾)還特意去買了陽澄湖螃蟹為他送行。第一批赴蘇聯(lián)的八人,每人領(lǐng)到一張俄文字條,這是去蘇聯(lián)的通行證,既不能丟失,也不能被發(fā)現(xiàn),如果被白匪搜去,大家都會有生命危險。曹靖華將字條小心地用香煙盒的錫紙包好,釘在皮鞋后跟的夾層里。他們本可乘火車從滿洲里沿鐵路穿過西伯利亞抵達莫斯科,但當時張作霖正抓捕布爾什維克黨人,關(guān)閉了中蘇通道,眾人只好從上海出發(fā)經(jīng)水路通過海參崴附近“真空地帶”曲線進入蘇聯(lián)。

旅途一路危機四伏,幾次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風險,一路驚心動魄下,曹靖華等人終于遇到了蘇聯(lián)紅軍,將字條交給他們,并被護送到莫斯科。之后,曹靖華進入了莫斯科東方勞動共產(chǎn)主義大學,學習俄語和馬克思主義。這幾批在建黨前去蘇聯(lián)的革命先行者,此后大多數(shù)在中國的政治、軍事、思想文化戰(zhàn)線方面成為中國革命的中堅力量。

受瞿秋白鼓勵開始翻譯

曹靖華專精俄語,希望將俄語文學翻譯到國內(nèi),鼓舞大眾。而當時不少同學認為,翻譯文學這件事與學習蘇聯(lián)的革命理論和軍事指揮相比,實在是太不重要了,只有做政治家或軍事家,才是革命積極的選擇,而關(guān)注蘇俄文學是消極的、逃避的表現(xiàn)。這令曹靖華非常沮喪。

就在此時,瞿秋白堅定地鼓勵曹靖華:文化的作用是巨大的,甚至思想的影響要比軍事和經(jīng)濟上還要重要。瞿秋白用高爾基的《母親》舉例告訴曹靖華,書中“工人階級絕不放下武器!”的號召鼓舞了多少人,要怎么估量這部小說的價值呢?

瞿秋白回到北平后,他將曹靖華翻譯的契訶夫的《蠢貨》在《新青年》上發(fā)表,并鼓勵說:中國文藝土壤太貧瘠了,你來做個引水澆田的農(nóng)夫吧!

在瞿秋白的鼓勵下,曹靖華除了教書的時間,幾乎全部用來從事翻譯工作,又翻譯了契訶夫的《三姐妹》、高爾基的《一月九日》、托爾斯泰的《保衛(wèi)察里津》、卡達耶夫的《我是勞動人民的兒子》、費定的《城與年》、拉夫列尼約夫的《第四十一》等三十多部作品,約300萬字。

據(jù)曹靖華的女兒曹蘇玲生前回憶,每年到6月18日瞿秋白先生的忌日,父親都會讓她播放《國際歌》的磁帶,父親常說,是瞿秋白先生引導他走向革命文學道路的。后來筆者看一些文章知道,原來瞿秋白翻譯《國際歌》時,住在北京東城家中,曹靖華當時常去看他,他翻譯“英特納雄耐爾”的時候,還開心地與曹靖華分享用“音譯”譯出了“國際”這個詞的氣勢。彼時情景,青春奮斗歲月,想必常在曹老眼前回放。

曹靖華在《羅漢嶺前吊秋白》一文中深情寫道:“秋白,那是1922年吧,我們在莫斯科,你的肺病已經(jīng)很嚴重,醫(yī)生說你的一葉肺已經(jīng)爛了,但你總不能休息。講課時,你面色蒼白,連氣都接不上來了,但你還是誨人不倦地講著……”讀來感人至深。其實瞿秋白對于曹靖華,不僅是志同道合的師友,瞿秋白更是在曹靖華年輕迷茫時為他堅定了選擇。

其中影響讀者最廣的應(yīng)算是綏拉菲莫維奇的《鐵流》,而《鐵流》從翻譯到出版,都與曹靖華、瞿秋白的另一位好友——魯迅的幫助分不開。

在魯迅支持下譯《鐵流》

曹靖華在蘇聯(lián)學成回國后,去北京大學聽課,他因為旁聽魯迅先生的《中國小說史》認識了魯迅。曹靖華想把魯迅的《阿Q正傳》翻譯成俄文,推廣到蘇聯(lián),為了解決翻譯中的問題,他多次寫信給魯迅,開始了兩人長期的書信交往。據(jù)《魯迅日記》記載,兩人開始通信到魯迅病故的11年間,二人書信多達292封,其中84封魯迅去信被收錄在《魯迅全集》中,曹靖華是魯迅通信僅次于許廣平的人。

魯迅有個“三閑書屋”,這“三閑”就是取自魯迅、瞿秋白、曹靖華三個“有閑階級”,三人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話。

