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江源頭到長江源村
一
從青海省格爾木市沿青藏公路一路驅(qū)車向南,我一直默不作聲地盯視著昆侖山莽莽蒼蒼的山影,那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的積雪寒光逼人。車上正放著一曲《長江之歌》:“你從雪山走來,春潮是你的風采;你向東海奔去,驚濤是你的氣概……”
這蕩氣回腸的歌聲,先聲奪人,一下就把我?guī)нM了長江源頭。
唐古拉山脈主峰格拉丹東雪山西南側(cè)的姜根迪如冰川是長江源頭之一。那無窮的源泉、純潔的清流和回蕩在天外的濤聲,最初就是在雪山冰川中孕育和誕生,這就是長江正源沱沱河。沱沱河流經(jīng)的第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就是被譽為“長江源頭第一鎮(zhèn)”的唐古拉山鎮(zhèn)。
我要探訪的長江源村,是唐古拉山鎮(zhèn)的一個生態(tài)移民村,距唐古拉山鎮(zhèn)還有400多公里。
穿過一座座藏式風格的牌樓,可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在村里轉(zhuǎn)了幾圈,幾經(jīng)打聽,我才找到更尕南杰老人的家。他是村里的老支書,也是第一個帶頭從沱沱河畔搬到這里來的牧人。
若要打聽長江源村的來龍去脈,沒有誰比他更熟悉。一看老人那走路的姿態(tài),你就知道這是一個在馬背上游牧了大半輩子的牧人。
一說到游牧生活,他老人家的話就像沱沱河一樣滔滔不絕……
這世上還有什么比游牧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看著老人那閃爍發(fā)亮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又走神了,仿佛又縱身躍上了馬背,叭叭叭地甩響了牧鞭,吆喝著奔向草原的牛羊。更尕南杰一家祖祖輩輩都在那雄鷹飛不過的唐古拉山和沱沱河畔游牧,哪里有水源,哪里便有草甸,哪里便有牧民搭起的帳篷和他們放牧的牛羊。牧人們時常在草甸上圍成一圈,一邊熱乎乎地喝著銅壺里的酥油茶,一邊放開喉嚨對著格拉丹東雪山歌唱。他們最愛唱的是《拉姆梅朵》,這首古老的藏歌我是聽不懂的,但我能感覺到歌聲里洋溢的歡樂,那是從草原上生長出來的。
誰又知道,這些歡樂背后有多少艱辛和苦楚?在海拔那樣高的地方,別看他們守著一條沱沱河,但長江源頭每年冰凍期長達9個月。那時候,更尕南杰每天的生活都是從取水開始。天一亮,他就會背著一只水桶去冰川下馱水。那是世上最難走的路,在冰川退縮后,留下了一堆堆尖利的亂石和野獸白森森的骨骸。哪怕穿著牦牛皮靴子,也感到腳心一陣陣扎心的痛。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近冰舌時,從風中隱隱傳來水聲,那聲音仿佛是從某個空洞里發(fā)出的,很小、很深,一般人聽不見,但他對水聲格外敏感,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冰川底下融化的冰水。這冰川乍一看好像沒什么變化,但冰川底下是一個個早已被掏空了的窟窿,只要用腳輕輕一踩,就會有大塊的冰川坍塌。每次取水,更尕南杰都小心翼翼,當他馱著水回來時要更加小心,生怕灑出去一滴水。這每一滴水都是命根子?。?/p>
一個對水特別敏感的牧人,一度見證了長江源頭越來越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唐古拉山鎮(zhèn)是高海拔鄉(xiāng)鎮(zhèn),那稀稀拉拉的草緊貼著地皮生長,每年6月初才慢慢泛出一絲綠意,一到8月下旬草甸就開始枯黃。若是遭遇沙塵暴或暴風雪,薄薄的一層草甸就被風沙和大雪蓋住了。牛羊沒有草吃就會活活餓死,這樣的災難在唐古拉山、沱沱河畔輪番上演,愈演愈烈。唐古拉山的牧民,一年到頭騎在馬背上,住在帳篷里,每天起得比太陽還早,每天睡得比月亮還晚,他們就這樣起早貪黑地放牛放羊,從20世紀放到21世紀,每年人均收入還不到2000元。為了生存,更尕南杰和他的牧民兄弟只能不斷增加牛羊的數(shù)量,吃光一片草甸就換一片草甸,牛羊越放越遠,游牧的路越來越長,一直放到了長江源頭的冰舌下,那草越來越稀了,牛羊也越來越瘦了,這草場越來越養(yǎng)不活這么多牛羊和牧民了。
一個在沱沱河畔游牧了大半輩子的牧人,越來越明白,牧民是靠牛羊養(yǎng)活的,牛羊是靠草原養(yǎng)活的,草原是靠河流養(yǎng)活的,河流是靠雪山冰川養(yǎng)活的,這雪山、冰川、草原、牧人、牛羊,還有那熊啊、狼啊、藏羚羊啊等各種野生動物,組成了一個完整的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而草場還是那么大,人口和牛羊還在不斷增長,怎么辦?
