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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與考證:蕭紅居地安葬地及紀實作品研究》(13)

http://marskidz.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郭淑梅

  餓到中午的蕭紅,披著棉被站在窗前,看到一個手里牽著孩子,衣襟里裹著孩子的女人在一家藥店門口討錢。她把自己的餓融入到這個討飯女人的聲音里。對于吃飯問題,有知識與否在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她與沒文化的逃荒女人一樣要過饑餓關。

  “老爺,太太,可憐可憐……”可是看不見她在追逐誰,雖然是三層樓,也聽得見這般清楚,她一定是跑得顛顛斷斷地呼喘:“老爺……老爺……可憐吧!”

  那女人一定象我,一定早飯還沒有吃,也許昨晚的也沒有吃。她在樓下急迫地來回的呼聲傳染了我,肚子立刻響起來,腸子不住地呼叫……

  郎華仍不回來,我拿什么來喂肚子呢?桌子可以吃嗎?草褥子可以吃嗎?

  生活極度的困窘,化成蕭紅不動聲色的筆調。這一段淡定的描寫,沒有呼號,沒有遭到不公平待遇的氣憤,甚至沒有底層階級常有的詛咒式的暴力式的反抗。她只是秉持著記錄者的冷靜客觀,像是一名忠于歷史的書記官,記下日常生活的每個瞬間。她的這一段記錄,與1929年元旦,史沫特萊來到哈爾濱,在《中國的戰(zhàn)歌》記錄下的情況別無二致。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大眾,讓史沫特萊不得不奮筆疾書。

  我走過街上時她們把自己的嬰兒裹在臟舊的棉祆大襟里,跪在冰地上喊叫:“上帝保佑你到中國發(fā)財!”

  我走過時,她們跟著。苦苦哀求“打發(fā)、打發(fā)吧!

  “偷列巴圈”事情未果之后,始終下不了“偷竊”之手的蕭紅,不得不求助于中學的圖畫老師曹先生(高仰山),度過暫時難關。

  曹先生帶著女兒來歐羅巴旅館看望蕭紅。他以為蕭紅獨居于旅館,是為搞藝術,免不了說些老師應該說的話。

  你現(xiàn)在不喜歡畫,你喜歡文學,就把全心身獻給文學。只有忠心于藝術的心才不空虛,只有藝術才是美,才是真美!皭邸焙懿蝗菀,那么就不如愛藝術,比較不空虛……

  囑咐一番,圖畫老師留下一張蕭紅需要的錢,帶著女兒離開。他并不知道,蕭紅拿到錢后,和藝術完全沒有干系。她要填飽肚子。她和蕭軍馬上奔向小飯館,坐下叫了幾個菜,辣椒白菜、雪里紅(蕻)豆腐、醬魚,總共不超過一角錢。

  手里有錢,蕭紅膽子也壯了,聲音也大了。

  在“飽肚子”的簡單追求中,兩人非常容易滿足。

  關于藝術之美,愛藝術等等雅趣,大抵應該是吃飽喝足之后才有的追求。對于食不飽腹的蕭紅來說,太過奢侈了。然而,美術老師高仰山的教導還是在蕭紅日后的創(chuàng)作中起到重要作用。在解決口腹之欲后,她追求的繪畫之美,使她的文字充滿著迷人的魅力。

  第四節(jié) 道里公園“羅鍋橋”:《公園》《冊子》

  蕭紅從道外東興順旅館逃離之后,蕭軍尚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兩人吃住均成問題。暫借住在裴馨園家的兩人,為避開裴家人的打擾,擔心影響到裴家人,經(jīng)常在外面談戀愛。蕭紅蕭軍經(jīng)常會光顧的一個地方,是道里公園。這是兩人喘息、互憐互愛的地方,是兩蕭最值得紀念的青春和愛情浪漫滋長的地方。

  公園里只有蚊蟲嗡嗡的飛。他們相依著,前路似乎給蚊蟲遮斷了,沖穿蚊蟲的陣,沖穿大樹的林,經(jīng)過兩道橋梁,他們在亭子里坐下,影子相依在欄桿上。  

  ……

  公園門前橫著小水溝,跳過水溝來斜對的那條街,就是非家了。他們向非家走去。

  白天無處藏身,狼狽之極。公園是唯一的去處。

  “就象兩條剛被主人收留下的野狗一樣,只是吃飯和睡覺才回到主人家里,其余盡是在街頭跑著蹲著!

