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不同時代的文藝既有過往文脈的相續(xù)，又有全新敘事的彰顯。身處新時代新征程中的中國文藝，自然具有這個時代的鮮明印記、獨特內涵和表達方式。那么，新時代新征程中的中國文藝新在哪里？

第一，從使命任務看，新在聚焦民族復興時代主題。兩千多年來，中國的文藝作品始終“合為時而著”，生動反映時代變遷的脈動，記錄民族前進的足跡。當國家踏上新時代新征程，一幅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圖徐徐展開，中國的文藝家以強烈的歷史主動精神，聚焦努力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火熱實踐，把文藝創(chuàng)造寫到民族復興的歷史上，用優(yōu)秀作品為民族復興凝聚磅礴的精神力量。比如，電視劇《江山如此多嬌》《山海情》像是土里長出來一樣，散發(fā)著濃濃的泥土味，用藝術的形式記錄下脫貧攻堅的偉大實踐；電影《北京好人》書寫城鄉(xiāng)社會醫(yī)療保障一體化戰(zhàn)略，《天上掉下個UFO》講述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和美麗鄉(xiāng)村建設，這些影片將國家戰(zhàn)略跟人民福祉直接相連，生動詮釋中國夢的內涵。此外，中國正能量網絡精品征集展播活動，記錄下奮進中國的鮮活脈動：神舟飛船直叩蒼穹，中國人探索太空的腳步邁得更大更遠；“八縱八橫”高速鐵路網主通道已建成約80%，“流動中國”四通八達；共建“一帶一路”倡議走過十年，絲路光華重耀世界……相關作品通過文字和光影，從不同視角描繪出時代變遷的萬千氣象。

第二，從創(chuàng)作宗旨看，新在人民性原則更加突出。在封建社會，文藝主要為士大夫等統治階級服務。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文藝事業(yè)開始走上與人民大眾相結合的道路。從此，人民性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文藝的重要特征。新時代的中國文藝，人民性原則更加突出。相關文藝作品不僅主動為人民鼓與呼，還觀察思考新時代人民群眾的偉大實踐，特別是他們的新生活方式、新審美方式、新審美需求。比如，胡學文的《有生》、彭東明的《坪上村傳》、老藤的《銅行里》、李鐵的《錦繡》等小說，生動記錄了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的感人歷程；阿瑩的軍工題材長篇小說《長安》擺脫了過去同類題材的宏大敘事模式，從微觀視角表現共和國軍工人無私奉獻的形象；羅偉章的小說《隱秘史》《寂靜史》《聲音史》《誰在敲門》聚焦新時代鄉(xiāng)村振興，演奏出一曲曲講述老百姓故事的交響樂；電影《我和我的家鄉(xiāng)》記錄下各行各業(yè)的普通人與各自故鄉(xiāng)發(fā)生的故事。上述文藝作品中的“普通人”是廣大中國人民的象征和代表，他們成為文藝作品的主角，生動詮釋了新時代文藝的人民性原則，彰顯著“為人民書寫、為人民抒情、為人民抒懷”這一新時代文藝的根本宗旨。

第三，從創(chuàng)作觀念看，新在形成了系統融合思維。不同時代的文藝家創(chuàng)作思維不同。進入新時代，中國文藝家在創(chuàng)作思維上的一大特點是突出系統融合，既強調文藝生產內部各要素之間的互滲融合，又注重文藝與經濟社會的聯系，樹立大歷史觀、大時代觀，在系統思維空間里貫注雄麗壯美的藝術想象力、作品表現力、邊界整合力，以融合創(chuàng)新、互滲創(chuàng)新、交叉創(chuàng)新推進新時代文藝創(chuàng)作。比如，2021年6月首演的舞蹈作品《融》在多種藝術門類跨界融合的基礎上，將繪畫、攝影、視頻、舞蹈、裝置等多種藝術形式熔為一爐，突破傳統的觀演關系，為觀眾帶來全新的沉浸式體驗；當代雜技劇《化·蝶》，以雜技、舞蹈、戲劇等多元藝術語言講述中國故事，用現代手法重塑經典；大型原創(chuàng)雜技劇《橋·家》通過“技”“劇”“舞”的跨界融合，回溯了南京長江大橋建造者的精神與生活片段，精彩演繹了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精神。在新時代，藝術思維方式的創(chuàng)新，讓那些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相及”，在貌似“四不像”中吸收新的元素，形成新的創(chuàng)造。

