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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藝術論——全國詩歌理論研討會論文集》(24)

http://marskidz.com 2012年12月24日14:22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中國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作研究部 編

  A

  我們這個時代所能夠提供給詩歌與詩人的空間與氛圍,實在是太有限,太讓人不敢恭維了。這也許不是時代的錯誤。如果我們反躬自問自省與自責的話,我以為我們甚至沒有抱怨的資格。為什么呢?且不說我們所處的這個偉大的時代,是一個知識經(jīng)濟與政治經(jīng)商的時代,它所渴求的各類精英,如無實業(yè)之學與濟世之才,是絕然無法有更大的擔當。想想戰(zhàn)國時代的大詩人屈原,我們不僅汗顏,嘆為觀止,相比之下,更是距之何其遙遠。屈原作為政治家的詩人,或詩人政治家,他不僅有綺麗的才華,更有提兵八萬,率兵與秦軍肉搏血拼的壯烈之舉。在我看來,我們對屈原的千古流芳之作《

  天問 》、《 離騷 》的認識,還停留在詩歌文本的認識層面,還沒有進入對詩人人格境界的真正理解,尤其沒有對屈原等文化先賢人格的真正效法與仰學,故而當我們面對一個偉大的時代的時候,在既沒有實業(yè)之才學又沒有先圣之鴻志的狀況下,又能有什么作為呢?或者說又能寫出什么樣的詩篇呢?抱怨是需要資格的,當你有了堪與《

  離騷 》、《 天問 》相較的作品,那么你盡可以為不公抱怨。問題是一無所有,我們抱怨誰呢?更別說讓時代包容、抬舉、尊崇我們了。

  其實,在這里,我說的是一個“大我”與“小我”的關系問題,當然實質(zhì)上說的是如何認識我們身處的這個偉大時代的問題。在我看來,真正優(yōu)秀的詩人可能正在時代的先鋒之中,他們可能根本就沒工夫寫詩,更沒工夫讀詩,他們像當年的毛澤東,也許會在休息與喘息的馬背上涂上幾筆,根本來不及謄抄,就又被急迫的時代召喚走了。沒準哪日得寬裕,就會寫出“當驚世界殊”的千古名篇來。我并不是妄自菲薄地小覷我們當下的詩人,我想提醒我自己的是——別吭聲,沉下來,甚至趕快停下來。不僅要像屈原先生那樣志潔行芳地寫詩,還要趕快志潔行芳地投身于這個時代。這個時代冷酷無情,這個時代六親不認,這個時代不聽抱怨,這個時代甚至也不聽詛咒與謾罵。是的,當一列轟隆隆的時代列車奔馳向前的時候,就已經(jīng)構成了風馳電掣的詩意,我們看不到,寫不出,那不是時代的錯。

  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尤其是還直接導致八九萬同胞遇難,它必定會深刻地影響我們這個時代,以及我們這個時代人們的心靈。創(chuàng)傷與傷口的愈合無須多長的時日,而心靈的創(chuàng)傷與殘疾卻是精神療救與救贖的沖要首當。然而檢點2008年汶川與2010年玉樹的兩次大地震的詩歌潮,我動容于此一刻有那么多人熱淚橫流,又有那么多人提筆寫詩;我慶幸自己目睹了這一大愛的壯闊場景,我知道于此之后我再說“愛是人類永恒的主旋律”時,我的底氣十足,信心倍增。但是,玉樹百天過去了,汶川兩年也過去了,地震詩歌出版了成百上千部,但精品佳作卻寥若晨星,這又是為什么?難道真誠大愛并不能催生精品,熱淚成噸并不能代替佳作?是的,這是常識。創(chuàng)造的審美并不能代替審美的創(chuàng)造。詩歌并不是情感海洋的本身,而是瀚海汪洋中的珍珠——源于海,但它不是海。它是海的精華,海的靈魂。為什么呢?回顧一下為數(shù)不多的、當年感動我們的詩歌佳作就會發(fā)現(xiàn),如果用對人靈魂的精神關懷的更高要求來看,這些佳作的思想情感的藝術感染力還不能真正對人、對亡靈、對往生、對現(xiàn)實,給予更深入、更透徹、更厚重、更寬闊,當然也是更動人的撫慰與救贖,還顯得輕巧有余而力度不夠、悲憤有余而摯愛不足,等等。如果我們更宏觀地檢視“地震詩潮”,我們又會發(fā)現(xiàn),情感與思維指向的單一,幾乎很難例外地屬于大同小異的傷痛、悲哀、同情、奉獻、救援等層面,鮮有進入生之欲望與死之魂靈,進而為往生而解脫升華,為死亡而撫慰珍憐,進而達到對生者、包括對災區(qū)之外的心靈的關愛、撫慰與救贖的詩歌佳作;更難看到真正沉入八九萬死難生命的內(nèi)部,以這巨大的犧牲為依據(jù)仰仗,來慟問欲望,蔑視拜金與權力;來追詢靈魂,歌唱善良與愛人的詩篇。膚淺是顯而易見的,雖然那真情的淚水是極其珍貴的。然而這珍貴畢竟不能代替藝術的審美創(chuàng)造,更不能代替對人的靈魂的深入理解與深入豐富的表達與感染。所以,我不愿意聽到有人說“地震已經(jīng)過去了”。什么過去了呢?什么又沒有過去呢?我1990年寫《 狂雪

