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人物】子塵：寫作要有工匠精神，作品才有生命力
“本周之星”已經走過第四個年頭，四年來，我們推出了200多位“本周之星”，他們來自各行各業(yè)，從“40后”到“00后”，遍布祖國大江南北，有越來越多的作者成為中國作家網原創(chuàng)平臺的忠實用戶，通過“本周之星”欄目起飛、遠航。
今年起，中國作家網新設“星·人物”欄目，開展對“本周之星”作者的專訪，第一期將推出6位基層寫作者，他們從事的工作與文學無關，但堅持寫作，文學是他們生活中的明亮色彩，他們也因為文學而散射星芒。在文學變得越來越小眾的時代，他們的熱愛也許就是打破壁壘之關鍵。
——編者按
子塵，曾用筆名野草，福建人，現(xiàn)居廈門，目前在私企上班。少年時開始喜歡文學，從不言放棄。早年有習作發(fā)表于報刊，現(xiàn)大多作品發(fā)于網絡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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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
子塵：寫作要有工匠精神，作品才有生命力
1986年對子塵而言是特殊的一年，這一年，他瞞著家人和單位，毅然踏上漂泊之旅，足跡遍布云南、貴州、四川、廣東、廣西、海南以及越南、緬甸、老撾等地。
“那時候年輕，向往遠方，想寫作，總覺得自己的生活面太窄，就想出去看看?！闭劶捌雌鹨?，子塵如是說。
“可是，生活跟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沒過多久我就‘彈盡糧絕’了。為了生存，我先是賣掉騎行的自行車，又將隨身攜帶的一百本文學書籍低價賣掉。最可笑的是，漂泊后我就沒寫過一篇小說?！?/p>
子塵（右）早年漂泊在外，雖然沒寫作品，但結交了不少寫作的朋友。這張照片拍攝于上世紀90年代子塵漂泊海南途中。
話雖如此，子塵坦言自己并不后悔。實際上他也并非一無所獲。二十多年的漂泊生活，開闊了他的視野，讓他領略到不一樣的自然環(huán)境和民俗風情。他說，他的人生沒有固定的生活環(huán)境，而是由一個個分鏡頭組成的。若干年后，他寫下的“舊事”系列小說正是取材于那些漂泊記憶，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懷舊氣息。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更深切的反思，“創(chuàng)作要深入生活”并非走馬觀花式的匆匆一瞥，而是要讓自己全身心投入火熱的生活中。
直到2011年，子塵才結束漂泊生活回到廈門，在打工之余又開始寫作。漂泊期間，他也從未中斷對文學的喜愛。他曾涉足中醫(yī)和收藏領域，然而激情消散后便迅速將其忘卻。唯有文學，是他心中難以割舍的“甜蜜的疼痛”。
倔強少年的文學夢
子塵自幼對文學充滿熱情，他的創(chuàng)作之路始于一次偶然的打賭和對老師的挑戰(zhàn)。他在中學語文課上偷看小說，被逮個正著，老師當著同學們的面嚴厲地批評了他。他覺得很沒面子，在心里發(fā)誓一定要寫一篇小說給老師看。
“主要還是不服氣，這件事激發(fā)了我創(chuàng)作小說的決心?！睍r隔多年，子塵說起此事，總覺得自己當時確實有些年輕氣盛了。
嘴上說說容易，真正動筆寫起來卻挑戰(zhàn)重重。絞盡腦汁，方才寫出一千多字的小小說。盡管這篇小說稍顯稚嫩，但故事、情節(jié)、人物以及結構都是完整的。這也是子塵所創(chuàng)作的第一篇小小說。
那時，子塵沒有投稿意識，只是想讓語文老師對自己的作文成績刮目相看。事后回憶，他已經忘了小說的題目，只記得小說主題為學雷鋒做好事，采用了幽默和諷刺的反襯手法，仿魯迅雜文風格。最后，這篇小說發(fā)表于1979年8月14日《福建日報》文藝副刊，題目已經被編輯改成了“坐著的感嘆”。
子塵的書架，以文學、中醫(yī)書籍為主。
子塵能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初露鋒芒，與他早年的經歷密不可分。他自幼跟隨父親在農村過著漂泊的生活，最大的樂趣就是讀書。他在農村生活了十三年，有幸接觸到許多知識分子，常常聽他們講趙樹理和沈從文的小說。
“也許我的文學啟蒙正是源于他們。”子塵說，“我自己讀《趙樹理短篇小說選》，盡管許多字不認得，但總能被書中的故事情節(jié)深深吸引，就是從那時起喜歡上文學，特別是鄉(xiāng)土文學?！?/p>
這段經歷對子塵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生活觀念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那年他只有十一歲。
高中畢業(yè)后，子塵被分配到鄉(xiāng)下茶葉站工作。農村生活寂寞，他開始瘋狂寫小說，陸續(xù)發(fā)表于文學內刊《無名文學》以及《長城文藝》《花溪》《福建日報》《武夷山》等報刊。在1986年騎自行車四處漂泊前，子塵共發(fā)表了二十余篇小說。
“江湖”漂泊與“隱秘”寫作
漂泊二十多年，子塵沒寫小說，也沒留下相關文字、照片和視頻。他不無感慨地說，“就連記載著旅行足跡的蓋章本子，也在流浪的途中不慎丟失了，那上面蓋滿了好幾個省的印章。”