第四，從表達方式看，新在作品向人性深處掘進。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政治、經濟、軍事、外交關系發(fā)生了深刻變革。身處其中的人們，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相應發(fā)生著微妙變化。這就為文藝描寫生活之變、人性之變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豐富題材和難得機遇。進入新時代，廣大中國文藝工作者，用心刻畫鮮明、立體、飽滿的人物形象，用情摹寫可觸摸有張力的藝術細節(jié)，留下了大量具有審美和文獻雙重價值的文藝作品。比如，阿來的《云中記》用文學的方式回望汶川大地震，表達了人類看待災難的生命方式和美學態(tài)度，把災難書寫推向靈魂寄托和生命哲學的境界；電影《革命者》《懸崖之上》等除了表現革命者的大無畏精神，還改變了傳統革命英模人物形象的呈現方式，通過敘事手法的創(chuàng)新，讓革命者的形象更加貼近人性，更具親和力；石鐘山的長篇小說《問蒼茫大地》雖然具有諜戰(zhàn)小說的特點，但將重心放在人物命運的書寫上，呈現了人性與信仰之間的復雜關系。

第五，從創(chuàng)作手段看，新在科技對文藝創(chuàng)作的介入越來越深。如同一枚硬幣兩面的科技與藝術，今天已攜手走進我們的生活，同時它們也在相互滲透、彼此影響。吸吮科技營養(yǎng)而形成的新文藝形式已破繭而出，以新奇、絕妙的表達方式催生出新的審美樣態(tài)。以互聯網、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科技，深刻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既為文藝描寫現實生活提供了新素材，也催生出新的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群體——“文藝兩新”異軍突起。比如，人工智能已經介入藝術創(chuàng)作。2023年8月，國內首部人工智能題材舞劇《深AI你》亮相國家大劇院，該劇游走于科幻與真實、冰冷和溫暖之間，用藝術的方式搭建“人與AI”共生空間。此外，人工智能編曲配曲、人工智能演奏音樂、人工智能繪畫等也都在如火如荼地發(fā)展著。未來，人工智能劇本生成、人工智能戲劇導演、人工智能視頻生成，都將從“神話”變成現實。面對人工智能，有的文藝家排斥，有的文藝家恐懼，有的文藝家沮喪。在筆者看來，作為新時代的文藝家，我們對人工智能介入文藝創(chuàng)作應持擁抱而非回避、包容而非抵制、利用而非拒絕的態(tài)度，并且堅信人類的復雜情感和無窮想象力是人工智能不能完全取代的。

第六，從審美視角看，新在不斷發(fā)現現代文明之美。進入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以越來越成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創(chuàng)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fā)展理念，創(chuàng)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tài)，開啟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建設新征程。作為現代文明重要組成部分的新時代中國文藝，它的審美觸須和如椽巨筆不斷深入現代文明的內在結構和肌理之中，不斷發(fā)現現代文明之美，以形象之詞、詩意之韻、藝術之思探索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tài)文明協調發(fā)展的偉大變革，推出了與之相匹配的一系列優(yōu)秀作品，從而形成文藝神思、結構、節(jié)奏、表達、意蘊獨具新時代特質的現代文明美學觀。比如，新時代的中國文藝家們對現代文明所引發(fā)的生活變化特別是國人生態(tài)文明意識的覺醒予以熱情關注，不僅反映“兩山”理論帶來的生態(tài)文明建設之巨變，而且從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等的關系中去發(fā)掘和表現現代化進程中的深層次問題。劉醒龍的長篇散文《上上長江》、張中海的報告文學《黃河傳》和任林舉的報告文學《躬身》等將生態(tài)變遷與國計民生結合，從歷史上的生態(tài)破壞寫到現實中的綠水青山；何建明的《那山，那水》、古岳的《源啟中國——三江源國家公園誕生記》深入生活現場，對生態(tài)文明建設重大工程、重大事件作“時代報告”；遲子建的《候鳥的勇敢》以小說的方式凝練對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的思考；鄒瑾的長篇小說《地坤》將社會生態(tài)、自然生態(tài)與人的心態(tài)平衡等結合起來展開，提出每個人都應找到各自的“生態(tài)位”，彰顯了國人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敬畏之心。

