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探月
從21歲時的生產(chǎn)隊長，到中國探月總設計師，他的人生軌跡充滿傳奇。
亦如中國探月工程，從零起步，快速成長，達到或超過世界先進水平……
1
月華如水，淡淡地灑在天地間，猶似鍍了一層朦朧且輕薄的面湯。鳥嚶、蟬鳴，蟲豸的歡歌，或者靜寂的樹們、山們，都在這浩渺的面湯之中，各自膩潤。
雖然空氣凝固，或大或小的風，都熱得不知躲哪兒去了，但沐浴在月光里，他的內(nèi)心，還是像在汗涔涔的炎熱中飲下了一碗涼水般舒服。
在田地里勞動了一天，熬到晚上，終于可以躺在房前曬壩里的竹席上，乘涼、歇息一下了。
同一塊曬壩里還有不少男人和女人，也跟他一樣躺在竹席上乘涼。因為勞累，有的人已經(jīng)發(fā)出了呼嚕聲，一任如轟炸機般的蚊子叮咬也沒醒。
但他卻沒睡著，看到浩瀚的夜空，繁星點點，圓月高掛，他的思緒又回到了童年的夏天，回到了媽媽給他所講的關于月亮與嫦娥的神話中去了……
在中國，誰的童年沒有被嫦娥的故事裝點過？嫦娥蟾宮曼舞，月桂之香冉冉，這美好而凄婉的神話，給我們開啟了惠敏，啟蒙了同情心、正義感和豐富的想象力。
他的童年也是一樣，也曾向月亮寄寓過希望，寄寓過美好。
不同的是，他后來成了中國探月工程總設計師。
他，是吳偉仁。
吳偉仁是大巴山的兒子。1953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平昌縣得勝區(qū)得勝公社獨柏大隊?？嗉诺耐瓯惠钣裘利惖拇蟀蜕骄吧卫吻衾В瑝粝牒臀磥碇荒鼙簧裨挼牟使P勾勒。月亮，以及母親所講的關于月亮的神話故事，是吳偉仁連接現(xiàn)實與理想的一根線。
讀書之后，雖然他明白了母親所講關于嫦娥和玉兔的故事，不過是人類的美好想象，但是隨著知識面的擴大，他卻對月球的神秘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月球上就算沒有嫦娥，沒有兔子，那月球上到底有什么？那明明皎皎的存在，不可能皆是虛無吧？這個興趣牢牢地困擾著他。他遐想，要是哪一天自己能夠去月亮上看看，或者憑己之力去揭開這個謎底，該有多好??！
然而，讀完高中，他卻回村當了生產(chǎn)隊長。面對冷酷巍巍的大山，他無奈地明白，自己連出生、成長及生活所在的山溝溝都走不出去，又怎么能揭開月球之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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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吃苦并表現(xiàn)好，1975年，吳偉仁被推薦上大學，幸運地成了中國科技大學無線電專業(yè)的一名學生。
離開平昌，離開四川，一路向東。在如同悶罐的火車中，經(jīng)重慶，過湖北、江西，兩天兩夜后，終于到達了位于安徽省合肥市的中國科技大學校園。
天啊！原來大學這么大??！這是平昌中學的多少倍?。客ㄟ^了解，吳偉仁得知了中國科技大學“顯赫”的“身世”。
這所大學于1958年成立，華羅庚、錢學森、馬大猷、貝時璋、嚴濟慈、吳有訓、柳大綱、趙九章、趙忠堯等一批國內(nèi)最有聲望的科學家兼任校系領導并親自授課。
進校沒高興幾天，吳偉仁便愁上了，其他課程都跟得上，可英語課卻讓他聽得如坐飛機——他在高中時學的是俄語，英語碰都未碰過。吳偉仁沒有退縮，他堅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夠將英語成績補上去的。于是他便從A、B、C開始學習，將英語單詞寫在一張又一張小紙條上，課余看，走路看，上廁所看，吃飯看……盡管用功如此，第一學期英語考試時，他的成績依然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
