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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楊知寒 × 梁海:寫作就是跟自己較勁
來源:《上海文學》 | 楊知寒 梁海  2024年04月18日07:33

梁 海:知寒你好,前不久你的短篇小說集《一團堅冰》獲得了第六屆寶珀理想國文學獎首獎,首先向你表示祝賀。

楊知寒:謝謝梁老師。

梁 海:當時在頒獎典禮上,你聲稱沒有想到能獲獎,“可能還得回去想一會兒”。(笑)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的沉淀,能夠談談你的“獲獎感言”嗎?

楊知寒:其實回去反而不想了,應該說怕想。覺得一切都很像夢,既然像夢,想也想不清楚,就放在那兒吧。每次登臺說感言,會不知道說什么,好像只有謝謝是想表達的,但“謝謝”兩字太簡短,也包含太多,不可能真這樣表達,于是想了個辦法,任大腦放空,簡單說點兒站在臺上當下真誠的感受。那天也是這樣,只不過那天我放空的時間,有點兒長。

梁 海:馬伯庸在寶珀理想國文學獎頒獎典禮上,給《一團堅冰》的授獎詞是,“如刀旁落雪、寒后舔門,她以冷峻犀利的筆觸將故鄉(xiāng)凍結(jié),然后退開一步,用舌頭輕舐,溫熱的血肉粘于冰冷,一動則觸目驚心,痛裂深切”。我認為,這一評價特別形象,又特別貼切,荒寒和殘酷可以說是你作品的美學底色,透出一種與你的年齡極不相符的滄桑感。

楊知寒:這個形容簡直聽著都疼,像我多有勇氣似的,應該不是。寫的時候不會預期,會有怎樣的效果,能讓人看到這里很打動,還是很痛苦,沒有準備。只是當我對一個人物和他的命運產(chǎn)生了信任,在這一段寫作的過程里,我們靈魂伴隨,能體驗到他的感受。像一個人在風暴中心,其實會有點兒麻木,別人覺得很驚險很恐怖,而身處其中的人,是無暇感受的。他要做事,他要完成自己的目的,我在他的身上,陪他走在路上,我們一起走到小說的最后一個字。

梁 海:我最開始關注你的作品是從《上海文學》開始的。二○一八年《上海文學》“新人場特輯”刊發(fā)了你的短篇小說《黃桃罐頭》。當時,我并不知道這是你的第一部純文學作品。只是驚異于一位青年作家居然敘述如此老道,收放自如,又帶著一股子凌厲和冷峻。之后,在各類文學刊物和各類文學排行榜上越來越多地看到你的名字,一篇篇作品看下來,對你了解更多。在我看來,《黃桃罐頭》是你文學創(chuàng)作中具有非常意義的一部作品,其中講述的家庭關系、親情倫理一直綿延于你的創(chuàng)作中,你也曾說這部作品讓你的文學道路有了新的方向走。能夠具體談談這部作品嗎?

楊知寒:《黃桃罐頭》是一個家里親人的故事,在小說里是故事,在生活里只是我對一個不太熟悉的長輩的零散的記憶。只有這篇小說,是我在一天內(nèi)完成的,再實現(xiàn)不了這樣的效率,覺得它很可能不是我的小說。它屬于是給我的一把鑰匙,在那天幫我同時打開了幾道門。

梁 海:這個說法很形象。的確,很多優(yōu)秀的作家都會因某種特殊的機緣獲得一把打開文學之門的鑰匙。我記得阿來說過,他在創(chuàng)作《塵埃落定》之前,已經(jīng)三四年沒有寫小說了。在某個雪天的清晨,他聽到窗外的畫眉鳥叫聲,于是有了想寫點東西的沖動,他打開一臺舊電腦,以當下情景為原型寫下了《塵埃落定》的第一行文字。在《塵埃落定》之前,阿來也創(chuàng)作過很多文學作品,但是,在我看來,是《塵埃落定》讓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文學之路的鑰匙。從這點來看,《黃桃罐頭》也是打開你文學之路的鑰匙。在此之前,你也寫了不少網(wǎng)絡文學作品。可以說,在進入純文學寫作之前,有著網(wǎng)絡寫作的前史,相繼發(fā)表了《沈清尋》《寂寞年生人》等作品。那段時間正好經(jīng)歷了你大學剛畢業(yè)的一個階段。那時你好像并沒有著急找工作,而是專注于網(wǎng)絡文學寫作,當時是怎么考慮的?

