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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文學里的村莊⑦丨秦嶺“邊城”醉秦腔
來源:湖南日報全媒體 | 易禹琳 黃煌 蔡矜宜  2023年10月31日09:08

“一條龍脈,橫亙在那里,提攜了黃河長江,統(tǒng)領(lǐng)著北方南方,它是中國最偉大的山,也是最中國的山。”(賈平凹語)

越武陵、飛三峽、過巴山,我們的眼睛始終追尋著那條分割了中國南北的山脈——秦嶺。

如此蒼茫磅礴,我們在高空越過它,降落在北麓的關(guān)中平原,又在高速公路上穿越它轟轟而來的40多個隧道,往南,抵達陜西商洛市丹鳳縣棣花古鎮(zhèn)。

這是賈平凹生活了19年的故鄉(xiāng),也是他獲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秦腔》的原型地。

一落地,我們就不辨南北了。

四面垂楊千畝荷,9月,仍紅花搖曳,魚游蓮動。小橋流水,園林曲徑,分明是江南水鄉(xiāng),哪是塵土飛揚的秦川?

四山環(huán)抱一盆地,以為誤入江南,卻又見滿街的油潑面、牛筋面、漿水面、蕎面饸饹、燴菜招牌。老人嘶吼起秦腔,慢悠悠地說,這里也種水稻吃蓮菜。

暗夜,流經(jīng)棣花的丹江嘩嘩作響,它從秦嶺發(fā)源,又在高山峻嶺中左沖右突,執(zhí)意要匯入漢江。曾經(jīng),棣花北連秦晉,南連吳楚。

承認吧,南北交融的棣花,小麥和水稻養(yǎng)育的秦人,秦嶺和漢江滋養(yǎng)的秦腔,和賈平凹一樣,有著迷人的多面性,引誘你深入探尋。

1  一條街,死而復(fù)生

真的有條清風街啊!

初秋,抱本《秦腔》按圖索驥的女子看到清風街的牌樓連連驚呼。

走進去,一條水溝映照流云,柿樹碩果累累,葡萄絲瓜搭起涼棚。更多人在大呼小叫:大清堂藥鋪、白雪家、引生家、夏風家、萬寶酒樓、武林豆腐店……和《秦腔》里一模一樣。

游客們搶著和夏風白雪的雕像合影,飯店老板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爸就是《秦腔》里的鐵匠。向人問路,一不小心就遇到了《秦腔》里的慢結(jié)巴。而那位拿著話筒主持夏風白雪婚禮的上善就是街口的李百善老人,他能說會道,還一一考證了《秦腔》里60多個原型人物。

真的有條清風街?

清風街東牌樓泄露了秘密。一副對聯(lián)掛兩邊:“清風徐來,猶見商於漢唐柳;秦腔乍起,且醉棠棣宋金人”,落款“平凹書”。

棣花本沒有清風街,2014年9月28日,棣花古鎮(zhèn)景區(qū)開園,仿《秦腔》里的清風街,“復(fù)制”了眼前這條街。

清風街原名棣花老街,賈平凹的童年就在這里度過。在弟弟賈栽娃的記憶里,上世紀八十年代,土地承包了,老街變得繁華喧鬧。然而,隨著312國道改建北移,棣花老街逐漸冷清寥落?!袄辖值貏莸?,很多人都慢慢地搬走了。1995年之后,基本就騰空了,最少的時候,只剩三五戶人住在那里了。”

賈平凹回憶,“我站在老街上,老街幾乎要廢棄了,門面板有的還在,有的全然地腐爛,從塌了一角的檐頭到門框腦上,亮亮地掛了蛛網(wǎng)……街面上生滿了草,沒有老鼠,黑蚊子一抬腳就轟轟響?!?/p>

棣花老街死了。2003年春天,賈平凹懷著迷惘和辛酸,以棣花老街為原型,用一年零九個月,寫出了《秦腔》。他怎么也沒想到,他為棣花立的這塊碑,竟然讓棣花在10年后又復(fù)活了,變成了一個4A級景區(qū)。

