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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對中國嚴(yán)肅以待、深入思考的法國當(dāng)代作家” 法國著名作家菲利普·索萊爾斯去世
來源:中華讀書報 |   2023年05月16日07:54

著名的法國小說家、批評家、隨筆作家、編輯、《頓呼》等名牌電視讀書節(jié)目的???、精神分析學(xué)家尤利婭·克里斯特娃的丈夫菲利普·索萊爾斯(Philippe Sollers)5月5日在巴黎去世,享壽8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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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馬爾出版社5月6日宣布了索萊爾斯的死訊。

“無盡的悲傷。巨大的孤獨。”74歲的法國明星哲學(xué)家貝爾納-亨利·萊維(Bernard-Henri Lévy)在社交媒體上寫道。

索萊爾斯是20世紀(jì)60和70年代法國文壇的風(fēng)云人物,曾熱情推崇李約瑟的《中國科學(xué)與文明》,并與妻子克里斯特娃一起學(xué)習(xí)漢語。1974年,索萊爾斯自任領(lǐng)隊,與克里斯特娃和大哲學(xué)家羅蘭·巴爾特等組成五人代表團,受邀訪問中國,游歷了北京、上海、南京、洛陽和西安。代表團集體購買了中山裝,甚至打算穿著中國服裝回到巴黎。索萊爾斯從此自稱“唯一一個對中國嚴(yán)肅以待、深入思考的法國當(dāng)代作家”,幾乎每一本書里都會提到中國。

他驚艷于陶淵明、李白、白居易、李清照的詩詞和程抱一的畫作,關(guān)心弗朗索瓦·于連和謝閣蘭的漢學(xué)研究,夢想自己成為宋徽宗那樣的皇帝,“讓政治從屬于詩歌……宋徽宗既是畫家,也是詩人、玄學(xué)家,他超越了權(quán)力,充滿神秘氣息。他更愿意做一株竹子、一只鷹隼、一只喜鵲或是一株楊柳。他就像是安格魯斯·西勒修斯筆下的‘沒有為什么’的玫瑰。當(dāng)被問及‘我為什么在這里’時,他會回答‘我在這里’。將思考不斷轉(zhuǎn)化成‘獨一無二的筆觸’,無須任何矯飾和夸大”。他認(rèn)同中國圣賢的中庸之道和博采眾長——“入世卻又出世,可疾可緩,隨著環(huán)境與形勢的變化而變化”(引劉成富、房美譯文),又對中國古典小說過場詩里的隱喻津津樂道,欣賞女主人公沒有歷史的重負(fù),單純地將肉體之愛“看作一種自然力的內(nèi)在對抗”,甚至在接受采訪時也常常把似是而非的中國風(fēng)俗或古語掛在嘴邊。

“中國也是一種內(nèi)在的、普遍的經(jīng)驗,”索萊爾斯寫道,“她應(yīng)該可以為所有人所理解;一種空間和時間、聽覺和動作的重組,是我們?nèi)虻?、偏?zhí)狂的、唯利是圖的、清教徒的且病態(tài)的文明會想要歪曲和否定的對象?!保ㄒw濟鴻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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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1月28日,菲利普·茹瓦約生于波爾多附近的塔朗斯,成年后早早放棄學(xué)業(yè),專工文學(xué),并從拉丁文的sollus和ars兩詞中取“全藝術(shù)”之意,改姓索萊爾斯。

22歲時,他出版了描寫15歲少年性經(jīng)驗的小說處女作《一種奇特的孤獨》(Une curieuse soli?tude),受到作家莫里亞克和詩人阿拉貢的贊揚。1961年,他以第二部小說《公園》(Le Parc)獲得美第奇獎。

但為他帶來巨大聲望的是1983年出版的小說《女人們》(Femmes)。當(dāng)一部分批評家聲討書里的“色情”問題時,他表示:“這是我最好的書。這是我無與倫比的天堂?!?/p>

已故的法國文學(xué)專家柳鳴九曾就《女人們》總結(jié)說:“不論是哲理也好,是哲理色彩也好,反正他在小說里已經(jīng)把對女性的認(rèn)知、體驗與感受,集中概括為一個頗有震撼力的命題,駭世驚俗地宣稱:‘世界是女人們的,男人們只是一堆渣滓,冒牌貨。’”