1929年11月,魯迅寫信約曹靖華翻譯作家綏拉菲莫維奇的名著《鐵流》??梢韵胂螅瑸榱朔g《鐵流》,曹靖華寄居在波羅的海沿岸小鎮(zhèn),在冰天雪地的環(huán)境下,在沒有柴火加熱的房屋里,戴著皮帽穿著皮衣,還得把翻譯好的《鐵流》復寫成六份,以便躲過國民黨文化封鎖的篩檢,寄到魯迅先生手中。

魯迅收到后親自校訂并做后記,瞿秋白補譯了長序。當時因為國民黨的“文禁”,沒有書店敢承印和出版這本書,魯迅自掏一千大洋,通過外國友人的書店,將《鐵流》在書店柜臺下面一本一本地滲透到讀者手中。

當時,許多進步青年都深受曹靖華翻譯的《鐵流》、《城與年》《第四十一》等作品影響,這些文學作品成為他們投奔革命的精神食糧。林伯渠曾說,延安有個很大的印刷廠,《鐵流》不知道印了多少版、多少份。參加長征的老干部沒有沒看過《鐵流》的,這本書是激勵人民、打擊敵人的武器。

在參觀曹靖華故居時,角落中有張不起眼的照片,照片中年近九旬的曹靖華坐在魯迅故居的書房中,物是人非,身邊一起奮斗過的摯友紛紛離去,殘酷的時間洪流席卷了以往發(fā)生的所有往事,不知道坐在魯迅書桌前的這幾個小時安靜的時光中,曹老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要做官要做教師

曹靖華有一兒一女,女兒曹蘇玲繼承了父親的俄語文學翻譯之路,也翻譯了許多俄語文學作品。兒子曹彭齡今年85歲,為了紀念父親125周年,他特地寫了一封致辭,其中寫道:“轉(zhuǎn)眼之間,我已進入耄耋之年,然而家父深愛的故鄉(xiāng)三門峽盧氏,竟把擁有千余平方米展廳的曹靖華紀念館建在了他的家鄉(xiāng),這在他生前是難以想象的。”

曹彭齡出生在1937年的北平,剛出生不久,“七七事變”爆發(fā)。曹靖華去西北聯(lián)大任教,全家搬到西安。1938年,國民黨當局以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罪名”,將曹靖華于西北聯(lián)合大學解聘。后來曹靖華來到重慶,“皖南事變”后,周恩來派人傳遞緊急信息給曹靖華,希望他保護好自己,暫時先躲避起來,還給了曹靖華一筆生活費用。曹靖華覺得不能拿革命的經(jīng)費,便沒有收,帶一家藏在了重慶沙坪壩附近。

1948年9月,曹靖華回到北平,接受了清華大學文學院院長馮友蘭的聘約,出任清華大學西語系教授,講授俄語及“蘇聯(lián)文學選讀”課。新中國成立前夕,曹靖華調(diào)任北京大學。當時,周總理曾問他要不要到文化部工作,他回答,自己不想做官,想做一名教師。

首都師范大學外語學院院長、中俄文學研究會會長王宗琥看來,這種精神來自于曹家的家風傳承——他的父親曹植甫當年中了秀才不去做官,而是回鄉(xiāng)興辦教育,啟蒙家鄉(xiāng)人民。從學習俄語,到翻譯俄語,再到教授俄語,曹靖華的每一個選擇都是與祖國的發(fā)展緊密相關(guān)的。

自1951年北京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系建立至1983年85歲高齡,曹靖華一直擔任北大俄語系系主任,為籌建和發(fā)展北大俄語系做了大量工作。30多年來,曹靖華為新中國培養(yǎng)了大批精通俄語和俄國文化的領(lǐng)導干部和學界人才,同時為蘇聯(lián)培養(yǎng)了大批外交家和外交官。85歲高齡的曹靖華不做教師后,擔任了《俄蘇文學史》主編,這本書是我國自行編寫的第一部統(tǒng)編教材,這一年是曹靖華從事教育工作60周年。晚年曹靖華回到家鄉(xiāng)時說過,他一直希望家鄉(xiāng)能有一個考上清華或北大的學生,他愿意負擔全部費用。

曹靖華晚年,兒子曹彭齡從北京大學阿拉伯語專業(yè)畢業(yè)后參軍。1981年,組織準備將曹彭齡派往中國駐黎巴嫩大使館任職,臨行前,他與父親曹靖華曾數(shù)次徹夜長談。他告訴父親,黎巴嫩情況復雜,怕自己做不好工作。當時病榻上的曹靖華給曹彭齡寫了一首魯迅的詩,其中有兩句“萬里長風送客船,文章得失不由天”。他告訴兒子,不僅是文章,任何事情都一樣,“得失不由天”,因為事在人為,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去做,結(jié)果千差萬別。他又跟曹彭齡交待,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不管自己病重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要急忙趕回國,“你的崗位在火線上”。