2013年11月3日,精準扶貧的春風從武陵深處湘西十八洞村吹來,喚醒了棣花。

秦嶺深處的棣花古鎮(zhèn),游人在連片荷塘中泛舟。

秦嶺深處的棣花古鎮(zhèn),游人在連片荷塘中泛舟。

棣花老街搖身一變成了清風街。跟清風街一起活過來的除了戲樓、魁星樓、二郎廟、娘娘廟,還有更久遠的棣花驛和宋金街。

漢,它是絲綢之路上商於古道的棣花驛所在地;唐,白居易、韓愈、李白、杜甫、賈島、杜牧、李商隱等身影飄過。“遙聞旅宿夢兄弟,應(yīng)為郵亭名棣華”,白居易三過棣花留詩,他見過古鎮(zhèn)仍開得黃艷的棣棠花。清風街上復(fù)建了棣花驛和白居易的居所。

到南宋,這里又是宋和金議和的地方,一條宋金街用迥異的地磚劃分了邊界,棣花有了“邊城”之稱。如今,二郎廟、宋金街、宋金橋、宋金古井修復(fù)成了景點。千畝荷塘邊,《棣花印象·宋金往事》大型實景情景劇演繹了那段歷史,看得人千腸百轉(zhuǎn),熱淚盈眶。

9月6日,游客漫步在棣花古鎮(zhèn)清風街。

9月6日,游客漫步在棣花古鎮(zhèn)清風街。

成了清風街,棣花人不再急著去城里找營生了。就在街上開家飯店、酸奶店或客棧;在游樂場賣些玩具;在橋邊賣些農(nóng)產(chǎn)品和手工藝品;在景區(qū)做保潔或保安;把房子租出去,一年也有好幾萬元。過去玉米稈亂堆亂放的棣花,現(xiàn)在變成了花團錦簇的公園,人也變得文明了,老年人都聽得懂普通話了。

比起棣花老街,清風街是見過世面的。棣花人笑言:過去外地人在老街踩個腳印,棣花人都要盯上半天,現(xiàn)在十幾個國家的人都來過了。不信?周家酒坊和李百善老人家里,就掛著主人和外國人的合影。

這個暑期,25萬游客來過棣花。他們在荷塘邊、摩天輪下打卡拍照,兀自喧鬧。棣花人在清風中開店、打盹、聊天、看孩子做作業(yè)。晨起,在荷塘邊舒展腿腳;入夜,在桌球室揮幾桿。

“棣花街是月,清風街是水中月”,18年前,剛完成《秦腔》的賈平凹心中悲涼。今天,皎皎明月下,棣花大舞臺上,年輕人在歡快地唱歌跳舞搞直播。

眼前的清風街,是鮮活而可觸摸的幸福日子。

2  一條路,曲折向前

在棣花,時常以為在夢里。

剛在葡萄架下和棣花人聊收入,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笑語,幾位身穿漢服、頭戴點翠的女子,打著油紙傘,邁著細碎步子輕盈路過,恍如詩詞中記載的千年前那雙頰緋紅的“巧笑東鄰女伴”。

這是夢境,還是穿越?

我們所在的這塊秦地,春秋戰(zhàn)國時期便是連通秦楚兩國的商於古道。唐宋,詩人們在這條古道上奔長安,下江南,用五百多首詩詞為滄桑古道平添許多風花雪月。

千年后,有文壇“鬼才”之稱的賈平凹,卻在19歲前沒有走出過棣花街方圓30里。家里沒得吃沒得(柴)燒,他拼命想脫掉農(nóng)民這身皮。1972年,他終于被推薦上了西北大學。天蒙蒙亮起床,坐長途客車翻越秦嶺,下午五六點他才能到西安。

說起棣花的路,棣花人記得清楚:“原來是土路,后來把路加寬。再后來修橋,彎道取直。2004年開通了火車,2008年修了高速公路?!?/p>

賈平凹的創(chuàng)作之路,同樣歷經(jīng)曲折。他先是在西安逮到什么寫什么,后來跑遍商洛六縣一區(qū),出版散文集《商州初錄》,在全國叫響商州。這時候的賈平凹,終于承認“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文學”。

他在文學的道路上翻山越嶺,僅長篇小說就創(chuàng)作了19部。32歲寫《商州》,33歲寫《浮躁》,41歲寫《廢都》,帶來國際聲望和市場,也帶來巨大的爭議。

“用他的話講,每寫一本書都不是很滿意,還得繼續(xù)寫。2008年,他獲茅盾文學獎后,特意拿了一本《秦腔》在墳前燒給了父母親?!?023年的秋天,在賈家老宅里,弟弟賈栽娃這樣告訴我們。