幸運的是，他還擁有記憶，借助漂泊途中的所思所想，他寫下一系列懷舊風格的小說?！度跛朴啤穱@八十年代發(fā)生在南方鄉(xiāng)村的一個愛情故事展開，語言細膩生動，敘事平穩(wěn)扎實，展現(xiàn)了中國鄉(xiāng)村獨特的自然風光以及村民淳樸的生活態(tài)度?！斗藕訜簟奉H具古典小說意味，故事背景設置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偏遠山區(qū)，在一種舒緩平靜的敘事節(jié)奏中，探討了親情的復雜以及在特定環(huán)境下人性的掙扎與情感的回歸?！耳L歌嶺》則將目光聚焦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春節(jié)期間一輛返鄉(xiāng)大巴上，通過主人公的視角，圍繞命運、愛情、救贖等關鍵詞，展現(xiàn)了打工者返鄉(xiāng)的生動場景。
中篇小說《走江湖》或許最能代表子塵的漂泊心跡，小說塑造的江湖游醫(yī)從青澀到成熟，由迷茫到堅定，從鄉(xiāng)村到城市，由改革開放初期的流動生活到最終的穩(wěn)定歸宿，其在社會變遷中一系列坎坷經歷和心靈成長，某種程度上也是作者自身的真實寫照。
因其漂泊的生活經歷，子塵并無獨特的地域概念，但他對地域充滿濃厚興趣。在他看來，地域的關鍵不在于地理范疇，而在于獨特的生活習俗以及傳承文化。
子塵的寫作沒有規(guī)律，想寫就寫，不想寫就停下。他所選的職業(yè)大多自由，時間也寬裕一些。即便如此，他的寫作卻始終處于一種隱秘狀態(tài)，“很少人知道我在寫作，在單位我不會提及自己對文學的喜愛。身處廈門，我?guī)缀醪慌c當?shù)刈骷襾硗?。我有好幾個筆名，投稿時經常更換。當然，這并非故弄玄虛，而是因為我對自己所寫的作品始終不滿意，怕別人知道我在寫小說?！弊訅m說。
“我愛人也不過問我的寫作，她只知道我喜歡看書，經常在手機上打字?！弊訅m笑著說，“我的作品獲獎后，證書都放在書柜里，她也從不翻閱?！?/p>
子塵所住之處緊鄰大海，時常漫步沙灘，沉思創(chuàng)作。
子塵說，這樣就挺好，他喜歡這種狀態(tài)。對于文學，他也并非抱有執(zhí)念，寫作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營養(yǎng)，但并非是唯一。除了寫作，子塵還喜歡中醫(yī)、茶葉和視頻剪輯?！拔椰F(xiàn)在是中視頻伙伴計劃簽約者，發(fā)了不少作品?！弊訅m笑著說，“主要是為了記錄生活，在新媒體時代的浪潮之下，寫作者不能落伍掉隊?！?/p>
同時，他也特別警惕AI寫作，將其視作流水線產品，認為沒有特色和生命。子塵說，“寫作是工匠的事，工匠制造出來的東西有血有肉，有著鮮活而蓬勃的生命力。”
“每棵果樹都有機會結出果實”
2019年2月，子塵在中國作家網原創(chuàng)頻道注冊，陸續(xù)上傳了一系列作品，同年7月，他的小說《單桅船》選入“本周之星”，并榮獲中國作家網2020年度“文學之星”三等獎。這給了他極大的鼓舞，接下來，他一連創(chuàng)作了數(shù)十篇作品。
事實上，子塵很早就開始關注中國作家網，“起初我以為那是成名人士的俱樂部，后來在文友的指引下注冊，將其當作文稿存放地。陸續(xù)發(fā)布了一些作品，才知道這里匯集了很多文學愛好者?！?/p>
加入“本周之星”作者群后，子塵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一開始是激動，接踵而至的是對自己寫作能力的質疑和惶恐。他開始意識到在寫作方面還有一些不足。他開始看書學習，在學習中總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寫作沖動，但往往寫下二三千字又沮喪萬分。他一直警告自己：你別寫，因為你還不會寫。
“這些年，我寫的小說很多是半成品，有的剛開頭，有的寫到快結尾就放棄。我從未向省級以上刊物投過稿。因為我覺得，好作品就是作者把杯子往地上一擲，引起周邊人的震憾和關注。而我寫的小說還達不到‘甩杯子’的效果?！弊訅m對自己的寫作有了更高的要求。他希望自己的寫作水平能夠達到趙樹理、沈從文、海明威的程度。不過，這一目標對他而言并非壓力，而是自我世界里的一種樂趣。盡管他深知自己可能無法做到，但僅僅是想到這個目標，他就感到十分開心。
子塵每天早上邊喝茶邊看書，最少看一個半小時，這已經成為習慣。
在閱讀方面，曾經對閱讀毫無興致的他，如今也漸漸養(yǎng)成了閱讀的習慣。即便家中的書柜已然被塞得滿滿當當，他還是有計劃地購置新書。他特別鐘愛《文學概論》，盡管閱讀過程充滿疑惑，他還是愿意花費大量時間投入其中并深入思考。
他一有空就瀏覽中國作家網原創(chuàng)作品，部分作品的創(chuàng)作技巧曾給他驚喜和啟示。更為重要的是，這些作者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教會他寫作時必須認真。
“中國作家網為廣大文學愛好者提供了展示和交流的平臺，激勵作者成長和進步。而‘本周之星’欄目就像一片果園，在這里，每棵果樹都有機會結出果實?！弊訅m說，他特別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在這里生根發(fā)芽，結出豐碩的果實，同時也期待與更多的文學愛好者交流創(chuàng)作心得。
目前他正在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城隍子民》，已經寫了十余萬字。在中國作家網這個充滿無數(shù)可能性的文學園地里，子塵的故事和創(chuàng)作會一直繼續(xù)下去。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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