二
當一方水土養(yǎng)不活一方人,搬遷到一個更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去,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在生態(tài)與生存的博弈中,唐古拉山鎮(zhèn)作為“長江源頭第一鎮(zhèn)”,一直承擔著守護長江源、筑牢國家生態(tài)安全屏障的職責。2004年起,唐古拉山鎮(zhèn)100多戶、400多名牧民響應(yīng)國家三江源生態(tài)保護政策,從沱沱河畔自發(fā)搬遷至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鎮(zhèn)規(guī)劃建設(shè)的新村。這個新村就是今天的生態(tài)移民村——長江源村。
搬遷,一方面是為了保護長江源,逐步減少長江源生態(tài)核心區(qū)的人類活動,一方面也是為了改變當?shù)啬撩竦拿\。這也是生態(tài)與生存的抉擇中,別無選擇的選擇。
按說,從這高寒缺氧、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搬遷到一個海拔更低、更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那是天大的好事啊。對于這些一年四季到處轉(zhuǎn)場的牧民來說,搬家其實不算什么,他們難以割舍的不是裝在馬褡子里的帳篷之家,而是草原和他們的牛羊。更尕南杰從小就跟著父親在長江源頭游牧,他一直在心里記著父親彌留之際的叮囑:“不管遇到什么情況,你都不要丟棄這座雪山、這片草場??!”
他從來沒有忘記父親的臨終囑咐,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放下牧鞭,離開祖祖輩輩游牧的草場和牛羊??墒?,若不走出這座雪山、這片草場,這里的牧民兄弟和牛羊就再也沒有活路了。
在更尕南杰的奔走游說下,牧民們幾經(jīng)猶疑后,最終決定跟著更尕南杰一起搬。更尕南杰還記得,第一批牧民搬遷時是冬天,搬家的車一直沿著沱沱河畔走,眼看就要告別沱沱河了,驀地響起一片哭聲,女人們都哭成了淚人,連那些像野牦牛一樣壯實的漢子也一個個哭得眼睛通紅。當汽車翻越昆侖山時,大伙兒還眼巴巴地回望著唐古拉山的方向。從此,他們游牧的草場就變成了遙遠的故鄉(xiāng)。
從馬背上的牧人到長江源村村民,仿佛是一夜之間發(fā)生的事,這是更尕南杰和唐古拉山牧民的一次集體轉(zhuǎn)型。但猛地一想,他們從馬背上、帳篷里搬到這里來,又能干什么呢?
早在移民搬遷之前,當?shù)卣拖氲搅诉@個問題:若要這些移民在長江源村扎下根,他們無疑需要換一種活法、闖出一條活路。為此,當?shù)卣块T在村里開辦了一系列技能培訓班,從汽車駕駛到摩托車修理,從瑪尼石雕刻到藏毯編織,還有牲畜育肥、牛羊肉貿(mào)易和廚藝、茶藝培訓班。這些實實在在的培訓,都能實實在在派上用場。
鬧布才仁是一個頭腦活絡(luò)的牧民,剛搬過來時他也有過一段時間的茫然。沒事時,他就到外邊去轉(zhuǎn)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出路。這一找還真被他找到了,那就是開卡車,跑運輸。一旦認準了這條路,他隨即參加了汽車駕駛培訓班,又在村里第一個拿到了貨車駕照。有了這個黑底金字的硬本本,他的腰桿一下硬了,便拿出多年積蓄,加上一筆生態(tài)移民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優(yōu)惠貸款,買下一輛東風牌翻斗車。就這樣,一個馬背上的牧民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握著方向盤的貨車司機,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轉(zhuǎn)型。他跑了10年運輸,既掙到了票子,還見了世面,又捕捉到一個絕好的商機。這車轱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鬧布才仁腦子里轉(zhuǎn)出一個新念頭,他利用開貨車、跑運輸?shù)谋憷?,每年回唐古拉山收購牛羊。這一轉(zhuǎn),就是一個牧民的第二次轉(zhuǎn)型,從貨車司機變成了商貿(mào)老板。鬧布才仁還在村里注冊了一家格爾木崗尖蕃巴商貿(mào)公司?!皪徏廪汀保诓卣Z中就是高原雪山的意思。
我來長江源村探訪時,鬧布才仁身邊圍著一圈來采購生鮮牛羊肉的顧客,他指著自己的招牌對顧客說:“看看,崗尖蕃巴,高原雪山,我這牛羊肉都是在高原雪山上長大的,喝的是雪山水,吃的是中草藥,個頂個的膘肥體壯,那味道好得很呢!”