在弟弟的眼里,哥哥寫的所有的書,里面都能找到棣花的影子。為了寫《秦腔》,哥哥回來不止十回。賈平凹坦承,為棣花寫的《秦腔》是他最想寫的一部書,也是最費心血的一部書,手寫了四稿??吹酱迩f的凋零,他關(guān)了門窗,在驚恐中寫作:“我不知道該贊頌現(xiàn)實還是詛咒現(xiàn)實,是為棣花街的父老鄉(xiāng)親慶幸還是為他們悲哀?!?/p>

賈栽娃記得,《秦腔》寫好有兩年,賈平凹不愿意讓棣花人看到,怕看了之后理解不了,也不知道《秦腔》的出版對棣花人是不是好事。

所幸,路雖曲折,但一直向前,時間給了賈平凹的擔心一個否定的答案。

2009年,賈平凹寫《從棣花到西安》,這次,高興溢于言表。一條高速路,讓路程從一天縮短到一個半小時?!皬拇?,我更喜歡從西安回棣花了,給我弟打電話說我回去,我弟放下電話開始搟面,搟好面,燒開鍋,一碗撈面端上桌了,我正好車停在門口。”

一條路,聯(lián)通棣花老街和外面的世界,賈平凹從這里走出去,也有人因為賈平凹而歸來。

棣花古鎮(zhèn)的賈平凹老宅。

棣花古鎮(zhèn)的賈平凹老宅。

在棣花古鎮(zhèn),各種標志引導(dǎo)你去往高興家,離賈平凹老宅50米下坡就是。劉高興是賈平凹的小學同學,是《秦腔》里的書正,也是賈平凹長篇小說《高興》和同名電影中的主人公原型。

20年前,年過半百的劉高興,只身前往城里“收破爛”。賈平凹前去看望他,深受觸動。2007年《高興》的出版,2014年清風街的復(fù)活,創(chuàng)造了一條讓劉高興回家的路。

如今的劉高興家,成了棣花一景。在他和賈平凹“哥倆好”的合影下,他正在練懷素的草書。這些年他賣字,也賣他那本《我與平凹》的書,他笑說, “賈老師搭臺,讓我們這么胡蹦?!闭f起如今的收入,他笑得更歡:“比打工強,高興更上了一層樓?!?/p>

和劉高興一樣回到清風街的,還有農(nóng)家大院的青年老板李永奇。今年秋雨打荷的中秋國慶假期,他家的葡萄架下坐滿了客人。他原在商洛市區(qū)開火鍋店,2016年果斷回家創(chuàng)業(yè)。在家門口守著父母孩子,他的日子過得自在從容。

循著那條高速公路,因精準扶貧和鄉(xiāng)村振興好政策飛來的,還有兩只“金鳳凰”。

在賈平凹的記憶中,棣花九山半水半分田,“美麗而不富饒”?,F(xiàn)在,沿著新修好的環(huán)山路、石板觀光路、游步道,可通往一年四季都吸引游客的“核桃主題公園”和有百年釀酒技藝的“丹鳳酒莊”。

游客們剛在這里過了核桃節(jié)和葡萄酒節(jié),山上向日葵地里又在舉辦“向陽而生·嗨翻棣花”的田園音樂節(jié)。游客多了,更多棣花游子也回家了。

奔著美好的生活,棣花一路向前。

一眨眼,賈平凹寫作50載了。一路走來,從最初的兒女情長、恬淡散文到為故鄉(xiāng)樹碑,為秦嶺立傳,他和故鄉(xiāng)的情感越來越緊密。

“我從棣花來,生在那兒,根在那兒”“努力寫好中國文字的每一個句子”,9月27日,賈平凹第20部長篇小說《河山傳》首發(fā)《收獲》,講的是1978年至2020年幾代進城農(nóng)民的故事。

