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合唱團》：以詩意呵護鄉(xiāng)村兒童成長
吳洲星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扎根于鄉(xiāng)村兒童現(xiàn)實生活，聚焦鄉(xiāng)村兒童的心靈成長。從《碗燈》里的男孩小碗、女孩燈兒到《寶桃的村莊》中的寶桃，從《鴨背上的家》里的草生到《船上》中的常坡兒，他致力于塑造純真善良而又個性鮮明的鄉(xiāng)村兒童群像。作者懷抱對故鄉(xiāng)的深深眷戀，以綿柔、婉約的詩性敘事，構筑起一個溫暖而遼闊的鄉(xiāng)土精神家園。他的新作《紫云英合唱團》（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23年7月出版，入選中國圖書評論學會發(fā)布的“中國好書”2023年7月推薦書目），也是一部書寫鄉(xiāng)土現(xiàn)實題材的兒童文學作品。小說講述了一群鄉(xiāng)村留守兒童在程小雨老師的帶領下，組建了一支鄉(xiāng)村童聲合唱團即“紫云英合唱團”，用音樂治愈童年、溫暖童心，書寫了鄉(xiāng)村兒童自然生長的蓬勃、昂揚的生命力和催人奮進的夢想。
《紫云英合唱團》采取的是以人物心理變化為基本敘事線索來串聯(lián)全篇的詩性敘事結構。作品用六首兒歌作為每章的引子，進而結構起整部作品。如果說“春天在哪里”“乘著歌聲的翅膀”奏響的是對鄉(xiāng)村兒童敏感心靈的溫柔撫慰，“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我不是隨便的花朵”則是孩子穿越現(xiàn)實迷霧的細語與呼喊，于是追逐夢想的“紅蜻蜓”在交織煩惱的成長中起飛，最終在“梨花又開放”中解開彼此內(nèi)心的郁結，治愈了成長的傷口，回歸了友愛的懷抱。作品通過充分吸收詩歌的意蘊、情趣、境界等內(nèi)在精神完成敘事結構的轉換，以人物心理和情緒變化為基本敘事線索貫穿全篇。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在每首兒歌出現(xiàn)時漸次推進，形成富有張力和詩性的敘事結構，情感逐漸加深，著力展現(xiàn)出紫云英合唱團組建前后人物的情緒波動。同時，借用美妙歌聲的反復縈回，穿插講述合唱團對孩子們內(nèi)心世界的改變，突出描寫幾個性格各異的鄉(xiāng)村兒童在程小雨老師用愛和音樂的引導之下最終走出心靈的困頓和精神的悵惘。借用紫云英、木槿花、梨花這些意象精心布景，作品呈現(xiàn)出詩的意境之美，取得一種別具韻味的審美效果。
在小說里，毛豆聰慧、機靈，又能干。書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因為程小雨老師傾向選擇趙吉羊擔任合唱團領唱，毛豆感到十分傷心，賭氣要退出合唱團，偏偏嗓子又突然變聲，越發(fā)感到沮喪。這時程小雨老師前來家訪，師生敞開心扉，毛豆感動而泣，但還不忘對老師說了一句：“放心吧，誰讓咱倆是鐵哥們呢?！边@是一個善解人意、率真可愛的兒童形象。如果說，毛豆是一個生活在有愛家庭環(huán)境中的幸運兒，那么他的幾個小伙伴缺乏這樣的運氣。不論是一天之內(nèi)跟同學打三次架的陳大力，還是揣著三個饅頭離家出走希望引起母親關心的黃小靈，抑或是在學校里羞澀、靦腆的趙吉羊，他們都處在生活與心靈的困頓之中。