  公園在兩蕭的戀愛史上占據(jù)重要地位。居無定所的兩蕭,在公園里談情說愛,發(fā)展感情。如果說東興順旅館注定兩個人的命運相連,充當兩蕭相識的媒介,那么道里公園則在兩蕭戀愛史上,提供了“花前樹下”的美好空間。伸開懷抱接納兩人展開浪漫的愛情,留下兩人患難中相親相愛的鏡頭。

  道里公園就此成為兩人經(jīng)常光顧的樂園,熱戀中的他們還會碰上熟人和朋友。報社里的編輯、文人墨客,常在公園里發(fā)出談戀愛不成的無病呻吟、抒發(fā)空虛情懷等等。蕭紅的筆活畫了當年哈爾濱文學圈青年人的生存相。

  “你們來多久了?”他一看到我們兩個在長石凳上就說。“多幸福,象你們多幸福,兩個人逛逛公園……”

  蕭軍和來人,一位編輯搭話。

  “你忙嗎?稿子多不多?”

  “忙什么!一天到晚就是那一點事,發(fā)下稿去就完,連大樣子也不看。忙什么,忙著幻想!”

  “幻想什么?……這幾天有信嗎?”郎華問他。

  “什么信!那……一點意思也沒有,戀愛對于膽小的人是一種刑罰。”

  當我們站起來要離開公園里,又來了一個熟人:“我煩憂啊!我煩憂!”象唱著一般說。

  我和郎華踏上木橋了,回頭望時,那小樹叢中的人影也象對那個新來的人說:

  “我煩憂。∥覠⿷n!”

  哈爾濱是國際化的大都市,逛公園也成為日常生活一項內容。

  蕭紅蕭軍都是喜歡交友的人,他們常常會聚集一批人到公園照相。

  1933年,是兩蕭文學創(chuàng)作大豐收的一年。兩人印刷出版合集《跋涉》。對于這本冊子,舒群貢獻很大,借錢幫助兩蕭出書。蕭紅到工廠看到排字工人正在排《夜風》,非常高興。他們跑到公園里去,去慶祝創(chuàng)作的成功。

  走進公園,在大樹下乘著一刻涼,覺得公園是滿足的地方。望著樹梢頂邊的天。外國孩子們在地面弄著沙土。因為還是上午,游園的人不多。日本女人撐著傘走。賣“冰激凌”的小板房里洗刷著杯子。

  道里公園,在蕭紅生命最困窘的時候,在她成功地獲得了寫作成果的時候,扮演著生命中的憩園和樂園。公園既是她與蕭軍愛情的庇護之所,也是兩人幸?鞓返膱鏊

  道里公園的“羅鍋”橋見證與銘刻著那段驚世駭俗的愛情故事。盡管世事滄桑,人去匆匆,經(jīng)過近80年的風霜月影的洗禮,但木橋仍靜靜地“拱”在那兒,像一道天邊的彩虹注視著人間冷暖。

  第五節(jié) 商市街25號:《同命運的小魚》《最末一塊木柈》

  1932年臨近末尾,初冬時節(jié),蕭軍獲得一份家庭教師的工作,教一個半大男孩習武術。男孩的父親是哈爾濱鐵路局的科長,家境富裕。每月付給蕭軍薪酬20元,免費給兩人提供住處。這個條件對居于歐羅巴旅館每天都擔心餓肚子的蕭紅來說,不啻一個天大的好事。兩人快速搬往商市街25號。       

  商市街25號,位于中央大街附近,明顯的是一個大鐵門。門洞里正面是座小洋房,西側有個小矮房帶個木頭門斗。進門要下幾級階梯,類似于半地下室。經(jīng)過黑乎乎的兩平米的廚房,才是十平米左右的里屋。門左是張大床,被子疊起來。墻角掛一張油畫?吭鹤右粋仁遣AТ,窗戶下擺著張舊桌子和凳子。

  有了新家,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但新的問題也來了,蕭紅要操持這個家先要學會做飯。蕭紅住旅館時,盡管很窮很苦,但也算是過得瀟灑,有錢兩人就去小飯館吃一頓、或者買來面包沾鹽末,沒有錢就餓一頓兩頓的。蕭紅是不用操心做飯的,F(xiàn)在,她必須面對居家過日子,“做飯”這一關。

  等他買木柈回來,我就開始點火。站在火爐邊,居然間我也和小主婦一樣調著晚餐。油菜燒焦了,白米飯是半生就吃了,說它是粥,比粥還硬一點;說它是飯,比飯還粘一點。這是說我做了“婦人”,不做婦人,哪里會燒飯!不做婦人,哪里懂得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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