鬧布才仁,堪稱是唐古拉山牧民成功轉(zhuǎn)型的一個縮影。更尕南杰老支書笑呵呵地說:“這樣的人在村里還多著呢。”
走進村街東南邊的一座院落,這里開著一家崗布巴民族手工藝品專業(yè)合作社。那個穿著一身靚麗藏服的女子,就是這家合作社的創(chuàng)辦人三木吉。她是村里屈指可數(shù)的大學生,也是長江源村第一位回村創(chuàng)業(yè)的大學生。當牧民們從唐古拉山搬到格爾木市郊,三木吉不乏擔心。她記起自己小時候,家家戶戶穿的藏服、藏靴,用的氆氌、唐卡、門簾都是民間手工制作的,每一件都是有著濃郁藏族特色的傳統(tǒng)手工藝品。三木吉思來想去,開起了一家專業(yè)合作社,帶領(lǐng)村里的婦女從事民族手工藝品制作,這還真是一個兩全其美、一舉兩得的好主意。看看,這合作社里擺滿了形形色色的手工藝品,那日月星辰的圖案,源自藏族對天宇的信仰,那鮮活的格?;ā⑹嵉难┥徎?,又源自藏族的自然信仰。這些手工藝品既是美觀之物,也是圣潔之物,每一件都帶著工匠的體溫。這些年,三木吉穿著一身藏服奔波于各大城市推廣民族手工藝品,或帶著合作社的產(chǎn)品亮相于省內(nèi)外的大型展會。她們制作的藏式氆氌毯一直供不應(yīng)求,純羊絨圍巾已遠銷尼泊爾?,F(xiàn)在,三木吉還打算從村里吸收更多婦女加入合作社,她希望越來越多的人尤其是青少年,參與到傳統(tǒng)民族手工藝的保護傳承中來,這也是她更高、更長遠的追求。
從鬧布才仁的轉(zhuǎn)型到三木吉的追求可以看到,這些生態(tài)移民已把產(chǎn)業(yè)從村里延伸到城市,又把城市的經(jīng)營理念帶回村里,把一條條路越走越寬,越走越活了。走在一條條村街上,兩邊就是一排排臨街門面和琳瑯滿目的招牌,藏餐館、藏茶館、藏驛站、藏族飾品店、唐古拉山土特產(chǎn)店、瑪尼石雕刻車間、藏族民俗展示演繹廳、長江源藏民族風情園……每一塊招牌背后都有一個轉(zhuǎn)型創(chuàng)業(yè)的故事,這些易地搬遷的唐古拉山牧民不只是換了一個生活的地方,而是每個人都換了一種活法。
當我穿行在這生態(tài)移民新村,在藍天映襯下,感覺一切都像春天的陽光一樣清新、干凈、透亮,那雪白與赭紅相間的房屋,一如白皚皚的雪山與赭紅色的高原。這是一個日新月異的村寨,卻又保存了雪域高原濃郁的民族風情,這也是原生態(tài)啊。在撲面而來的陽光里,一個個穿著藏服的身影,一張張洋溢著欣悅的笑臉,安適,恬靜,吉祥,怡然自樂,扎西德勒!