  》時,距1937年南京大屠殺五十三年,為什么還能寫?所以,我更愿意把寫出地震詩——真正佳作經(jīng)典的希望寄托在未來。未來沒有欺騙過我們,它總是在我們的前方,出其不意地給我們以驚喜。那么,讓我們重新出發(fā)吧。

  C

  今天很快就會過去,明天當我們回顧今天,今天就是明天的歷史;而歷史所包含的傳統(tǒng),其實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一切的一切的結晶。中國新詩九十多年,而歷史的步伐一直都踏在時代的最前沿。在中國人民謀求砸爛封建舊世界,不做奴隸要做人的解放的道路上,新詩從她誕生的那一天起,就以其渴望解放的精神特質(zhì)而彪炳于文學史冊——胡適所作的新詩的發(fā)軔之作《

  嘗試集 》,其實就是把新詩從古漢語的格律詩中解放了出來;而偉大的詩人郭沫若的偉大詩篇《

  女神 》所張揚的主體精神,則是被今天驗證了的偉大的遠見。郭沫若在20世紀之初縱情地在詩中放號——我要擁抱印度洋,擁抱大西洋,擁抱太平洋,我要擁抱人類的全部的全部!當年這石破天驚的號叫,已被今天徹底地驗證了,因為大詩人的奔放激情蘊涵著普羅米修斯必定要解放的先知先覺的偉大預言,它當然是解放的報春雷;而徐志摩、戴望舒等所歌唱的愛情,則書寫的是女性的情感解放,包括家庭與婚姻的解放等;而田間、光未然、艾青等詩人的抗戰(zhàn)詩篇,則呼喚的是民族的解放。新中國成立,一大批詩人為分得了土地、站起來的奴隸而歌唱,表達的是解放后的幸福美感,那仍然屬于解放精神特質(zhì)的詩歌實踐與創(chuàng)造;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郭小川、艾青、賀敬之、白樺、雷抒雁、邵燕祥、公劉、李瑛、葉文福、舒婷等等所創(chuàng)作的一大批詩歌,則為新中國的“第二次解放”發(fā)出了跨越時代的最強音——《

  陽光誰也不能壟斷 》!為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勇敢地沖在了最前沿,擔當起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急先鋒。而沿著解放的精神一以貫之的求索過程,20世紀的80年代中期以降,新詩在解放的自由語境中連帶著解放之勢,在其慣性的帶動下無法停下來思考、回顧、反思、展望,像大水灌溉干涸的良田,一片片地漫了過去……誠如青年教授熊輝在歸納這一時期的詩歌現(xiàn)狀時所說,“‘消解’式寫作是渴望文學身份的解放”,‘個人化寫作’是渴望話語地位的解放,‘身體寫作’是渴望身體感官的解放,‘垃圾寫作’是渴望文學觀照對象的解放,‘下半身寫作’和‘黑夜寫作’是渴望性的解放”,等等。而所有這一切的詩人們的解放創(chuàng)造,都無一例外地有一種“解放”的精神灌注其中,喜耶?憂耶?總得有人站出來判斷,那么,我想問的是:下一步,我們還解放什么?作為有責任感的詩人,我想輕聲地對朋友們說:停下來吧,讓我們從欲望的寫作中停下來,等等落后了的靈魂,等等出離了我們靈魂的心。

  2006年,我有幸受邀,在重慶參加了一個詩歌二次革命的研討會,會上我曾作了不足五分鐘的發(fā)言,我說:“如果說當年孫紹振、謝冕、徐敬亞三位所提出的‘新的美學原則在崛起’確立了新時期詩歌思想解放的美學原則的話,那么時至今日,是到了‘勸誡的美學原則在崛起’的時代了。因為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事物的反面,該回頭了!

  1975年,23歲的中島美雪踏出校園,謀職不順,又逢父親中風,于是創(chuàng)作了名曲《 時代 》,此曲當年奪得第6屆世界歌謠季“GrandPrix”的大獎。風靡日本,歷久不衰。我愿在結束本文的時刻,為大家朗誦一下她的歌詞:

  現(xiàn)在是如此的傷痛欲絕,眼淚也早已流干,

  大概再沒有機會展現(xiàn)笑容的時候了。

  但是有一天一定能夠袒開心對人講:

  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那樣子的時代。

  轉變著;轉變著,時代不斷轉變著,

  一直重復著悲歡離合這出戲,

  大家看今天分手了的情侶們,

  終究能擺脫過去,重新來段另一場邂逅。

  輪替著;輪替著,時代不停輪替著,

  重復著分分合合這出戲。

  今天不支倒地的游子們,

  總有洗心革面,重新出發(fā)的一刻。

  那么好,讓我們重新出發(fā)吧——親愛的詩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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