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yōu)選中短篇 | 202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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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里的故事片段一方面串聯(lián)起90年代的一些標志性事件，另一方面又疊加著滬西曹家渡一帶的舊日時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細膩瑣碎，哀而不傷，這很“上海”。這篇小說通過敘事人的意識流動展開故事，過去與現(xiàn)在、回憶跟想象、幻境和現(xiàn)實都被充分地貼合并交織在一起。兒時玩伴、舊日時光與時代符號和滬方言的自然融入，也表達出一種寫作者在回望自己童年時那份溫暖的期盼。這大概也是我們每個人回望自己童年時光的復雜感受吧。
陳謙的作品通常聚焦于華人生活、高知家庭、心靈創(chuàng)傷等主題，對困境中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命意義做出理性的追問和理想主義的探尋。
小說《是時候了》講述了柳瓊姊妹倆在人生的最后一個驛站——護理院里送別父親的情形。父女之間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心結(jié)，終于在告別的時候放下。一切源自善好，痛苦卻延綿不絕。這一次，陳謙將海外生活化為低分貝的背景音，從臨終關(guān)懷的角度，與我們探討了萬物皆有其時的真諦，如何具象在生命的罅隙里。
陳謙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貫優(yōu)長得以延續(xù)，那是一種更為全面的交流——既與飛速奔跑的時代生活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又與從中抽象出的、相對恒定的人性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在時代發(fā)展的最前端，始終保有對人和人的情境的凝視，把人性當中雖非最炫目但卻最經(jīng)久不衰的部分當做體認和表達的基礎(chǔ)，并在兩者之間達成平衡。
關(guān)于陳謙小說創(chuàng)作的研究，目前通行兩個基本路徑，一是新移民文學，二是女性意識。事實上，包括對人類精神困境的探索、百科全書式的書寫、樸素且有力的描述、敏銳的時代感及超越性在內(nèi)的經(jīng)典意識，才是陳謙小說創(chuàng)作的精神所在。這種自發(fā)自覺的經(jīng)典意識，表明陳謙的寫作實踐已然超越了一般意義上海外華文、女性寫作的通用標準，向著世界文學、人類文學敞開。而在這條道路上，中篇《是時候了》無疑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個標記點。
這篇小說寫的是發(fā)生在鼓浪嶼附近一個小島上的故事，或者說，是一個在小島上出生、長大并最終走出小島的姑娘“小菲”對島上親人們的回憶。那些碎片化的回憶大都圍繞著小菲的外公、一個綽號叫“油蔥”的樂天派老頭兒展開，充滿了歡聲笑語，其間也摻雜著些許淚水。
小說的標題《出山》，其實是小島上的方言，指的是“出殯”，而“死”在小島方言中則叫做“過身”。油蔥曾經(jīng)養(yǎng)過雞、開過雜貨店，但都失敗了。最終，他選擇了許多人都忌諱的殯葬行業(yè)，從用一臺二手數(shù)碼相機拍遺像開始，一步步和妙香合伙開起了“殯葬一條龍”。他和妙香兩個人珠聯(lián)璧合，兩個人的背影又老又年輕，身形是老的，但那種親昵相合卻一直新鮮。他甚至在牙齒掉光、裝上假牙之后開始學習吹小號，圓一個從小就縈繞在自己心中的夢。小說中，油蔥在夜晚的沙灘上伴隨著海潮聲吹小號的場景，封藏在日后受外公鼓勵走出小島的小菲的腦海深處，也是《出山》這篇小說奉獻給讀者們的最動人的畫面。
小說的結(jié)尾，油蔥和妙香因為下水道甲烷爆炸而離開人世，遠在歐洲的小菲沒能趕上外公自己的“出山”，只能通過手機直播觀看葬禮的全過程。她突然意識到，“煩惱”這個詞在小島方言里的發(fā)音近似普通話里的“歡樂”，這冥冥中意味著“生老病樂苦”似乎并無太大差別?！岸置倒濉睒逢牉橥瑯臃从硽浽釒熒畹碾娪啊度松笫隆穼戇^一首名叫《上天堂》的主題歌，歌里用非常歡快的調(diào)子唱著“上天堂/人生除死無大事/上天堂/哪里都要這一次”。在小說《出山》中，我們同樣看到了這種看穿生死的清醒，這樣豁達的心態(tài)。這或許才是我們對待人生、對待生命的正確態(tài)度。
小說寫的是一個因為感情受傷的男性的故事，他因為女友選擇了自己的朋友而郁郁寡歡、了無生趣。這時，他遇上了劇烈的地震，自己經(jīng)營的民宿因為建筑牢固而安然如初。經(jīng)過了短暫的猶豫，他開始營救周圍受災的人們，并把他們接進自己的民宿。災后的忙碌不但沒有讓他進一步失落，反而喚起了他生機，逐漸脫離了原先郁郁不快的心理。小說里的受災者，洗澡后煥發(fā)出干凈整潔的一面，顯示出重新來過的心勁和動力。他也因為經(jīng)過了積極參與救災的過程，凈化了心理層面的污垢和障礙，得以告別孤獨的生活，重新走入人群，收獲了人們的贊許，也有了祝福別人的力量。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洗澡就成了雙重的隱喻，既關(guān)聯(lián)著災后重建的新生活，也關(guān)聯(lián)著人物心理活力的恢復。