盡管曹靖華自嘲“我這來自十九世紀的廢物”,自謙“人到中年,生命就像瓦上霜,深望在自己的瓦上霜未消失之前,有點極微小的工作做,在工作之余,能自學點知識”,但他直到生命的最后幾年仍舊筆耕不輟,工作不停。

還有一件令人動容的事——曹靖華的許多作品扉頁題字“靖華”落款下有一款“曹靖華印”,據(jù)曹蘇玲回憶,這款印章是曹老摯友聞一多的絕筆作品,印章的邊款是行書小字“一多 昆明”。當年曹靖華在收到聞一多這枚印章時,聞一多已遇難了。曹老帶著這枚象牙印章在身邊,從不離手,睹物思人。1987年9月8日,曹靖華在北京醫(yī)院的病床上悄然離世,身上仍帶著印章。

翻譯的天花板是母語

曹靖華的經(jīng)典譯本至今仍在出版,影響著幾代讀者,我們不禁要問,百年前的文本到底擁有何種穿透時間的力量?

曹老經(jīng)常對同做俄語翻譯的女兒蘇玲講,翻譯不能光靠字典,有時查字典也沒有合適的詞語,這時就要反復讀、上下連貫、全篇連貫,由此找到準確的詞語。曹靖華看來,翻譯是件學無止境的工作,因為文學作品中包羅萬象,所以譯者要掌握各個方面的知識,對文本不但要精讀細讀,還要玩味消化,找到如何用中文表達的方法。曹靖華曾說:“想要把作品譯好,是一件創(chuàng)作,不是簡單的事?!辈芫溉A以他深厚的文學修養(yǎng),對作品進行了精妙的創(chuàng)作。

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俄羅斯文學研究會理事汪劍釗告訴筆者,曹先生翻譯這些俄國文學作品,還不是出于僅僅一般的文學興趣,而是與革命聯(lián)系在一起的。但這并不等于他對自己的翻譯放低了要求,恰恰相反,曹靖華在翻譯的時候?qū)ψ约阂蠓浅8??!八且晃粚W者型的作家,又是一位創(chuàng)作型的學者,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蓖魟︶撜f,自己見過很多精通外語的人,卻做不好文學翻譯的工作,原因就是對自己的母語、對漢語不夠敏感,一個人只有在中文和外文都有很高造詣的時候,才有可能做好文學翻譯的工作?!爱斘覀冊谧x《鐵流》《城與年》的時候,表面上是在讀綏拉菲莫維奇,是在讀費定,其實是在讀曹靖華——他用漢語把這些優(yōu)秀的作品傳給了國內(nèi)讀者?!蓖魟︶摽磥恚芫溉A的譯作為何如此經(jīng)典,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自己也在寫作散文和詩歌,在翻譯家的生命之外,曹靖華從事著真正的付出心血的文學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與翻譯在他身上融合得非常好,而且互相提升,他不僅將外來的語言引進豐富我們的母語,還因為漢語的寫作水平讓翻譯更精準?!蓖踝阽舱J為,翻譯的天花板其實是母語的水平,對于中國學生來說,了解漢語和中國文化,對翻譯至關(guān)重要。

很多人熟知曹靖華是因為他翻譯的俄文作品,但其實他也是一位出色的散文家。從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曹靖華就創(chuàng)作了許多優(yōu)秀的散文,這些文章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深受廣大讀者喜愛,出版了《花》《春城飛花》《飛花集》《曹靖華散文選》等散文集。他的散文也曾被選入語文課本,《小米的回憶》一文常被中學老師列為經(jīng)典散文范例進行閱讀分析。

作家陳建功和曹靖華先生有數(shù)面之緣。初見曹先生時,他35歲,曹先生已經(jīng)87歲高齡了。陳建功認為,曹先生以情感充沛、蘊藉深厚的散文作品,躋身于我國當代優(yōu)秀散文家之列,并不輸于當時所認定的散文三大家。陳建功談起自己少年時代背誦過收入教科書的那篇《三五年有多久》,感受到里面激情的跌宕。他還說,讀到《羅漢嶺前吊秋白》等散文時,感受到曹先生都是由衷而發(fā),言之有物,在娓娓道來中顯出筋骨與神氣。

“一個人什么都不要怕,世界上一切不朽的極偉大的光榮都是那些戰(zhàn)勝艱苦的人獨享的。你什么都不要怕,志氣放堅決些,勇往直前地往前干。”這是曹先生的名言。許多后輩回憶曹老的文章中,都提到過這一點,他鼓勵每個有理想的人“勇往直前”。

曹靖華一生經(jīng)歷了晚清、辛亥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shè)時期。他所翻譯的作品固然與當時的時代發(fā)展、革命思潮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但在今天仍然具有其獨特的文學魅力。后輩譯者接力傳承,永遠可以從前輩的作品中獲得力量——如《鐵流》那樣,雖“時而潛流,時而斷流”,但仍源源不斷地流,一往無前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