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英語成績，對吳偉仁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最擔心的是，如果英語成績太差而拖垮總成績的話，他很有可能會被遣返回大巴山重新當農(nóng)民。
春天到來之時，那些冬天里的寒冷、頹敗和蕭瑟在萬物復蘇的同時開始了隱退，吳偉仁覺得，自己不應該辜負了春風之暖，要以一顆春天之心迎接新氣象的到來。
一分努力一分收獲，老師和同學們眼中，出現(xiàn)了一個求知狂人，更看到了他成績?nèi)缰ヂ殚_花一般不斷增殖和攀升的現(xiàn)象。當他畢業(yè)時，他的英語成績已成全班第一名。
1978年11月，吳偉仁從中國科技大學畢業(yè)，因成績十分優(yōu)異，被分到當時頂尖的科研機構——航天工業(yè)部第一研究院北京遙測技術研究所當技術員。
從這一天起，吳偉仁便下定了要憑自己的雙手去鉆研航天科技，揭秘沉睡在月亮里、沉睡在太空里的奧秘。
而此前，美國、蘇聯(lián)在月球的探索正如“華山論劍”，短兵相接，激戰(zhàn)猶酣。
當兩個科技大國斗得天昏地暗、乾坤倒轉，最后勝負難分之時，中國的探月事業(yè)，卻正如牛耕鋤種的吳偉仁未來的科技事業(yè)一樣，還是一張白紙。
這一年，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春風襲來。
也在這一年，高不可攀的蟾宮里深不可測的神秘，正從遠古走來，一米一米地降低它與中國的高度。
1978年12月16日，《中美建交公報》開啟了中美歷史嶄新的一頁，時任美國總統(tǒng)的吉米·卡特因為見證了這段歷史，而被永久載入中美關系的史冊。
而在《中美建交公報》誕生之前，卡特總統(tǒng)曾派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訪問中國，并贈送了一件特殊禮品：一塊只有1克重、小指尖大小的月球巖石樣品。當時的國家領導人將這塊穿越古今的神秘石頭，轉交給了科研部門要求研究。
由于當時全國搞天體巖石的研究人員很少，有關部門便找到了遠在貴陽的歐陽自遠。
歐陽自遠是我國著名的天體化學與地球化學家。1960年，一顆隕石墜落在中蘇邊境，讓歐陽自遠成了中國最早研究隕石的人，并取得了一系列具有國際水準的研究成果。
樣品被送到貴陽后，歐陽自遠請來全國近百名有關專家，并制定了詳細的研究計劃。專家們將這塊月球巖石一分為二，在對其中0.5克樣品進行研究后，發(fā)表了14篇研究文章，推斷出這塊月石是由“阿波羅17號”飛船采集來的樣品，并回答了其取自月球的位置。中國科學家得出的檢測成果，讓美國人很信服。
中國沉穩(wěn)堅定的眼神高度關注一塊石頭的喧嘩，蓄勢待發(fā)的腳步開始了行進前的準備。
“日月安屬？列星安陳？”
這是屈原《天問》中的一句話。這句話，彰顯了中國人對星空、宇宙發(fā)自本能的探索欲。
月亮，這顆被絢麗意象裝點的星球，集中了人類無數(shù)的憧憬與理想。
孤寂地懸于高天之上，古今中外，它總是被人們賦予情感：外國，有博爾赫斯、雪萊……中國古代，有李白、蘇東坡……今天，也有美美的月亮意象與感情親密地契合在一起。
無論富貴華麗，或者寒涼凄婉，月球，一直都是人們向往登臨、渴望探秘的最想達到的星球。毛澤東的著名詞句“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便是這個宏愿的集中體現(xiàn)。
然而，要登上月球，何其難哉！
3
“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鵲，成而飛之，三日不下?！薄赌印酚涊d，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中國人便有了飛天夢，而魯班則是中國原始航空科學的先頭兵。
到了唐代，中國人的飛天夢似乎更強烈?！短埔菔贰份d，唐開元年間，唐明皇還登上過月球，在廣寒宮里欣賞過歌舞，“仙女數(shù)百，皆素練霓衣，舞于廣庭。問其曲，曰《霓裳羽衣》”，并默記這首優(yōu)美的舞曲?；氐饺碎g后，依調(diào)整理出《霓裳羽衣曲》，且傳世至今。
