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yōu)選中短篇 | 2022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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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濤推介
這個作品是對中年女性人生困境的展示與探尋。兒子帶著比自己大九歲的女朋友回到母親在長白山經(jīng)營的客棧,母親從機場接機,到客棧相處,再到送兒子與女友離開,作者借助這場短暫的相處,通過母親與兒子、母親與兒子女友之間關(guān)系的處理與展示,給我們傳遞出諸多人生的況味。在這個作品中,離異母親將兒子養(yǎng)大,獨自經(jīng)營客棧,我們可以看到母親的堅韌,而兒子愛上充滿魅力、經(jīng)濟富足但離異兩次的女領(lǐng)導(dǎo),母親雖然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等到最后兒子張口要走父親臨終前留給母親供他結(jié)婚的銀行卡,理由是為女友買生日禮物時,母親的內(nèi)心有些痛心。面對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兒子,母親該如何自處?而兒子女友那種對人生的掌控則凸顯了母親的落寞。整部作品中,一切都自成邏輯,順其自然,但一切又都令人徒生慨嘆。
黃德海推介
中篇小說,趙松《誰能殺死變色龍》,《收獲》2022年第5期,責編吳越
從最外在的情形來看,這個小說寫的不過是一男二女之間的離離合合,稱不上特殊,只有行文的微溫感區(qū)別于常見激烈的情感模式,讓作品顯出一點小小的與眾不同。更深一層看,小說給出的仿佛不是人物的性格或其獨特的選擇,而是一種類似無欲無求的漂浮狀態(tài),事來則應(yīng),事去便罷,因而標示出某種屬于特定時代的共同情緒。沿著這個方向再來思考此小說,卻能夠在最深處看到,這種跟隨時代的變動而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不再執(zhí)著于固定的單向選擇,因此打破了某些原本封閉的空間,從而讓人有機會再次面對看似虛無的人世,在荒涼中開拓出一種因開闊而來的生機,擴大了人的生存和倫理選擇,也擴大了小說的內(nèi)在空間。
郭冰茹推介
短篇小說,王蘇辛《傳聲筒》,《十月》2022年第5期,責編季亞婭
王蘇辛在小說中鋪排了大量的細節(jié)和心理描寫,讓“傳聲筒”這個意象表達出很強的情感張力?!皞髀曂病辈粌H代表這個女兒,她多年來充當著父母之間日常信息的傳遞人;也代表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病房里的表姐,她轉(zhuǎn)譯了母親在手術(shù)過程中的夢境密碼,用關(guān)聯(lián)的童年記憶撫慰著母親和她自己?;蛟S“傳聲筒”還可以指代各種信息傳遞的介質(zhì),是每個人口不對心,或者口難對心時的選擇;當然還有可能是一個契機,是女兒嘗試重新接受自己,接受父母的秉性與處境,接受父母婚姻關(guān)系的轉(zhuǎn)折投射在自己生活中軌跡?;蛟S,王蘇辛想要借助“傳聲筒”,在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多聲部的生活中,建立起一種情感的聯(lián)結(jié)。
宋嵩推介
短篇小說,遼京《關(guān)于愛的一些小事》,《鐘山》2022年第5期,責編汪楚紅
小說擷取的是小男孩毛毛和他的單親媽媽在生活中的若干片段。從小只能跟毛絨玩具“球球”作伴的成長經(jīng)歷,使得毛毛在進入幼兒園以后無法融入集體生活,甚至被幼兒園勸退。當媽媽終于意識到球球?qū)τ诿珌碚f有多么重要的同時,她也意識到了“愛”對于毛毛的意義。如果說,她曾經(jīng)將毛毛的降生視為命運射向她的一支冷箭,那么此時,她下定決心要在這支冷箭帶來的傷口上紋一朵花,要帶著毛毛到陽光下去過新的生活。而與此同時,毛毛也在玩具店里不經(jīng)意的一瞥中,意識到“球球”不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獨一無二的伙伴,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shù)個“球球”存在著。在那一瞬間,就像小說里寫到的那樣,“世界訇然洞開,陽光萬丈,風猛烈地吹來”,毛毛的人生獲得了成長。
這里的“愛”,既指媽媽對于毛毛缺失的“愛”,也指毛毛對于毛絨玩具“球球”的愛。顯然,后者比前者要濃得多。小說中有一句話相當富有哲理也相當耐人尋味——“愛是一切苦惱的根源”。毛毛是媽媽和那個“年輕游客”的愛情結(jié)晶,但這場愛情也給媽媽帶來了一輩子的痛苦;缺少媽媽和外婆關(guān)愛的毛毛只能將球球視為唯一的伙伴,在球球身上傾注自己所有的愛,以至于無法融入現(xiàn)實社會。作者用平實的語調(diào)向我們講述著毛毛和他單親媽媽的故事,有凜冽,也有溫情,在不動聲色間提醒我們關(guān)注“單親媽媽和她們子女的成長”這個日益嚴峻的社會問題。他們的命運也許遠沒有雨果筆下的芳汀和珂賽特那么悲慘,卻仍然能讓我們動容。作者看似是在講述“關(guān)于愛的一些小事”,但何嘗不是在講述“關(guān)于愛的一些大事”呢!
徐剛推介
短篇小說,蔣一談《慢先生的秋天》,《收獲》2022年第6期,責編俞東越
蔣一談的小說雖然涉及到科幻文學(xué)中最常討論的科技與人文、人工與自然之間的關(guān)系問題,但小說極為可貴的地方在于,它在表達出對于真實與真情的渴望之余,也表達了在這個快節(jié)奏的時代里,一種關(guān)于“慢”的隱喻。確實是這樣,在這個時代,做一個緩慢的不慌不忙的人,成了一種奢侈,以至于小說中慢先生的“慢”,總會被人誤認為媒介時代特立獨行的表演。然而,當小說最后,那些快捷的機器人,竟然也奇跡般地學(xué)會了慢先生的“慢”時,這種奇妙的反諷所引發(fā)的,正是我們關(guān)于這個以互聯(lián)網(wǎng)與高科技為標志的“快”時代的某種深切沉思。這也正是小說打動人的地方。
聶夢推介
短篇小說,唐糖《新婚》,《湖南文學(xué)》2022年第11期,責編胡汀潞
唐糖的文字總是傳遞出這樣的信息,這是一位愿意交出自己珍視的東西去尋找和相信的寫作者。在她筆下,并行著兩個世界。一個是不那么讓人滿意的現(xiàn)實世界,另外一個,是充滿奇遇與冒險的童話世界。而她,則像鑲嵌藝術(shù)家一樣,用真誠的理解和陪伴、安全感以及純粹的愛,為無界的現(xiàn)實和童話般的理想國,搭建起永恒的背景。
但到了《新婚》這里,一些變化開始浮現(xiàn)。
《新婚》題為“新婚”,實則“舊婚”,講述的是一對中年夫妻時隔二十多年再度復(fù)婚的故事。小說時間設(shè)定為復(fù)婚宴前的十幾分鐘。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里,唐糖通過與婚姻相關(guān)的三人——妻子、丈夫和孩子的視角,借由一塊極狹窄的土地,合攏出一段長達二十多年的“普通的日子”。相比較之前的作品,作者這一次有意壓低敘述者的聲調(diào),讓小說自身的聲音凸顯出來。
所以,在寫作時,唐糖的假想讀者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曾經(jīng)一度,他們或許是自傷的人,是盡管被磨損卻仍然保有天真和熱情的人。那么,從《新婚》開始,這個序列里還可以加入那些嘗試理解生活分量的人,以及在反思中能夠?qū)ξ磥砩鰶Q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