楊知寒:單純是不想上班,清楚自己的性格,不擅長合作。所以如果有可能寫作,就想繼續(xù)下去。當時的寫作非常青澀,也沒出路,更實在的想法就是別在家里啃老。能寫寫一點兒,賺上收入,養(yǎng)活自己再說。

梁 海:你從網(wǎng)絡文學轉(zhuǎn)場到純文學領域非常絲滑,似乎是一次無縫對接。我發(fā)現(xiàn)一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你的網(wǎng)絡小說并沒有大紅大紫,但在純文學領域卻大放異彩。

楊知寒:這是個客氣的說法了(笑)。不是沒大紅大紫,是根本沒什么人看??赡芪覍懙眠€不太像網(wǎng)絡小說,嚴肅不夠嚴肅,通俗不夠通俗,有一陣也想,是不是浪費了一些時間?后來想法轉(zhuǎn)變,兩年的網(wǎng)絡寫作,不是浪費,或是準備的一種。兩年的摸索,讓我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狀態(tài),不止寫作,還有生活中想要的狀態(tài)。合該如此,寂寞鍛煉人的心性,更能體諒別人的感受和境遇了,這給我?guī)椭芏唷?/p>

梁 海:其實,近年來受到關注的青年作家,輾轉(zhuǎn)橫跨多個寫作平臺和媒介進入文壇視野的“出道”方式已成為常態(tài)。對此你是怎么看的?

楊知寒:有些階段里有的路就是走不通的。不是路的問題,也和走的方式關系不大,而是階段不對。我想,能及時意識到轉(zhuǎn)化的需要,就是好事。

梁 海:你的小說取材不少以一九九○年代為背景,書寫上一代人的故事,也就是黃平老師所說的“子一代”視角。實際上,一九九○年代已經(jīng)成為近年來文學東北敘事的一道“流行風景線”。包括班宇、雙雪濤在內(nèi)的不少“八○后”作家,他們書寫一個時代的落幕,不僅是東北作為“老大哥”的衰落,還有東北人的那種自我優(yōu)越感、自豪感,以及相信奮斗和努力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明天是會越來越好的那種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精氣神”的潰敗。這些書寫帶有創(chuàng)傷記憶的性質(zhì)。美國學者凱西·卡魯斯提出創(chuàng)傷代際傳遞的觀點,即創(chuàng)傷親歷者的延遲性記憶,會通過各種途徑傳遞給他們的“子一代”,由“子一代”代為講述??梢哉f,一九九○年代恰恰正是班宇、雙雪濤等“八○后”作家青少年時代的創(chuàng)傷記憶。由此,我想到,你出生于一九九○年代的中期,你的青少年時代已經(jīng)度過了那段歷史陣痛期,那么,你是從什么角度考慮書寫一九九○年代的東北呢?

楊知寒:我看到的屬于一代人的驕傲的部分,已經(jīng)稀少。和成長環(huán)境有關,看到的更多是屬于個人的挫敗、失意,故事一般會和具體人物的性格掛鉤,較少寫及一個龐大的環(huán)境或時代。我對他們更有印象的時候,該是千禧年后,我已經(jīng)上學,父母都還年輕,將將三十歲。他們工作忙碌,陪伴我的時間很少,我常是默默觀察,把不懂的事情埋在心里,記住了一個個時刻的“不懂”。成年后,它們被挖掘,與我的生活再作對照,有了新的理解。

梁 海:你講得很好。的確,每一位作家的書寫和記憶都與他(她)所處的時代和環(huán)境息息相關。我最近正在參與張學昕老師主持的一個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有關于作家的寫作發(fā)生。每一位作家,乃至每一篇作品都有著不盡相同的寫作發(fā)生機制,你是否能就你的一兩部作品談談你的寫作發(fā)生?比如《一團堅冰》。