唐明皇真登上過月球嗎？不得而知……
古代，月球被美麗神話裝點成了風景。
今天，月球有令人垂涎的寶貴資源。
據(jù)人類對月亮初步的探測得知，月亮上稀有金屬的儲藏量比地球還多。月亮上的巖石主要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是富含鐵、鈦的月海玄武巖；第二種是斜長巖，富含鉀、稀土和磷等，主要分布在月亮高地；第三種主要是由0.1～1毫米的巖屑顆粒組成的角礫巖。月亮巖石中含有地球中全部元素和60種左右的礦物，其中6種礦物是地球沒有的。
月亮上還含有豐富的氦-3，這種物質(zhì)是地球上所沒有的核聚變反應的高效燃料。
氦-3主要來自太陽風，是一種清潔、安全、廉價的核聚變發(fā)電燃料。100噸氦-3就能滿足全球一年的電力需求，10噸氦-3所發(fā)的電，可滿足我國一年的用電量。據(jù)估計，在月壤中氦-3的資源總量可以達到100萬-500萬噸，夠地球7000年的電量需求。
月球上這些特有的礦產(chǎn)和能源，是對地球資源的重要補充和儲備，將對人類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產(chǎn)生深遠影響。開展月球探測，探明月球上這些礦產(chǎn)和能源的儲量和分布，對未來能源戰(zhàn)略有著重要意義。
人類發(fā)展不止，對太空、對月亮的探索也此起彼伏。
時光行進到當代，愿望尤甚。
1957年10月4日，蘇聯(lián)首先出招，成功發(fā)射人類歷史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箭體直刺蒼穹，石破天驚。
這一事件讓美國人既震驚又害怕，為了超過蘇聯(lián)，1958年8月18日，美國發(fā)射了月球探測器，但接連4次發(fā)射均告失敗。
自此，美國和蘇聯(lián)兩大科技強國狹路相逢，開始了“華山論劍”。直至1969年7月20日，美國“阿波羅11號”飛船實現(xiàn)載人登月。美國探月成就形成高處不勝寒的寂寞格局，結束了美、蘇兩國的探月爭霸賽。
從1962年起，我國科學家也開始了對“月球號”“徘徊者”“勘測者”“月球軌道”和“阿波羅”等系列月球探測器進行跟蹤性與綜合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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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關漫道，卻荊棘叢生。
月亮的陰晴圓缺枯榮著歲月。時間的波光里，一次次努力就是一次次成長，即便挫折，也是彩虹前的必經(jīng)風雨。
在航天工業(yè)部第一研究院北京遙測技術研究所工作后，風吹雨打沒有斑駁吳偉仁那顆矢志不渝的進取之心，孜孜不倦的苦讀鉆研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一天天成長起來，從技術員、工程師、工程組長、高級工程師、研究室副主任、總體室主任，到研究員、中國宇航學會深空探測技術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
就在吳偉仁從一個生產(chǎn)隊長成長為一個航天專家的那段時間，我國的空間研究技術也在遞進式地發(fā)展：
1978年，撥亂反正后的中國科學界迎來了和煦暖心的春天。
1986年3月，“863計劃”獲批，中央決定將所撥100億元專款中的40億元，用于航天領域的項目上。
而真正意義上的探月構想是在1994年提出的。經(jīng)過論證，專家們制定了探月20年“繞、落、回”大規(guī)劃，在2020年前后完成。