小說中有兩處寫到程小雨老師在寢室里請吃面條的場景，一次是魯莽、憨厚的陳大力饑腸轆轆找吃的，另一次是黃小靈主動講起自己想過生日?？梢哉f，程小雨老師的適時出現(xiàn)，猶如一縷愛的陽光，喚醒孩子們干渴已久的心靈。在小說中，敏感、自卑的趙吉羊總是游離在集體邊緣，幾乎被周圍的人忽視?？稍诩依锏乃憩F(xiàn)出的卻是另一個不同的形象。他在羊圈里為患病的媽媽栽種木槿花，用自己美妙的歌喉陪伴媽媽，只想讓媽媽的心情好一點?！傲弧毖莩瞿翘欤驹诙Y堂臺上激動地注視著媽媽，用情地唱著，當看到媽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熱淚盈眶。在作者的筆下，一個善良、懂事的美好兒童形象呼之欲出。
《紫云英合唱團》的語言清新質(zhì)樸，細膩溫婉，同時韻味悠長，凸顯小說語言的詩意化特點，讓作品具有一種獨特的審美藝術價值。很大程度上，這歸功于作者將音樂藝術充分融合在小說敘述之中，使作品具有一種獨特的音樂美和畫面感。小說全篇通過音樂旋律中的回環(huán)與復沓，推動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同時，在文本內(nèi)部的敘事場景當中，對詩性的聲音亦不乏精彩描摹。比如在敘述程小雨老師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吉羊的唱歌天賦時，作者寫道：“初夏，岸堤的蘆葦長成了一片濃密的綠墻，隔著茂密的蘆葦叢，能聽見青蛙的叫聲、昆蟲的鳴唱，以及不遠處像細雨一樣的蟬鳴。”“風吹過河面，帶來了許多氣息：河水的氣息、沼澤的氣息、蘆葦?shù)那逑?。還有一個男孩略帶憂傷的歌聲……”“在充滿了蛙聲、蟬聲和昆蟲叫聲的河面上，男孩干凈略帶稚嫩的聲音就像一彎純黃的月亮出現(xiàn)了，給熱鬧喧囂的河面增添了一絲純凈的氣息?！弊髡咴诖颂幗承莫氝\地設置了一種聲音的背景，蛙聲、蟲唱、蟬鳴、歌聲，這些聲音交織匯集，通過婉轉、迂回的音樂節(jié)奏，襯托出環(huán)境的自然純凈，營造出唯美的情調(diào)，恰到好處地烘托出人性的善良與美好，同時也讓一個深陷心靈和精神困頓的鄉(xiāng)村兒童形象躍然紙上。
對色彩點染的成功運用，是這篇小說語言的又一特點。作者準確捕捉人物的情緒和感悟，從而賦予作品一種視覺性的審美效果。比如，“傍晚，校園安靜下來了。黃昏時的太陽就像一壇被打翻的金色蜂蜜，純凈的蜂蜜一絲絲從天上流淌下來，淌到屋頂上，屋檐鑲上了一道金邊；流淌到梧桐樹上，梧桐樹長出了一樹的金幣；流淌到教室的窗玻璃上，每一間教室的窗子像鑲上了銅鏡子，變得亮閃閃的?！薄敖鹕涿垡粯拥南﹃柫魈试谒纳砩?，包裹了他的全身，小小的身影像琥珀一樣凝重?！边@兩處文字中鮮明的寫意色彩構成詩性的圖畫，營造出極強的視覺效果，人物滿腹心事，可謂一覽無余，含蓄而生動地勾勒出趙吉羊此時的心情圖景，令人印象深刻。
小說結尾處寫道：“當四個小伙伴勾肩搭背地往音樂教室走的時候，背影像極了田野里在春風中搖曳的四朵紫云英?！笨梢哉f，這是新時代千萬個鄉(xiāng)村孩子詩意童年美好成長的寫照。他們頭頂夢想的星光，在廣闊的鄉(xiāng)野大地上盡情綻放童年的華彩。從這個意義上說，《紫云英合唱團》展現(xiàn)了新時代中國兒童的精神面貌，亦是積極書寫鄉(xiāng)村振興、踐行鄉(xiāng)村美育的一次有意義的敘事探索。
（作者：周建福、詹艾斌，分別系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