第七，從文藝與經濟社會的關系看，新在文藝成為助推經濟社會高質量發(fā)展的新生力量?！拔逦灰惑w”總體布局從戰(zhàn)略上闡明文化建設與經濟、政治、社會、生態(tài)建設的關聯性，確立了文化作為民族之魂的獨特地位。這既為新時代文藝的發(fā)展打開新的空間，也讓文藝成為助推經濟社會高質量發(fā)展的新生力量。具體言之，文學、美術、書法、戲劇、曲藝、雜技、音樂、舞蹈、影視、民間文藝等已融入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工業(yè)設計、現代服務業(yè)、體育賽事、觀光農業(yè)、新型城鎮(zhèn)化、城市公共藝術等方方面面，生活美學化、美學生活化廣泛而深刻地體現在經濟社會發(fā)展全過程。比如，隨著文旅融合的推進，全國各地涌現出大量實景演出等文旅演藝類作品，不僅豐富了演藝類藝術的品類和形式，也增加了就業(yè)，帶動了地方經濟的發(fā)展。此外，近些年全國各地還涌現出大量非遺小鎮(zhèn)，通過展示非遺美術、非遺舞蹈、非遺傳統工藝、非遺時裝秀等，為文旅新經濟發(fā)展注入具有地域性民族性的文化內涵，有力助推了鄉(xiāng)村振興和文旅深度融合發(fā)展。

第八，從文化交流角度看，新在文藝成為可信可愛可敬中國形象的有力塑造者。隨著我國成功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并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國際社會迫切希望解碼中國的發(fā)展道路和成功秘訣，也渴望了解中國人民的生活變遷和心靈世界。文藝作品是文化交流和文明互鑒的有效載體。新時代的中國文藝因“一帶一路”倡議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而展現出新的時代特征——藝術思維的空間更加廣闊、話語體系的表達更加豐繁、審美價值的選擇更加多元，成為可信可愛可敬中國形象的有力塑造者，在中外人民之間架起一座民心相通的橋梁。比如，電影《流浪地球》系列傳遞了中國人對人性和生命的理解，用中國式科幻詮釋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電視劇《三體》《和平之舟》等以新的類型敘事傳遞中國式情感、智慧和方案，彰顯人本思想、和平理念和民族信仰；《長津湖》《紅海行動》《湄公河行動》等影片在彰顯民族自信與國際視野的同時，也在對人類和平與英雄精神的守望中釋放信仰的力量；《共同命運》《長安·長安》《大漠駝鈴》《功夫瑜伽》《熊貓和小鼴鼠》《音樂家》等作品，呈現了中外文明交流互鑒的成果，讓人看到不同文明完全可以和平相處，也在潛移默化中向世界彰顯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的魅力。

第九，從文藝評論角度看，新在良好的文藝評論格局正在形成。創(chuàng)作和評論一直被喻為“鳥之雙翼、車之兩輪”，沒有評論的文藝世界缺乏理性之光照耀。新時代，我們不斷加強和改進文藝評論工作，文藝評論有了更多朝氣、銳氣、靈氣。具體而言，自2021年8月中央五部門聯合發(fā)布《關于加強新時代文藝評論工作的指導意見》以來，我國的文藝評論事業(yè)蓬勃發(fā)展，各級文聯、作協和高校、媒體以及文藝評論“兩新”等主動進入新時代文藝現場，積極發(fā)揮引導創(chuàng)作、推出精品、提高審美、引領風尚的作用。各級文藝評論家協會的人才培訓及相關專項活動搞得有聲有色，培養(yǎng)了一大批文藝評論人才，推出了一大批文藝評論精品，良好的文藝評論生態(tài)和文藝評論格局正在形成。

（作者：李明泉，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四川省社科院二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