楊知寒:《一團堅冰》這篇小說和我其他小說的創(chuàng)作過程有些不同。吸引我去完成表達的不是具體的人物、具體的情節(jié),而是一處場景的縈繞。我甚至沒經(jīng)歷過那樣的場景。它存在于我的腦海,即一片熱鬧的有點兒失序的午夜環(huán)境、網(wǎng)吧里的點點光亮、陌生人間冷淡的距離、壓抑的情緒……種種元素糅合到一起,構成這篇小說青藍的底色。我是從感覺里得來這樣一篇小說的。記得當時和現(xiàn)在一樣,也是元旦將至,我在暖屋子里感受著冬天,覺得自己走進了天域網(wǎng)絡世界,就是小說里那個地下室。

梁 海:《一團堅冰》中的“李蕪”給我印象很深,我注意到你的一些小說中都有一個叫做“李蕪”的女性。

楊知寒:隨便起的名字,聽著順耳,又給它編了不隨便的來由。李是大眾姓,蕪是小眾名,希望這些我喜歡的女孩兒都有普遍的由來,都有特別的個性。希望她們看著落落寡歡,似乎和哪兒都不兼容,但生命力強,扎哪兒都能生長。

梁 海:你的很多小說人物都有生活原型,我認為這些“原型”并不是為了還原生活原本的樣子,這些“原型”隱射著你的主體意識。其實,任何一個作家的深層意識里都不同程度地潛藏著特定的“心理原型”,而生活中的人必然要經(jīng)作家心理圖式的同化后才能成為藝術形象。所以,我想問的是,你在小說的生活原型中寄予著怎樣的“心理原型”?

楊知寒:也許如您所說,許多小說里都還有個人意識的痕跡,或深或淺,我想那大概是作者目光的投射,屬于“我”的注視,人是能感覺到被注視的感覺的。這種心理原型我沒法說清楚,可能說清楚了也大失趣味。小說應該保留一點玄虛感。

梁 海:我覺得你的小說取材很廣,有《大寺中年無雪》《瑞貝卡》《故事大王》等青春題材、童年舊夢,有寫馬戲團的《虎墳》,有寫批發(fā)市場的《百花殺》,有懷舊浪漫的《水漫藍橋》,有游戲背景的《一團堅冰》,等等,這些故事有的取材于你身邊發(fā)生的真實事件,有的是你比較陌生的題材。由此可以看出你未來創(chuàng)作的巨大潛質(zhì)。面對這些你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題材,你是怎樣處理真實與虛構、現(xiàn)實與想象之間的關系?

楊知寒:即便是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身份,人與人之間的感受差異,不會太相左。我一直這樣相信,所謂感同身受,如果真的抵達了身受,感同是能夠得到的體驗。每個人的素材獲取總是有限,早晚要面對一些不太熟悉的領域,這種時候我沒有太好的辦法,除了模擬身受,用各種法子說服自己信,你是這個人,你在體驗類似的旅程,你的感受如果可能成為真實,那么便或許可以得到一篇讓人信任的小說。

梁 海:你的話讓我想到了瑪麗安·摩爾關于詩歌創(chuàng)作的詩句:“想象的花園里面有真實的蛤蟆?!毙≌f家創(chuàng)作了想象的城市和想象的人物,他們有真實的問題,真實的困境。這種“真實”應該就是源自你說的“感同身受”,我想這也是很多青年人喜歡你作品的真正原因。就我的閱讀體驗,你小說中最打動人的地方是那種一言難盡的家庭關系,那種源于血緣之間的陌生隔膜、無法溝通,令人心悸,很多人物的悲劇源自于原生家庭。為什么會選擇書寫這類故事?

