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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去北川》:“一個很好的樣子”
來源:中華讀書報 | 白燁  2024年08月12日08:32

劉大先的紀實文學作品《去北川》,我先讀到的是正式出版之前印行的試讀本,那時的書名是“一個很好的樣子”。我很喜歡原來這個書名,因為它包含了兩個方面的含義。一個是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元月用視頻連線方式聽取北川石椅村村民匯報鄉(xiāng)村新變狀況時,用“一個很好的樣子”表示他的欣慰與夸贊?!耙粋€很好的樣子”,確實是北川當下社會面貌的最好概括。還有一個含義是,劉大先的這部作品,大大超出了人們原有的想象,他把工作手記、現(xiàn)狀紀實、社會調查、史料考據的幾種元素熔鑄于筆端,既生動描繪了北川的災后重建與鄉(xiāng)村振興帶來的巨大變化,又詳細講述了北川由羌族風情、非遺文化和歷史遺存交織構成的人文底蘊。從以恰當的方式表達獨特的內容來看,這本書的寫作,也是“一個很好的樣子”。

閱讀散文體的紀實作品《去北川》,感受相當豐沛,感想不一而足,最為突出的主要是三個方面,這也可以看作是這部作品值得人們關注的三重意蘊。首先,全書細切記述了北川的災后重建與社會新變?!度ケ贝ā返摹靶蛘隆睆谋贝ㄓ啦龣C場正式通航寫起,自然而然地帶出“我”來到北川“掛職副縣長”的所經所歷。這個時候的北川,已是地震發(fā)生之后的十多年,北川已經退出貧困縣序列,進入到推進鄉(xiāng)村振興和農業(yè)現(xiàn)代化建設的新階段。但地震造成的嚴重損傷依然無處不在,北川人“如同西西弗斯一樣地重整家園”。作者寫到了他周圍的干部群眾,他們夙夜在公,兢兢業(yè)業(yè),所有的努力都在于“切切實實地改變本地人的生活”。正是這種外有山東、浙江等省市的強力支援,內有本地干部群眾的不懈奮斗,北川幾乎是在地震廢墟的基礎之上改變了面貌。作品在以工作見聞為主的敘述線索里,給人們勾勒出了北川由外到內發(fā)生的深刻變化。城鎮(zhèn)的重建,經濟的發(fā)展,生態(tài)的修復,文旅的開發(fā),使北川闊步行進在康莊大道上。

給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北川當地干部群眾在多災多難的歷練中養(yǎng)成的豁達、樂觀的態(tài)度和不屈不撓的精神,以及普通民眾為著家鄉(xiāng)發(fā)展的任勞任怨和積極奉獻。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本地青年小劉和小侯,可謂是他們之中的典范。長期在外打工的小劉,回鄉(xiāng)創(chuàng)立了“老片口”品牌,專門營銷家鄉(xiāng)的土特產。去往新疆打工的小侯回到家鄉(xiāng),先是開辦加油站,后又創(chuàng)建“山岔溝”景區(qū)。作品里有一段小侯的自述,在他講述的回鄉(xiāng)打拼的感人故事里,人們看到新一代北川人的自信與豪情,以及由他們的不懈奮斗所體現(xiàn)出來的“新北川發(fā)展路徑的縮影”。

其次,書中還深入探悉了北川特有的羌族風情與人文歷史。在《去北川》的敘述中,作者使用了紀實與述史的兩幅筆墨,來講述那些鮮為人知的文史故事。因此,人們一方面看到現(xiàn)實層面的北川新變化與新面貌,一方面又看到了由禹羌文化、紅色文化和抗震文化交織而成的豐厚而獨特的人文蘊含。在“過去與未來”一章,作者詳述了北川經過十幾年的努力,終于在2003年正式建立羌族自治縣之后,在歷史記憶與族群文化方面的恢復與重建。作者也由長詩《生民》、英雄史詩《澤基柯布》等文史典籍,爬梳了羌人在殷商時代活動于歷史舞臺,爾后繁衍分化又不斷遷徙的歷史脈絡。在“少年禹的傳說”一章,通過對《史記》《說文》《吳越春秋》等史著記載的考據,論證了“禹興于西羌”“禹生于石鈕”的歷史史實,并由羌人傳說和民間歌謠中的大禹故事,概述了大禹的“神格化”及其作為“集體人格的表征”所蘊含的“不屈不撓、反抗絕望”的“中國精神”。由此,既是唯一的羌族自治縣,又是大禹出生地的北川,族群文化的獨特性與歷史文化的深厚性,就成為至關重要的人文資源和無可替代的文化標記。

此外,書中突出地顯現(xiàn)了“掛職”鍛煉帶來的有益啟示。閱讀《去北川》,人們分明能從作者如數家珍的文字里感受到作者的敘述姿態(tài)與深摯情感,那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完全融入到北川的一個自家人的親切與自豪。因此,作品除去客觀的現(xiàn)實描述與冷靜的歷史分析,在許多部分都體現(xiàn)出“我”的感受,“我”的思考,“我”的欣喜,“我”的展望,以及祈望北川越來越好和繁榮昌盛的家國情懷。作者在“序章”里有一段敘說自己掛職感受的一段文字:“當你真的在那里觀察過、工作過、生活過、思考過,你會感覺到那里已經同自己融為了一體,它不再是一個抽象的空間、一塊模糊的地域、一個遠離自身的群落,而是鮮活的血肉,人們的音容笑貌、憂愁與歡欣、頑強與勇氣都融化為自己生命的有機組成部分。我在北川獲得了滋養(yǎng),同它一起成長,自己也努力變成‘更美好的樣子’”。這樣的自我感受,自我總結,在閱讀了作品之后,人們都會有更為深切的體味,覺得那是發(fā)自肺腑的,誠心誠意的,因而是感人也啟人的。

作者在北川“掛職副縣長生活了整整一年”,帶給他的變化是深刻的,也是明顯的。作者顯然是把“掛職”作為一個自我鍛煉的絕好機會,把這樣一個契機當成“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實際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履行一個副縣長應有的職責,也利用這樣的機會,認真觀察生活,仔細閱讀社會,并在負責分管的文旅工作中把自己所擁有的知識同北川的實際需要結合起來,把自己所專長的學問與北川的社會發(fā)展對接起來,通過這樣的結合與對接,切實推進地方的文旅事業(yè),努力改變當地原有的面貌,也由此調整自己的姿態(tài),充分吸納北川的地氣與生氣,使自己煥發(fā)出新的精神風貌。把這樣的主體變化、情感轉化、精神升華的切實信息融入到作品之中,使作品在為北川的蓬勃發(fā)展作傳的同時,也為自己的悄然新變留影,這使這部《去北川》具有了不同尋常的別樣意味和值得人們珍重的特殊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