巴爾特專門寫過一本關(guān)于他的書《作家索萊爾斯》?!八魅R爾斯的書不放棄任何東西,”書中宣稱,“不放棄故事,不放棄批評,也不放棄語言,正是這種窒息感,我稱之為‘美’?!保ㄒ龖延钭g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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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春天,索萊爾斯在門檻出版社與讓-埃德恩·阿利耶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先鋒文學(xué)雜志《如是》,為新小說、符號學(xué)、??潞偷吕镞_(dá)提供陣地。1983年,他又在加利馬爾社創(chuàng)辦《無限》雜志,并進入該社讀委會,期間拒絕了比利時王國派駐中華人民共和國首位外交使節(jié)之女阿梅莉·諾東(Amélie Nothomb)的小說處女作《殺手保健》(Hygiène de l'assassin),使諾東轉(zhuǎn)投阿爾班·米歇爾社,自此以每年一本的速度,連續(xù)出書30年,成為阿米社的頭牌暢銷作家。

1967年,他與克里斯特娃結(jié)婚,兩人育有一子達(dá)維德。但索萊爾斯對長他23歲的比利時作家多米妮克·羅蘭(Dominique Rolin)傾注了“瘋狂的愛”。

在2013年的《女人們的畫像》(Portraitsde femmes)一書中,他披露了自己的雙重愛情生活。

索萊爾斯與羅蘭長逾半個世紀(jì)的書信集在2017年和2018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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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萊爾斯對中國念念不忘。我們可以在他晚年一張拍攝于書房的照片里看到:巨大的、綠色封皮的七卷本《利氏漢法詞典》連同石濤的畫冊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他的漢語譯者段慧敏2013年曾在索著《一部真正的小說——回憶錄》的譯后記中回憶與他的三次會面。

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發(fā)現(xiàn):“索萊爾斯在伽利瑪出版社的辦公室很小,裝飾也極為簡樸,墻壁上掛著中國的字畫。他會說簡單的中文?!焙髞?,第三次見到索萊爾斯,我們談話的中心是索萊爾斯的“中國”。與其說是“談話”,不如說是索萊爾斯的演說,因為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里,作家?guī)缀醪⒉唤o譯者任何插話的機會。他急切地想將與自己相關(guān)的一切介紹給譯者,仿佛他對面的并不是一本書的譯者,而是整個中國的讀者。他首先談起自己長久以來對中國的喜愛:童年時代家里的青花瓷瓶曾給他無數(shù)有關(guān)中國的想象;程抱一有關(guān)中國繪畫的介紹給了他有關(guān)中國文化藝術(shù)的啟示;兩三年的漢語學(xué)習(xí)、多次在中國的旅行讓他更加深入地接觸了中國;Belles Lettres出版社的“中國叢書”使他對中國文學(xué)經(jīng)典近于沉迷。索萊爾斯稱自己為“唯一一個對中國嚴(yán)肅以待、深入思考的法國當(dāng)代作家”。

然而,她也注意到“索萊爾斯的中國”有著明顯的不同:

索萊爾斯坦承,中國文化對他的影響是根本性的,如同呼吸一樣必不可少,滲透在他的存在方式和行為方式之中。但是在索萊爾斯的作品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作家對于中國文化的了解存在著主觀性甚至是錯誤觀點,例如在《情色之花》中出現(xiàn)了“在中國,花代指妓女”,或是“一只蝴蝶叫作‘莊’,而我叫作‘子’”這樣的句子。透過這位固執(zhí)地認(rèn)為了解中國,卻塑造了“索萊爾斯式中國”的法國作家,我們卻可以看到從古典到當(dāng)代的中國文化在西方的接受中存在多么奇妙甚至荒誕的情況。索萊爾斯為我們展現(xiàn)出的他對中國文化的理解、錯解和誤解,正是中西文化碰撞之中值得我們進行關(guān)注的問題。在他的作品中,索萊爾斯不斷地提到自己愿意做一個“中國人”。與我談話的過程中,他解釋了這個想法的具體含義:“我希望成為中國人,同時也希望有一位中國人成為如我一樣的法國人。如果這樣一個人存在的話,我將會獲得很大的成功?!彼魅R爾斯以傳教士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的重要作用為例,指出在與中國文化的接觸過程中,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中國”。

菲利普·索萊爾斯一生出書80余種,其中的多部作品,如《女人們》《一部真正的小說——回憶錄》《花》(中譯本叫《情色之花》)《愛的寶藏》《品味之戰(zhàn)》《例外的理論》《極限體驗與書寫》《十八世紀(jì)的自由》《羅蘭·巴特的友誼》和三本《無限頌》等已在中國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