楊知寒: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習慣了扮演傾聽者,我喜歡聽各種各樣的談話,嘴上不參與,心理一直跟隨著談話的指引,被話題和情緒帶動,像一名旅客。我的成長環(huán)境又是個語言密度比較高的地方,能讓我觀察到語言之外遺留下來的一些情感痕跡。家庭關系在這樣的觀察里充滿疑團,后來你會明白,那其實就是人與人之間所有關系的疑團,不局限在家庭,而家庭是一個很好的培養(yǎng)皿。家庭關系又是我們落生為人要處理的第一重關系,對孩子而言,它意義重大,影響至深。

梁 海:你在一次專訪中談到鏡子:“照鏡子是我的一個方法。我書桌上立著一面鏡子,寫人物的時候我會觀察我的表情,帶入人物的語氣、表情、心理。聽起來有點玄乎,但對我很有用。從鏡子里,我可以看得到那個人物的狀態(tài)。不寫作的時候,平時照照鏡子,觀察自己啥狀態(tài)也挺好?!痹谀愕淖髌分?,鏡子也是一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意象。比如《連環(huán)收繳》中燕好通過后視鏡看到自己因酒醉而浮腫的眼睛,看見妹妹燕鳳朝向窗外的臉和上面零落的色斑?!度鹭惪ā分戌R子意象更是頻繁出現(xiàn),還有《出徒》《一團堅冰》也都有鏡子意象。這些人物通過鏡子觀察世界,也觀察自己。鏡中的世界既真實又虛幻,融合了諸多的想象。

楊知寒:是的,我平時也喜歡照鏡子,對鏡子做反應,作為解壓的一種。喜歡看著這個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是怎么在生活里扮演自己的。

梁 海:我猜想,正是基于“照鏡子”的寫作方法,你小說中的人物塑造和小說結(jié)構有時呈現(xiàn)出一種鏡像關系。最典型的是《瑞貝卡》,其中,瑞貝卡與李曉瑞、“我”與李曉瑞、“我”的母女關系與李曉瑞的母女關系,都呈現(xiàn)出鏡像對照。不知道我的猜想對不對,你能具體談一下嗎?

楊知寒:您的感覺是對的,最后看起來也很像是一種設計,即兩對母女關系的對照。在寫的時候,沒想到這些,似乎故事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拿到素材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兩對母女,兩個同齡女孩,兩段破碎的人生經(jīng)歷。她們像是人和鏡中人的身份,又更像是一部恐怖電影的橋段:你站在鏡子前,向左揮手,鏡子里的人,向右揮手。她們不是同步的,她們不是彼此的鏡像,靈魂各異,說不好誰是誰的宿主。

梁 海:你的純文學創(chuàng)作都是中短篇小說。從文體上看,中短篇小說,尤其是短篇小說在純文學領域是一種邊緣化的文體,這一方面是因為短篇小說對一位作家的敘事技術,以及敘述中穿透生活、呈現(xiàn)人與世界的能力,都有更高的要求。這種文體對作家的審美表現(xiàn)力,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另一方面,從文學生態(tài)來看,長篇小說能夠給作家?guī)砀嗟睦婧突貓蟆K?,當下依然活躍在文壇的“五○后”“六○后”乃至“七○后”作家大多都將重心放在長篇小說上,倒是這幾年表現(xiàn)突出的一些“八○后”“九○后”作家更多地關注短篇小說,比如你、班宇、雙雪濤、王占黑、鄭在歡等,你對這一文學現(xiàn)象怎么看?你為什么會偏愛中短篇小說?

楊知寒:在我的閱讀過程里,也是這樣,偏愛短篇,偏愛那種講不完全的感覺。合上書,你知道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它和你的聯(lián)結(jié)可能剛剛開始,它還會在你的生活里盤旋一段時間,即使你意識不到它的影響,它就橫亙在那兒,很曖昧,很微妙。現(xiàn)在中短篇受到關注,可能和生活節(jié)奏有關,也可能是別的。我只能解答自己的心情。我偏愛有打擊感的畫面,比如玩射擊游戲,迂回潛行,快速一槍,正中眉心。

梁 海:很多起步于短篇的作家,往往都會過渡到長篇。我知道你在網(wǎng)絡文學平臺曾發(fā)表過長篇小說,未來在純文學領域是否也有創(chuàng)作長篇的打算呢?