所謂“繞”，即實現(xiàn)月球探測衛(wèi)星繞月飛行；“落”，則實現(xiàn)月球探測衛(wèi)星在月球表面軟著陸，并攜帶月球巡視勘察器，在著陸區(qū)附近進行就位探測；而“回”，則是發(fā)射月球采樣返回器，軟著陸在月球表面特定區(qū)域，并進行分析采樣后，將月球樣品帶回地球。
2004年1月23日，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國家正式批準了中國探月計劃的實施方案。同年2月，中國月球探測一期工程正式啟動。
按計劃，“嫦娥一號”奔月，三年成功。三年，能破解隔絕人間煙火，沉浸在幽獨蟾宮里的嫦娥秘密嗎？
對一個人來說，三年可以從呱呱墜地的嬰孩變成口齒清楚的兒童，可以從懵懂無知的少年成長為人生目標明確的青年。
但是中國探月的“繞”工程，卻三年苦短，須爭朝夕。
“嫦娥一號”這三年初分為三個部分：頭一年叫啟動年，任務是把所有原理都搞清楚，把樣機做出來；第二年是攻堅年，所有技術難題都必須在這一年里解決；第三年是決戰(zhàn)年，要研制出產(chǎn)品來，并做到各系統(tǒng)無縫對接。
航天是一項高風險事業(yè)，探月尤其如此。從無到有，很多關鍵技術與部件都得自己創(chuàng)造不說，中國探月晚了美國、蘇聯(lián)幾十年，要后來居上，就一定要強過當年美國和蘇聯(lián)的探月成果，或者說至少要填補美國、蘇聯(lián)探月留下的科技空白才行。
在之前，盡管有蘇聯(lián)、美國等科技大國多次探測過月球，但月面立體圖做得仍不全，因而“嫦娥一號”一定要做一個完整的覆蓋全月球的立體影像。
“嫦娥一號”繞月衛(wèi)星工程是由繞月衛(wèi)星、運載火箭、發(fā)射場、測控和地面應用等五大系統(tǒng)組成。每一個大系統(tǒng)都很復雜，科學要求高，技術含量大，其中尤其是星體本身系統(tǒng)。
在“嫦娥一號”總設計師葉培建、副總設計師孫澤洲的帶領下，“嫦娥一號”團隊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技術攻關，先后攻克了衛(wèi)星軌道設計、大幅度提升遠距離測控技術等多項難關。之后，“嫦娥一號”在2007年10月24日18時05分進行了成功發(fā)射。
秋葉染霜，層林如花?！版隙鹨惶枴睅е袊饲f年的期冀，在喜悅、驚嘆和雷鳴般的掌聲中一路飛升，腳踏祥云，御風而行，奔向夢想的彼岸……
2007年11月5日11時37分，“嫦娥一號”實現(xiàn)第一次近月制動，順利進入12小時環(huán)月軌道。這標志著，中國自此有了自己的第一顆繞月衛(wèi)星。
這一刻，為這個夢想奮斗了一輩子的總指揮欒恩杰、總設計師孫家棟、首席科學家歐陽自遠，淚眼婆娑地擁抱在了一起。
當然，“嫦娥一號”并非人類唯一的探月衛(wèi)星，也不是正在運行著的唯一探月衛(wèi)星。
但40多年里，人類向月球發(fā)射了100多個探測器，卻沒有一個探測器拍出哪怕一張三維月球全圖，“嫦娥一號”不僅拍出了月球全球三維圖像，填補了這個空缺，還探測了14種元素，其數(shù)量比其他國家探測器探測數(shù)量多出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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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2日，這個看似普通的日子，對吳偉仁來說卻意義重大：這天，被譽為我國探月工程指揮體系“三駕馬車”的欒恩杰、孫家棟、歐陽自遠因年事已高退居二線，吳偉仁與陳求發(fā)、嚴俊一起組成了新的“三駕馬車”：陳求發(fā)任探月工程領導小組組長、探月工程總指揮，吳偉仁任中國探月工程總設計師，嚴俊任月球應用科學首席科學家。
雖然“嫦娥一號”取得了成功，且創(chuàng)造了不少世界第一，但是吳偉仁與其同仁們都十分明白，“嫦娥一號”，不過是中國探月工程的一個起點。
