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古漢語中的“櫪”
“櫪”字在目前流行的工具書中多數(shù)注為“馬槽”，少數(shù)注為“馬廄”，也有注為“馬槽，亦指馬廄”的。
前段時間讀文章《“槽”與“櫪”的不同》，作者認(rèn)為：“櫪既不是‘馬廄’，也不是‘馬槽’，而是馬廄里面、馬槽之上，用來約束馬匹的欄桿?！弊髡吡⒄摰囊罁?jù)是《字匯》《四聲篇?！返葧淖⑨尅皺谝?，養(yǎng)馬器也”。
其實從古籍中，是可以找出“櫪”既可指“馬槽”，又可指“馬廄”的。《后漢書·馬援傳》“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并肩側(cè)身于怨家之朝乎”中的“槽櫪”，指“馬槽”；穆修《河南穆公集·送毛得一秀才歸淮上詩》“自傷櫪驥心千里，空羨冥鵬志九霄”的“櫪”，也指馬槽。作者所引戴孚《廣異記》“刺史家人至子房所，不見奴婢，至櫪中，又不見馬”中的“櫪”，指“馬廄”；王安石“騏驥在霜野，低徊向衰草。入櫪聞秋風(fēng)，悲鳴思長道”中的“櫪”，也指“馬廄”。是找不到“櫪”指“用來約束馬匹的欄桿”的具體用例的。
至于古代漢語中的“伏櫪”，現(xiàn)代漢語有它的對應(yīng)說法——“趴槽”?！芭坎邸敝干谝蚰昀象w衰、精力不支而經(jīng)常把脖子放在槽幫上休息養(yǎng)神。從現(xiàn)代漢語相應(yīng)的表達可以推斷，古代漢語“伏櫪”的“櫪”，就是指如今的牲口槽。從大家耳熟能詳?shù)牟懿俚摹袄象K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中的“老”“暮年”二詞來判斷，曹詩中的“伏櫪”也是指馬因年老體衰、精力不支而經(jīng)常把脖子放在槽幫上休息養(yǎng)神的意思。這里的“櫪”無疑是指“馬槽”。牲口槽多是用厚木板作槽幫圍成的長方體，開口在上，因此，說“櫪”為“欄也，養(yǎng)馬器也”是成立的，說“櫪”為“槽屬”也不錯。至于作者所說“櫪是馬廄里面、馬槽之上，用來約束馬匹的欄桿”的結(jié)論，自覺有些怪異。
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或許與作者對賈思勰所說“氣勞者，緩系之櫪上”的理解有關(guān)。我們知道方位詞“上”有兩個意義：①相對于某物體位置較高的地方；上方。如：樓頂上有幾只鴿子在盤旋。②物體或物體表面。如：墻上揳著個木橛子，用來掛東西/桌子上放著當(dāng)天的報紙和隨時瀏覽的幾本書。作者把例句中“上”的意義理解成了①，而實際上正確的理解應(yīng)該是②?！皻鈩谡撸徬抵畽郎稀钡囊馑际恰鞍洋w弱者，輕輕地拴在槽上”。牲口槽的槽幫上是可以揳一個屈戌而拴體弱的牲口的，因為體弱的牲口既無力氣也無興趣掙脫韁繩逃離牲口圈，它需要依靠主人的喂養(yǎng)。
此外，韓愈《雜說》“千里馬駢死于槽櫪之間”中的“槽櫪之間”不是指“馬槽與用來約束馬匹的欄桿之間”，而是指“馬槽、馬廄之間”，因為病老的馬匹經(jīng)常是久臥槽下圈地上而慢慢死去的。
以上意見，不知當(dāng)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