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往泰山
櫻桃園山莊位處泰山腳下,山莊很小,住客不多,十分僻靜,很適合寫作者的沉潛。巍然高聳的泰山近在眼前,默不作聲。我攤開手頭的便箋,先是列出了20多項采訪計劃,然后又打出了十幾個需要解決的問號,我知道一切不可能一蹴而就,手頭的資料并不全,只能有什么先看什么?!短┌参迩甏笫掠洝贰短┥脚c中華文化》……數(shù)十種厚厚的書籍堆滿一桌。我一邊仔細翻閱,一邊從中撿拾泰山的骨肉和歷史的碎片。
上山的路主要有四條,紅門線、天外村線、天燭峰線、桃花峪線,每條線都要走一走。橫看成嶺,側看成峰,仰觀有萬丈,俯察至千里,這就是泰山。多年前我曾登過泰山,但那主要是為了看風景,這次不一樣,我必須走近它,深扎下來。
每次從東路天外村上到升仙坊,我都會停下來,不肯輕易邁出下一步。我喜歡坐在經(jīng)石峪那面石坡上,選擇一個字坐下來,一坐半天。當然,我也喜歡夜間的萬仙樓,那里燈火輝煌,似群英聚會。中路紅門線曾是御道,一邁腳就是孔子登臨處。王羲之的“龍”字,有可能還在山上飛;白色的仙羊,正從巖縫中蹦出;呂洞賓和張果老可能正在下棋;千年修煉而成的紅孩兒似乎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后;尼姑的經(jīng)聲正鋪滿山道;周童和竹仙女繼續(xù)譜寫著他們的愛情傳奇……風吹義柏,踏石醉心,云步天橋,萬年古韻。
僅有十幾戶人家的櫻桃園村,山霧繚繞。一面的小山坡上散布著茶園、果樹、小瀑布和飯莊。有一只黑色的小狗,每次都是它在村頭迎接我,仿若老友,主動引路,自櫻桃園村一側,穿茶園,過花叢,踏野徑,跨山溪,去到對面的杜家莊。我走它走,我停它停,尾巴搖著,一雙充滿稚氣的清亮的眼睛不停地回望我,有時搖搖頭、吠幾聲,似乎顯擺著一個向導的威嚴和職責。它肯定早已認定,我是它的朋友。“你不是想了解泰山嗎?那你一定離不開我?!钡拇_,它比我更了解泰山。一路上山溪清澈,流水潺潺,手掬一捧,十分清爽。路邊的各色牽?;ǎ椎姆鄣募t的紫的,競相開放,黑蝴蝶在其中飛舞穿梭。
在泰山,我去拜訪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項目皮影戲(泰山皮影戲)代表性傳承人范正安。這個5歲入行的窮小子,苦心孤詣,一生堅守,將泰山文化完美融入皮影之中,成為“泰山皮影”第六代傳承人。他從汶河兩岸走向北京,開辦了皮影劇場,年近80歲時又把皮影戲演到了世界舞臺。
泰山腳下德贍養(yǎng)老服務中心的一班老人可都是活寶,生活好了,他們也越來越活出了精彩樂觀的精氣神,他們總是那么輕松詼諧:“垂頭喪氣會顯得矮”“人生就像心電圖,一帆風順你就掛了”“你要多穿衣服,別凍著我的全世界”……每每讓我在會心一笑之時,感嘆著老人們的敏捷巧思。
泰山的夜很靜,萬籟俱寂,唯有一地蟲鳴。泰山并不是單純的一座山,也不單純以風景取勝,郭沫若先生認為,泰山是中國文化史的一個局部縮影。的確,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泰山早已肩負著“國泰民安”的文化意義與美好祈愿,是寶貴的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chǎn)。泰山通天,泰山自身也是天,需要承載的東西太多太多,所以它一如極頂那塊無字碑,予人無盡遐想。
寫作是孤獨的,尤其寫泰山,更需要一份勇氣。但我相信,生活會給我寫作的指引,深扎泰山會給我無盡的靈感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