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刊》2022年10月號下半月刊｜馬占祥：樓臺章節(jié)
《鄉(xiāng)村章節(jié)》
土房里還有半個世紀(jì)前的味道：
羊群在山上寫字。大雁在空中說話。
我的女人采集的馬蓮花和野蔥花是食物，
辛辣的甜美，
也是上世紀(jì)的。晚歸的路途會接受祝福，
從蜀葵到冰草的綠色莖稈，
幸福是河流一樣激蕩漫長的命題。
我的女人，在村口，手指挽著云朵，
她制造的人間煙火，滿含著贊美，
語言外的文雅，
以及對于人間深深的偏愛。
《瓦罐章節(jié)》
陶制的瓦罐里一輪鹽做的月亮，
泡在酒液里，透出黃色的光，
供無知的人，吟唱古代的詩謠。
誰來再涂抹一點微微的白色？
如言辭一般，打開表達(dá)的門，
說出泥土的真相。
模仿者，會在山的一側(cè)挖出底層的火焰。
回聲只是一棵虬枝伸張的崖柏。
它沒有道路可以指證：
它享有自己的疾病，
瓷質(zhì)的財富是兌換明月的前提。
你丟失永久的幸福，
只明白了暫時的恩典。
天空中的燈盞，
火焰燒出大片的青白色釉。
誰還能說些正確的話語：
心里留著悖理的痕跡，而，口中，
宣布感激和印證。
它的幻象里斑點過于密集——確實，
要以所盛之物感到知足。
我順從真知，努力消除掉偽信的字句，
不能使每個寫下的文字失去信用。
峨冠博帶者，
裝飾的腰帶上流露出華美的氣息，
沒有屈從于普世的道理。
今世，你要做自己的主人，
即使易碎，即使有著黑面孔。
《銀子章節(jié)》
獻(xiàn)給年代的銀子老了。它放棄了閃耀，
放棄了舊時代的記錄，
已經(jīng)沒有指紋再去摩挲它的光斑。
有人因閃耀而陷于自己的善良或惡的事業(yè)。
誰會賜給低聲說話的人一塊銀子？
像一個人手里捏著僅有的字，熠熠生輝，
照亮眼里的火焰，是文明？
偽信者不會接受的待遇，
拿著銀子的疾病無法治愈，
沒有恩典，光亮自火焰誕生，
也會順著迷誤的河流飄蕩到遠(yuǎn)方。山野里，
能作為財產(chǎn)的，是樹木上的果實和林間小獸，
沒有配給的生活，才是人們應(yīng)該享受的愉悅。
銀子不說話，
銀子的法律是供奉器具上的紋飾。
賢者沒有辯論它的意義，
僅僅是元素的味道：致命的微甜，
迷目的清白。銀子年輕的時候，才是好的。
人們當(dāng)時沒有預(yù)約的合同，作為見證，
它交易了肉體之外的物件和精神所需的紙張。
在這個意義上，銀子沒有罪惡感。但，
可以救贖疾病和愚盲，銀子才是知足的。
《遺址章節(jié)》
窯洞的黑眼神打量世間上空的云朵。
雨意帶著短促的問候，
路過窯山深陷的溝壑。
第一天：風(fēng)來，像異鄉(xiāng)人一般，
運送草籽和蟲豸，
從廢舊的土墻上剝下命運的圖紙。
第二天：用來悲傷，人們會接近自己，
眼睛可以看到真相大白的煙火直到山巔。
第三天：困難者抱緊自己的身影，
說出忍耐和迷誤的問題，
歧途在前世找到印證。
忍耐是花房銅鎖的鑰匙。
蜜蜂在同一朵花上取蜜，
留下尾針上的疼痛。
山下的黃鼠，尋找渴望的水源，
它們失去的祈禱詞，
成為單音節(jié)的表達(dá)，毫無異議。
它們的避難所在石頭下面，
細(xì)微的足步在沙粒上刻下神秘的花紋，
昭示前途?，F(xiàn)在，
有物對著月亮喊叫光芒，
唯有痛苦，才使得所有的物覺得真實，
而，沒有損傷。
《樓臺章節(jié)》
行道者，
亭臺上不善詩的人唱出的頌詞是宏福的。
你偏愛的那一段優(yōu)雅的文辭，
屬于古典的調(diào)子。
影子在正午被云朵掩埋。
你要達(dá)到最終的目的，
必須在書本里找到引導(dǎo)詞。
修造自己的樓臺須用華美的石柱，
用杜鵑花一樣的色澤，
獅子在石頭里窺視狐貍。
烏鴉冷眼觀察鼠輩的浮尸。
但是美，有眾多的人投奔而去。
你從未見到有如此光輝，
在具體的課程里也不存在。
守住自己的怯懦和后悔，
把你的塔建在高處，
你的情人就會沿著河流走來。
行道者啊，
一個難題迎刃而解——預(yù)備下奢華宴席，
屬于你們二人：
天空的云朵和地上山巒般今世的行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