考慮到二期工程需要攻克的關鍵技術多、技術跨度和實施難度大，再起爐灶會有很大的浪費，當時的國防科工局經(jīng)慎重研究，決定將“嫦娥一號”的備份星改造為“嫦娥二號”。
“嫦娥二號”的使命，在于試驗驗證“嫦娥三號”任務的部分關鍵技術，為“嫦娥三號”“嫦娥四號”探測器實現(xiàn)月面軟著陸積累經(jīng)驗。
正如“嫦娥二號”所肩負承上啟下的重任一樣，吳偉仁受命中國探月工程總設計師，也是承上啟下。曾經(jīng)，自己只是一個指揮百十號人的生產(chǎn)隊長，現(xiàn)在卻要指揮數(shù)萬人的科技團隊，吳偉仁感覺壓力巨大。
火箭系統(tǒng)有近3萬個元器件，近10萬根電線纜，4800多條焊縫。衛(wèi)星系統(tǒng)有5萬多個元器件。火箭加衛(wèi)星的8萬多個元器件中的任何一個元器件出問題，都會影響整個衛(wèi)星系統(tǒng)的成敗；再有，在空中要點火起爆的火攻瓶就有200多種，這些火攻瓶能不能準確起爆，焊縫有沒有漏點，也關系著火箭與衛(wèi)星發(fā)射的成敗。
無情的失敗，在人類航天史上并非沒有發(fā)生：1970年4月13日，美國“阿波羅13號”在登月的過程中便發(fā)生故障；美國“挑戰(zhàn)者號”航天飛機1986年1月28日發(fā)生爆炸……
前車之鑒，讓吳偉仁深深地知道，只有設計時把問題、風險盡可能地考慮充分，不疏漏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才可能贏得成功。
夙興夜寐，刻苦攻關，2010年10月1日，“嫦娥二號”終于迎來了飛天的日子。
西昌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人煙稀少群山環(huán)抱的峽谷腹地，“長征三號丙”火箭一柱擎天，傲然屹立。這里是中國通往宇宙的大門，“嫦娥二號”一飛沖天。
2010年10月6日上午10時30分，“嫦娥二號”成功地脫離地球重力場，順利完成第一次近月制動，被月球捕獲，進入周期為12小時的環(huán)月橢圓軌道。
這一刻，吳偉仁淚眼蒙眬。情深婉轉，既是喜極而泣，更有刻骨的思念。因為10月6日是他母親的祭日：1998年10月6日，母親因病去世，為了祖國的航天事業(yè)，忠孝不能兩全的他沒能回家陪伴母親最后一程，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2010年11月8日，國防科工局首次發(fā)布了“嫦娥二號”衛(wèi)星傳回的虹灣區(qū)域局部影像圖，圖像分辨率約為1.3米，通過這張圖，可以看到直徑4米的月球坑和3米左右的石塊，這標志著“嫦娥二號”工程任務取得圓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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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三號”探測器是我國第一個“有腿”的航天器，有四條腿六個輪子，是著陸器和巡視器的組合體，它在名稱上也不叫衛(wèi)星而叫“器”。“嫦娥三號”主要有兩個任務：一是實現(xiàn)月面軟著陸，二是實施月面巡視勘察。
“嫦娥三號”研制過程中，需突破地面試驗驗證，多窗口、窄寬度準時發(fā)射、月面軟著陸、兩器分離、月地間遙操作、月面生存、測控通信等七大關鍵技術。
自2008年2月立項以來，“嫦娥三號”先后進行了21個月的方案設計、26個月的初樣研制和20個月的正樣研制三個階段，完成了設計分析仿真、產(chǎn)品試制生產(chǎn)、試驗驗證、獨立評估、質(zhì)量復查等研制建設工作。
2013年12月2日1時30分，“嫦娥三號”在西昌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實施了發(fā)射。
2013年12月15日4時35分，“玉兔”踏上月球，瀟灑地在月面上滾出了10多米車轍，滾出了第一道醒目的腳印，一邊滾，一邊開動自身所帶的照相機和探測儀搜集記錄與月面有關的數(shù)據(jù)。
