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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圖》中你是誰
來源:解放日報 | 王太生  2022年11月25日08:45

一幅《清明上河圖》,足夠幾本大戲,讓那些民間班底去演,讓那些穿戴樸素的小人物去演,演世間況味,人間百態(tài)。

一條大河,兩岸戲中人。900多年前,他們在畫中說話,在畫中生活,他們不但是畫中人,更是戲中人。

曾問文友魯小胖:如果時間倒流,讓他回到宋朝,在《清明上河圖》里客串一個角色,愿意是誰?魯小胖略略一想:想做一家小茶館的老板,早晨賣些淮揚面點,那些自己老家的早茶,中原人大概沒有吃過,也算是搶先占得商機。只是他還有些猶豫,一早晨就捧著茶壺慢騰騰地吃早茶,不知道北方人好不好這口,習慣不習慣。

那時的午后閑暇,魯小胖還兼收古董,他悄悄附我耳語:汴梁是故都,民間寶貝多。魯小胖頭戴一頂瓜皮帽,攏手坐在店鋪里。他守候著一間鋪面,還好房租不是很高,一天做幾筆生意,他就心滿意足了。魯小胖說,有時收到一件好東西,到晚上都高興得合不攏嘴,趁四周沒人時,偷偷拿出來,在手掌心摩挲半天。

別看汴河上的船裝貨卸貨,忙得熱火朝天,可從前的船走得慢,搞攝影的張老大想搭一趟宋朝的慢船,做一個東張西望的游客,在北方的河流上進行一次旅行。船停貨棧碼頭,就等著船老大上船、開航,可左等右等不見他的出現(xiàn),許是在半道上碰見熟人了,兩個人站著聊天,船老大心中惦記著趕路、行船,但又不能怠慢了朋友,在匆忙之中與人寒暄,然后抱拳行禮別。就在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碼頭時,船已升帆待發(fā),等候多時,隨著篙動岸移,一條船漸漸消失在宋朝的河流上。

船緣岸而行,天空排列祥瑞云朵圖案。張老大當然是從人生邂逅的角度進入角色的。那時的他在上河的碼頭,看到一位眉眼寂寞的女子臨風而立。幾天后,當他返回時,那個女子于水邊漿洗衣衫,一件一件的宋朝布衣,在她柔軟的手中搓洗、擰干,疊放入一口木盆里。女子到岸邊不遠處一株老柳下晾曬衣服,一件一件地撫平折皺,透明光線的照射下,一雙美目半睜半閉,風吹動縷縷發(fā)絲,張老大“咔嚓”一聲,拍下女子回眸一笑的曼妙。

《清明上河圖》中你是誰?對我來說,則是做一個走街串巷的小販。在舊都城里當小販,可以看風景。我會挑著貨擔站在汴河拱橋的橋頂吹風歇息。站在高處有兩大好處,一是可以看一條河的走勢,看它波推浪涌,逶迤遠去。二是看大街小巷的縱橫交錯,店鋪羅列,人們挑擔、抬轎,趕路、閑逛,分布在不同的角落。樓宇之上,幾個人正坐在窗口說話。

我呼吸著河風水氣,打量著這古代大城。清明這一天,真熱鬧啊,天青色里,水上船來船往,岸上牽馬騎驢,曦日如玉,美玉生煙。

一幅《清明上河圖》中你是誰?感謝偉大的張擇端,讓我們看到那么多的小人物,他們抱拳施禮,拱手作別,騎驢牽駱駝,啟程停泊,每一個舉動,在今天來看,都是戲——古人演出的生活戲劇。

如果給他們配上臺詞,會是哪種方言?僅僅是開封話、河南話嗎?不,肯定還有江淮話,齊魯、燕趙方言等等。

《清明上河圖》是畫,也是戲。紅臉,白臉,黑臉,綠臉,其間有人物的不同際遇,也有不同命運和性格。

有人走陸路,有人走水路,路是自己選擇的,所以就出現(xiàn)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

會有一個18歲的山中少年,懷揣希冀與夢想來到這座大城,他只身出來闖蕩江湖,走累了,餓了、渴了,摸出身上僅有的錢幣,買幾只饅頭,在路邊啃食,然后去打聽、尋找城里的遠房親戚。他是來投靠的,也是暫時的歇腳,因為他對這城市太陌生了,心中忐忑,得找個依靠。

許多人就是這樣,他們來到城市,就像我們的祖輩、父輩那樣。城市是個舞臺,時至今日,還有那么多的人在臺上唱戲,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口音。因此,有理由相信,在汴京那樣的宋朝大城里,有許多人從不同地方而來,他們來汴河兩岸不是觀光,而是為了謀生。這么多的人,他們瞪大雙眼,在尋找并等待機會。

生活中,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他的角色,大人物,大角色;小人物,小角色;不大不小的人物,不大不小的角色。生活是戲劇,戲劇也是生活。所以,我看《清明上河圖》時,感覺我們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