三
回首當年,這些牧民為了保護長江源頭的自然生態(tài),搬離了祖祖輩輩游牧的家園,過上了從前做夢也想不到的生活,但他們夢見最多的依然是雪山、冰川、河流、草原和牛羊。他們雖說放下了牧鞭,卻依然是草原的主人。作為生態(tài)移民,他們有些人從草原的利用者轉(zhuǎn)變?yōu)樯鷳B(tài)管護員,那是一個個像草一樣從草原上生長出來的生態(tài)守護者。
鬧布桑周是長江源村最早的一批生態(tài)管護員。搬遷那年,他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那一股子騎在馬背上的剽悍勁兒,讓他感覺特別神氣。只是,那貧瘠而脆弱的草甸再也經(jīng)不起馬蹄的踐踏和牛羊的啃食了,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當更尕南杰等村干部幾次上門來做搬遷動員時,盡管鬧布桑周舍不得離開家鄉(xiāng),但他也知道,這樣下去草場只會越來越差,越來越難以養(yǎng)活一家人。那就搬吧!他終于點頭時,感覺自己的脖頸都是僵硬的。搬遷那天,他從沱沱河灘上撿來兩塊巴掌大的石頭,一直放在家里的窗臺上。每當陽光透過寬敞明亮的窗戶照進來,最先照亮的就是這兩塊石頭,它們在陽光下像沱沱河一樣閃爍著波光。鬧布桑周時常看著石頭兀自出神,一走神就走到了沱沱河畔。當長江源村招募生態(tài)管護員時,他幾乎連想都沒想就報了名。這還真是不用去想。這些年他開著越野車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大世面,但無論走到哪里,他最喜歡的還是沱沱河畔的故鄉(xiāng),那是他生命的源頭,他永遠都是長江源頭的孩子。
對于這些生態(tài)移民,守護長江源的自覺性和主動性沒的說。他們從未忘懷自己的母親河,他們也深信母親河不會忘記他們,一直惦記著他們。守護母親河,對于他們不只是一份責任,更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情懷。
自從當上了生態(tài)管護員,鬧布桑周每月都要開著自家的越野車,翻越昆侖山,重返唐古拉,走向那熟悉的雪山、冰川、河流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一個早先的牧人,還是那樣剽悍,他頭戴牛仔帽,身穿迷彩服,足蹬一雙碩大的馬靴,胸前掛著望遠鏡和照相機,身后還背著一把水壺、一袋風干肉和一袋糌粑。每一次例行巡護,他都要把自己管護的責任區(qū)走上一圈,這一圈要走多久則要看天氣和路況,少則三四天,多則六七天。一路上,他要仔細觀察草場、水情和雪線的變化,連一枝一葉一朵野花也不能輕易放過。尤其是那些具有生態(tài)標志性的植物,今年在哪片草場上的長勢比較繁茂,植株有多高,花冠直徑有多大,都要拍攝和記錄下來,并做上標記,到了來年的同一時節(jié)再來觀察和比較,看這種植物是長得更繁茂了,還是退化了?除了這些常規(guī)監(jiān)測,生態(tài)管護員還要時時關(guān)注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異常情況,如果河流湖泊遭到污染,有人盜挖野生植物或盜獵野生動物,或是有受傷被困的野生動物急需救助,生態(tài)管護員都要第一時間向鎮(zhèn)上報告。由于草原深處沒有手機通訊網(wǎng)絡(luò),生態(tài)管護員只能通過對講機傳遞信息,一個生態(tài)管護員有時候要跑到十幾公里外的山坡上才能將信息傳遞給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然后一個接一個依次傳遞出去,這是保護長江源生態(tài)的一場接力賽……
長江源村現(xiàn)有200多名生態(tài)管護員,每戶人家至少有一個,全面覆蓋了長江源頭500多萬畝禁牧區(qū)。更尕南杰老支書也曾是村里最早一批生態(tài)管護員,如今他年近古稀,已把生態(tài)管護的接力棒交給了子女。而從長江源頭到長江源村,依然是老支書心里最深的牽掛。他給我算了兩筆賬,一筆是村民的收入賬,從搬遷之前每年人均收入還不到2000元,到如今人均年收入已超過3萬元,20年翻了15倍。還有一筆賬,最近20年,長江源頭的牧人和牛羊少了,草越來越多了,沱沱河水越來越清了。近期監(jiān)測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長江源區(qū)的各類草地產(chǎn)草量提高了30%,水資源量增加近80億立方米。
這兩筆賬的背后,是人類在生存與生態(tài)的博弈中探索出的一種可推廣模式,這種社區(qū)和村民自治共管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模式,從尊重牧民或村民主體地位出發(fā),激發(fā)了他們保護自然生態(tài)的主動性。過去是“國家給錢讓我保護”,現(xiàn)在是“自覺自發(fā)地保護”,過去是家家盼溫飽、人人謀生計,現(xiàn)在是家家管生態(tài)、人人爭當環(huán)保衛(wèi)士,這才是一個生態(tài)移民村最根本的轉(zhuǎn)型。
當我跟這位爽朗而快活的老人道別時,天色已晚,一輪巨大的夕陽正在昆侖山降臨,而在山的那一邊,一輪圓月也正在冉冉升起。老人一邊朝我揮手道別,一邊邁著唐古拉牧人慣有的步伐,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仿佛依然走在沱沱河畔的草原上。那個日月交映下的身影,被光陰拉得悠遠而漫長,從風聲中傳來的歌聲,又是那首《拉姆梅朵》。這首藏歌我竟然漸漸聽懂了,那每一個音符都洋溢著“眾生眼中之美,有情心中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