楊知寒:寫作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會什么都想試試,尤其在一個樂園里待久了,會想進入下一個樂園,當然那里可能布滿荊棘,到處陷阱,需要開墾,需要重新搭建。那里可能永遠也成為不了樂園。不過總是想去看看。

梁 海:近年來我一直在做有關東北文學研究的課題,所以,也注意到很多媒體在報道你的文學創(chuàng)作時會將你稱為“東北文藝復興”的接力者,或?qū)⒛慵{入到“新東北作家群”的行列。對于這些“標簽”,你是怎樣看的?我知道,很多作家都不大愿意被某一標簽所綁定。

楊知寒:其實更多是覺得有點兒茫然。不單寫作者,生活里的人都會被貼上各種標簽,我們現(xiàn)在似乎都接受了,也會拿標簽去輕易辨識一個人,就跟初次見面時,問詢對方的星座MBTI差不多。你知道那不能解釋什么,無非是建立了解的一種方式。因為我是東北人,寫了我了解的東北的一些事,因此被進行劃分,就是這樣吧。

梁 海:盡管你是從黑龍江走出的作家,但在具體創(chuàng)作上,我認為你和班宇、雙雪濤等作家有著很大的不同。你的創(chuàng)作是“向內(nèi)轉(zhuǎn)”的,不是關注東北老工業(yè)基地外部的“銹色”對“子一代”的影響,而是由外部世界向創(chuàng)作對象的內(nèi)心世界位移,關注創(chuàng)作對象的內(nèi)心體驗和感受,“轉(zhuǎn)”向生命本真,“轉(zhuǎn)”向心靈本位。

楊知寒:寫作者都是具體而特別的人,所以關注點會不同吧。像前面說的,一些不是太觸動我的東西,寫得就少,一些觸動我的,會反復寫,想挖得更深。

梁 海:“新東北文學”已經(jīng)成為當下文學研究的一個熱點,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對于“新東北文學”我有一點擔憂,在雙雪濤、班宇、鄭執(zhí)等作家的近期創(chuàng)作中,東北似乎正在被悄然“放逐”,班宇新出的短篇小說集《緩步》,東北的色彩就淡了很多。所以我也在想,你離開東北已經(jīng)十年,一直住在杭州,盡管你的文學書寫至今依然保留著“東北影像”,但這種“第三地寫作”隨著寫作的積淀和時間的推移,加之南北文化的差異,會不會發(fā)生走向的位移?今后你的文學創(chuàng)作還會在東北這塊土地上持續(xù)發(fā)力嗎?

楊知寒: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么寫。能確認的是,我也僅能,或者說愿意寫自己想寫的故事。像之前寫網(wǎng)絡小說,因為當時就覺得寫那個有感覺,別的沒感覺,所以不寫。在杭州生活已經(jīng)十年,沒發(fā)現(xiàn)自己在生活習慣上有太大的改變,可能因為我沒真正進入過社會。我一直還保留著相對的、不受影響的狀態(tài)。希望能一直保持。

梁 海:關于“新東北文學”我還想問一個問題?!靶聳|北文學”引發(fā)了“新南方寫作”等地方性寫作熱潮,受到學界的深度關注,對地方性話語的建構和限度開展了廣泛的討論和思考。從作家的角度,你如何看待地方性寫作的問題?

楊知寒:我覺得怎么都行。沒什么是確定的,相對論現(xiàn)在應用太廣闊了,同一件事正反怎么說,怎么都有道理。所以地方性寫作也好,沒有地方性的寫作也好,都該被接受,標尺非要定一個的話,是寫出好小說。

梁 海:在我看來,“新東北文學”引發(fā)的還不僅僅是地方性寫作的問題,還有關于文學的“破圈”。班宇、雙雪濤、鄭執(zhí)都有作品被影視改編,前不久,班宇擔綱文學策劃的《漫長的季節(jié)》更是被視為“現(xiàn)象級作品”。你怎么看待這些“破圈”現(xiàn)象?

楊知寒:一切還得由作品的質(zhì)量決定,作品好了,一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作品不好,推波助瀾也無意義。我們處在一個信息繁多到爆炸、處處爆炸的時代。網(wǎng)絡極大淡弱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文學不可回避,它也將海納百川,容納更多,被更多去容納。

梁 海:最后談談你的打算吧,對未來的文學之路有什么樣的規(guī)劃?

楊知寒:沒什么打算,就一如往常,最好了(笑)。再次謝謝梁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