3  一出戲,天天上演

平凹之家安安靜靜,除了幾名游客。

旁邊的賈平凹文學藝術(shù)館,門上掛把鎖。

等到春節(jié),等到賈平凹回來,這座普通的四合院就會擠滿八方來客。賈平凹文學藝術(shù)館也在等待升級。

170公頃的棣花景區(qū)開園已9年,如何讓它獨一無二?商於古道文化景區(qū)管委會丹鳳辦公室副主任馬鋒心中有答案:獨特的棣花文化。

在“賈平凹(名人文化)、宋金街(邊城文化)、棣花驛(驛站文化)”這三種還需深挖的棣花文化中,馬鋒把賈平凹排在第一位,景區(qū)的建設(shè)將以他為引領(lǐng)拓展。

看吧,新的“文學故鄉(xiāng)——我從棣花來”平凹文學館已設(shè)計,很快將以最新的科技手段展示賈平凹的漫漫文學路和文學成果、文學研究,舉辦各種大型文化活動??窗?,文學廣場、文學驛站、平凹書吧,一切都會有,一切將更豐滿。

秋風拂來,桂花香、荷花香、葡萄酒香熏得游人醉。

然而,一絲悵惘仍在心底升起,那是什么呢?秦腔!

清風街的周家酒坊里好大的八個字“喝包谷酒,吼秦腔戲”;在小說《秦腔》里,一條叫“來運”的狗都會唱秦腔;在賈平凹的記憶里,上世紀80年代,冬天的月夜下,棣花人在地里忙活,田堰上放著旱煙匣子和收音機,收音機里聲嘶力竭地吼秦腔。

何況賈平凹說過:“京,豫,晉,越,黃梅,二簧,四川高腔,幾十種品類;或問:歷史最悠久者,文武最正經(jīng)者,是非最洶洶者?曰:秦腔也?!?/p>

在秦地,踏秦川,對秦嶺,怎能不聽秦人唱秦腔?

9月7日,棣花古鎮(zhèn),正在化妝的丹鳳縣劇團演員。

9月7日,棣花古鎮(zhèn),正在化妝的丹鳳縣劇團演員。

在棣花的戲臺上,我們到底聽到了秦腔。這是一出丹鳳縣劇團新創(chuàng)的全新情景劇《秦腔》。它將小說《秦腔》和戲曲秦腔相融合,講述了清風街的故事。秦腔一吼,在景區(qū)轉(zhuǎn)悠的游客全圍過來了。

1988年出生的任婷,如今是丹鳳縣劇團的“臺柱子”。她10歲開始學秦腔,練童子功。作為中國最古老的戲曲,任婷最迷戀秦腔“表演高興時可盡情夸張,活潑歡快,表演痛苦的時候,又能讓人直接哭出來,一把到位”。

然而隨著流行文化的沖擊和娛樂方式的多樣化,近幾年,任婷登臺唱秦腔的次數(shù)明顯變少。丹鳳縣劇團團長寧中有細道曲折:“秦腔演出成本高,演一場需要十幾個人組成的樂隊和妝服,歌舞類演出成本低得多。”

棣花古鎮(zhèn)戲臺正在上演全新情景劇《秦腔》。

不過,這幾年,他明顯感到輕快的歌舞越來越難以打動觀眾了,秦腔卻愈來愈受歡迎。2023年,劇團又排練了8個秦腔折子戲,全是《三娘教子》《三對面》《蘇三起解》等經(jīng)典劇目,隨時可以登臺演出。

以一場喜事開場,一場喪事結(jié)束,秦腔貫穿始終的小說《秦腔》,賈栽娃看得明白:“《秦腔》其實是寫棣花鎮(zhèn)的變化,寫陜西農(nóng)村的變化,進一步映射全國農(nóng)村的變化?!?/p>

小說《秦腔》中夏家“仁義禮智”四兄弟先后離去,一輩子癡迷秦腔的夏天智去世時,村里抬棺的精壯小伙都湊不齊了,白雪淚流滿面唱了一段秦腔?!肚厍弧繁灰曌髦袊鴤鹘y(tǒng)農(nóng)耕文化的一曲挽歌。

2008年,陜西省戲曲研究院成立70周年,賈平凹用一幅四尺整張的大字寄語:“秦腔萬歲”。

是啊,秦腔怎會消亡?黨和國家越來越重視,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怎會消亡?