在月球亙古未變寂寞的土地上，珮環(huán)叮當、盈盈暗香的“嫦娥”和“玉兔”來了，精巧與鏗鏘，匯聚成一種感動，一種力量。
這一刻，心情激動的吳偉仁比很多人更早品嘗到這種視覺的盛宴。
“嫦娥一號”“嫦娥二號”讓自己看到了月球的“真相”，在地球上灑滿柔情光華的月亮，童年記憶中柑橘、玫瑰、梔子、米蘭，還有蛙聲中的稻花，伴滿地月華的芳香仍在，但“嫦娥一號”“嫦娥二號”鏡頭中的月亮卻毫無光彩，像一塊粗制濫造帶渣的球狀豆腐。
但是，這就是真實的月亮??！
隔著距離欣賞，月亮美如玉盤，蒙了一層朦朧的面紗。搞科研的人，更喜歡真相、渴求真相、揭開真相。吳偉仁一下子就被月球的真相迷住了。
沒有花，沒有草，沒有江河，沒有湖泊，沒有森林，沒有動物，沒有空氣，沒有聲音，沒有生機，沒有活力……目光所及，躲不開的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這就是真實的月球。
冷峻得如同冰霜，呆板得如同文物?；臎龅倪z跡，彌漫著神秘的氣息，深深地感染著渴求揭秘的吳偉仁。在這貌似簡單的冷峻與呆板里，埋藏著宇宙的記憶。
在“嫦娥”和“玉兔”登上月球的這個不尋常的夜晚，他每個毛孔都是開心。奉獻而逝去的韶華，張揚的是燃燒的激情、艱難的付出和勝利的輝煌。
時間褪去了重巒疊嶂的玄秘，這是中國探月工程科技人員對月球探測器勝利的加冕。
繼“嫦娥三號”之后，“嫦娥四號”又于2019年1月3日成功著陸在月球背面南極——艾特肯盆地馮·卡門撞擊坑的預選著陸區(qū)，不僅成為首個著陸月球背面的人類航天器，還探測證明了月球背面南極——艾特肯盆地存在以橄欖石和低鈣輝石為主的、來自月球地幔的物質(zhì)。
2020年11月24日，“嫦娥五號”又成功發(fā)射，并在闖過月面著陸、自動采樣、月面起飛、月軌交會對接、再入返回等多個難關后，于12月17日凌晨帶回月球樣品著陸地球。
這一天，吳偉仁再次百感交集淚流滿面，這次，他的激動讓多少人擔心不已。
在中國探月工程已走過的16年漫長歲月里，他廢寢忘食，不舍晝夜地工作，終致視網(wǎng)膜撕裂，因無時間醫(yī)治，造成大出血?？粗缲撝袊皆鹿こ獭袄@”“落”“回”三步走中最重要的“回”重任的“嫦娥五號”發(fā)射在即，自己眼睛卻重疾如斯，他憂心如焚。
時間不容耽擱。要眼睛還是要“嫦娥五號”？
當然要“嫦娥五號”啊！
此時醫(yī)生卻“忍”無可“忍”了：“吳總，您的眼病非常嚴重，必須立即進行一場較大的手術，否則就將失明！我知道您太忙了，舍不得花時間治自己眼睛，但如果您失明了，還怎么指揮探月工程的千軍萬馬呢？”
“痛”定思“痛”，吳偉仁覺得醫(yī)生說得有道理。
手術很成功。
但醫(yī)生卻告誡他說：“您的視力雖然恢復了，但是千萬不能再那么操勞用眼??！”同時叮囑他遇悲歡不要激動，更不要落淚，因為落淚會揉搓眼睛……
不像以前那樣操勞用眼？任務這么重，事情這么多，這咋做得到呢？只能盡量了。遇到悲歡不激動，這個能夠做到！畢竟自己年歲不小，歷事甚多，情感不會那么脆弱了。
然而，當“嫦娥五號”成功取回月壤時，他還是開心得淚如雨下……
黑格爾說，一個時時仰望星宿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
自洪荒伊始，人類一直對繁星燦爛、蒼茫浩蕩的宇宙投入關注和好奇，以及持之以恒的探秘。時間的河流淌到今天，祖先們創(chuàng)世之初留下來對天空求索的痕跡已淡若煙嵐，但不斷探索的步伐卻從未停止。中國探月工程“繞”“落”“回”的成功，證明了我國有深空探測的強大能力。
吳偉仁的奮斗史，就是中國探月工程的勵志史?！胺e力之所舉，則無不勝也；眾智之所為，則無不成也”，一個又一個吳偉仁這樣的奮斗者，正是中華民族不輟前行的動力。試想，牧星耕宇的夢想都能實現(xiàn)，要實現(xiàn)偉大的中國夢又有何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