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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刊》2023年12月刊(23期)|田凌云:此在即吾鄉(xiāng)(組詩)
來源:《詩刊》2023年12月刊(23期) | 田凌云  2024年03月08日08:26

《淡如靜止》

黑暗中,城市變成了村莊

冷空氣順著早晨敲醒惺忪的眼

猶如古人,我坐在窗下,看一幅

有限的畫,隨著天亮

慢慢無限為整個自然

一堆書籍橫在我與外界之間

哭聲、笑聲、教育聲、空白

馬克斯·韋伯、海德格爾、漢德克、巴什拉

窗戶向眼球方前移

它們也變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古人仍坐在窗前,因有一顆古人之心

任何欲望不想踏入凡塵一步,仿佛

眼睛是最后行走的雙腿,一顆心淡如靜止

《此在即吾鄉(xiāng)》

在陌生的街道,幾道善意的光

將夜晚照成白晝。我的肉體

拖著稀碎靈魂,走過大街

長長的一天。在一個寵物店

男主人的微笑中,短暫仿佛回到了家

喝了一杯熱茶,談了會兒體己話

在僅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里,我們

共同擁有了一只灰色的泰迪小狗

并聊完了它幸福的余生

一杯茶畢。我放了一小部分靈魂

在空空的茶杯,遠離此處

已可以稱為故人的陌生人。繼續(xù)

流浪。夜已深黑,酒店很遠

打不到車。一位善良的中年大叔

在與我所求的相反方向上,停了下來

載我回到酒店,推遲了他的晚飯

頹喪與饑餓的側顏,在沒有條件的

善良下,閃閃發(fā)光。我將懷里的牛肉餅

遞給了他。沒說那也是我的晚飯

家人之間,善意是唯一的血緣

我已經(jīng)在溫柔的感知中飽腹

今夜我在流浪。無牽無掛。記憶全無

可孤獨已經(jīng)失蹤,此在即吾鄉(xiāng)

愛我的人兒,都在茫茫人海中

《一場春天的雪》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一場

春天的雪,突然而至

輕盈的雪花們,像天空剛生育出的

一群圣潔嬰兒。降落在

車窗上、車把上,和我思想中的

半個月亮上。那些雪

越來越多,像點燃了一把火

不一會兒就燃燒了整個路途

和我緩慢進入的城市。天又冷了

在外相以下雪表達劇烈的情緒之前

我剛剛思考完一個關于光明尺度的

世界性難題。在內(nèi)心下完一場冰雹

于車輛的副駕駛上小憩,緩解我對

自己剛上完刑罰的疲憊。當我睜眼

空氣一片霧蒙蒙,什么也看不見了

春天消失在了霧霾和飛雪中

這是內(nèi)心的雪下到了現(xiàn)實里嗎?

雪在與我交流。該下就下

不影響之后,柳暗花明。一切的白

消逝在你對寒意簡單的理解中

《記游終南山》

離開了終南山,它已是

又一個故鄉(xiāng)。那條最后的勵志之梯

在信仰之梯后

滿足了我們,短暫離開俗世的心愿

山頂全是積雪,超凡脫俗的雪

一直修行的雪,靜里乾坤的

雪,只有攝像機破壞了它們的白

許多松樹綁著祈福帶

許多人撿回來了一顆,知覺強烈的心

攀爬、攀爬,讓我們離天空再近一點兒

等終于爬到了山頂,音響里的洗魂之音

已被自然之音替換,你聽——

那么靜的空氣里,全是眾生的悲喜

《普洱國家森林公園》

封閉的森林,因為無限

原始化作動詞瘋長,天堂

下沉,托舉大地再次升空

糯米熊用糯米香招手

灰葉猴在假山上觀賞

觀賞它們的游客,坐成一抹霸氣

孔雀長在皮膚里

飛,優(yōu)雅與高貴是全部羽毛

長長的棧道像不變的時辰

鐵皮石斛用珍貴吹著笛子

巧克力膚色的傣族小伙

用快樂的高音直接沖出了森林

甚至沖出了族群的保守與壓抑

森林長睡,唯萬靈

像流動之水。人們長睡

連尖叫都是靜止之聲

有一種激情在所有人心中跳躍

某刻,我們位于蘇醒與不蘇醒之間

這片森林,是大地之床的最后一聲祈禱

《在櫻花公園》

在櫻花公園,人們早已摘掉了面具

有人放聲歌唱,有人在一堆石頭后面

談論日常與天氣。還有女士

在一條漂亮的小路上伸展四肢

不管誰走過她,都是風走過她

很多老年人帶著狗在這里。仿佛

一個城市的晚年皆在這里。交織與反對

構成一種各自獨立又兩相交叉的

蛛網(wǎng)狀物質,覆蓋了整個公園的純潔

我?guī)е裘婢叩恼\意,進入

這些晚年。美好得仿佛不存在

花草皆為我友,樹木沉靜如一首首情詩

我看到更遠的地方浮現(xiàn)著更美的風景

更大誘惑我心之物,但卻不想抵達

《綠色薩克斯》

綠色的薩克斯很美,仿佛一片自然

捧在人的手中。中年男人用它吹出音符

像是用自然,吹出綠意

用綠意,吹出了一片

葳蕤的田野

我不遠去。即便我已遠去

我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請把我也吹成綠色,那是救贖的顏色

是自然和美的尚存

【作者:田凌云,女,1997 年生,陜西銅川人?!?/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