在棣花古鎮(zhèn)麗呈別院,比起多所高校的文學創(chuàng)作基地,一個鄉(xiāng)土文化研究院的招牌更為醒目。退休的賈栽娃當了院長,費神又費錢地攏起百十人,挖掘整理百年《棣花記憶》,欲留給子孫后代,把棣花文化傳承下去。

在古鎮(zhèn)景區(qū)外,結(jié)合賈平凹的作品,“暫坐”廣場和“秦腔”廣場都在規(guī)劃中。景城融合,文化和山水融合,實現(xiàn)全域旅游,全面振興鄉(xiāng)村的鑼鼓點子催著棣花人往前奔。

棣花古鎮(zhèn)民居側(cè)墻上的“吉”字窗。

棣花古鎮(zhèn)民居側(cè)墻上的“吉”字窗。

吼出來的秦腔,穿越千年歷史而來,霸氣、豪邁、灑脫,透著秦人大苦中追求大樂的執(zhí)著。棣花民居側(cè)墻上都有的“吉”字窗,是代代棣花人對幸福生活的向往。

小說《秦腔》的故事終了,但棣花鎮(zhèn)的日子天天上演,如水長流。

【記者手記】

一聲喟嘆

易禹琳

賈平凹舊居外,一塊大石臥在那里,原是我們中學課文《丑石》里的“本尊”?!俺蟮搅藰O致就是美”,這句話曾經(jīng)顛覆了人們的審美,延伸出更多的思考。

有人說,丑石是賈平凹的自喻。讀《賈平凹傳》時,封面上他沉思的照片,沉重突兀得讓人輕度不適。很多年前,電話里采訪過他,那一口方言讓人如聽天書,他自有理由:普通人才講普通話。

賈平凹不普通。他早早成名,27歲獲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33歲獲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后來美國法國的獎都得過。40年來,對他的贊譽和爭議從沒消停,有時甚至是血雨腥風。但他并不理會,像跑“全馬”的選手,只一個勁往前跑,每兩年出一部長篇小說。

到了賈平凹的家鄉(xiāng),發(fā)現(xiàn)棣花更不普通。

一條街分兩“國”,南宋和金的邊界靠地磚分開,宋金井兩“國”人飲用,其樂融融。

左為二郎廟,右為關(guān)帝廟。

左為二郎廟,右為關(guān)帝廟。

兩座廟并肩而立,西是金大安三年(1211年)建的二郎廟,東是清乾隆十八年(1753年)建的關(guān)帝廟,后者以仿造的姿態(tài)向前者致敬。

劉高興出了一本《我與平凹》的書,成了棣花鎮(zhèn)上比賈平凹還有名的名人,李百善正在寫《平凹與我》,78歲的老人一字一句地在訂正修改。

在清風街上翻開《秦腔》,對照那些寫入書里的原型和對話,你會忍不住微笑,這樣雞零狗碎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而痛苦和矛盾也許將永遠伴隨一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之路。

嘆一聲,只有時間,能證明賈平凹洞察社會的超前和勇氣,證明一部作品的價值。也只有時間,能撥去迷霧,讓我們看清一條路通向何方。

【文學原鄉(xiāng)】

我們清風街是州河邊上最出名的老街。這戲樓是老樓,樓上有三個字:秦鏡樓。戲樓東挨著的魁星閣,鎏金的圓頂是已經(jīng)壞了,但翹檐和閣窗還完整。我爹曾說過,就是有這個魁星閣,清風街出了兩個大學生。一個是白雪同父異母的大哥,如今在新疆工作,幾年前回來過一次,給人說新疆冷,冬天在野外不能小便,一小便尿就成了冰棍,能把身子撐住了。另一個就是夏風。夏風畢業(yè)后留在省城,有一筆好寫,常有文章在報紙上登著。

……

魁星閣底層是大敞屋,沒壘隔墻,很多年月都圈著中街組的?!,F(xiàn)在沒牛了,門口掛了個文化站的牌子,其實是除了幾本如何養(yǎng)貂,如何種花椒和退耕還林的有關(guān)政策的小冊子外,只有一盒象棋,再就是麻將,時常有人在里邊打牌。

……

清風街的人差不多都在戲樓下,中間有條凳的坐了條凳,四邊的人都站著,站著的越站越多,就向里擠,擠得中間的人坐不住,也全站在了條凳上。人腳動彈不了,身子一會兒往左側(cè),一會兒往右側(cè),像是五月的麥田,刮了風。

——摘自賈平凹小說《秦腔》

(照片均為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童迪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